末代神仙

作者:水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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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鸪洲


      郯容过年没回郯国,他给家中去信说,姑母身子未起色,他要留下来侍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其实他跟言宛一样,也有一月多没见到郯氏了。他是留恋无余城的秦楼楚馆,家中可没这般自由。

      神族的规矩少,越王宫里的规矩更少,言宛不需要像普通人家那样,去郯氏跟前晨昏定省,就是偶尔去坐坐,略尽礼数,郯氏都让人传话来,说不用。

      郯氏一直称病深居,除了言临风和贴身的几个宫人,几乎不见人。若说真有病,从家宴上来看,却是个健健康康的人,而且这么长时间也从未见医官进出过她寝殿。

      一直到正月,雪停停下下,化了又积起,天空总是灰沉沉的。王妃因病不见外命妇,在东越国已成了惯例,今年因为言宛的到来,言临风让她代替郯氏接见各家命妇。

      正月初宫里开了场宴席,言宛礼仪只学了半桶水,以不变应万变,淡眸简语,没人敢挑她的错。樱雪又是个老练的,不足之处又替她贴补地妥妥当当。

      过年照例要往洛城送贡品,皇宫再返还赏赐,其实是变相的礼尚往来,只是定了君臣名份,说法也跟着变了。

      赏赐送到时,除了例行的份额,今年还另有一份专门给她的。

      呈递赏赐的内官是玉珽亲自指派来的,三十不到年纪,风尘仆仆还精神矍铄,言语举止皆不俗,让人不敢小觑。

      给她的赏赐是副螭龙髓手串。内官谨而慎之地捧上描金绘彩的匣子时,她还想着是什么天大的宝贝,打开只看了一眼,便放到手边,再没看第二眼。

      不是她故意拿大,这串螭龙髓打磨得虽好,但委实小了点,只有龙眼核大小,在小言山等同于废物。

      内侍叫时俊,观察言宛做得既坦然又不动声色。她像被玉珽借着别人的眼睛看着,谢了句恩后,再无他话。

      这十八颗螭龙髓加起来,在上旸国称得上国宝了,见她这般,时俊有些不确定她是真不稀罕,还是压根不认识,遂含蓄道:

      “这螭龙髓还有个妙用,就是可治外伤,比金创药灵验百倍。”

      都说物似主人形,时俊虽是玉珽的亲信,却与玉珽完全不同,磊落坦荡,言语和气,言宛一颗绷紧的心也渐渐松驰下来,

      “是的,我小时候常用,可惜研磨起来太费劲。”

      时俊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敛去得非常之快,含笑称是。

      应言临风的盛情,他在无余多呆了两日,其间,接受过一次言临风宴请,言宛作陪,席间注意力总在她身上。

      推杯换盏间,言宛忽然问了句,

      “不知少监画技如何?”

      时俊微一愣,然后笑道:

      “卑职出身微寒,不擅丹青。”

      言宛哦了一声,一颗心放回了肚里。这人回去定会向玉珽描述她,从相貌举止到城府性情,别的倒不怕,相貌只要一副画就能对号入座。

      不会画画最好,长相这种东西言语很难描述清楚。

      气温回暖时,言临风开始让她听政,开始时只在他旁边设了座位,听他们议政,后来逐渐让她处理一部份政事,比如因春季降水量大导致的洛水下游水患,与此相关的奏疏,都拣出来送到她书房,因怕耽搁她练功,没有操之过急。

      郯容彻底乐不思蜀了,天气一暖,他便春心激荡,流连无余各个妓馆。应两人的协议,言宛让他代笔写了封信给玉珽,称他与凤蹁跹如何不合适,勉强撮合只会造就一对怨偶云云,而且还含蓄地提了句,其实凤蹁跹与公子珣更合适。

      照理说,郯容和凤蹁跹合不合适,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多嘴,但初夏来临时,一个好消息还是传到了无余,太子为二皇子向凤氏提亲了。

      这就是身份的力量呀!

      郯容大喜过望之下,更加放飞自我,拖着言宛去妓馆,说要给她找两个小倌,以作答谢。

      言宛因着好奇,便没拒绝。

      南鸪洲是城外离翠河中的一个汀岛,高处建了亭台楼阁,是处南风馆,却无名称。

      南风馆就是小倌馆,豢养的是男娼,嫖客是有男有女。因上旸男风不是很盛,男妓稀缺,是以要价奇贵。

      一叶小舟载着两人向江心驶去,登上渡口,一个涂脂敷粉的少年引着两人往深处楼馆走去,言宛叫住他,

      “给我们找处僻静的地方。”

      今日沐休,满朝臣子难保有个把好男色的,要是君臣在此处撞见,共御一男,以后还拿什么脸相见。

      少男心神领会,转道引着他们往另一条小径走去。

      南鸪洲最东另有一处台榭,临水而建,四面挡着纱帘,与其他建筑遥遥隔开。少年引着两人入内,让男侍奉上茶,问道:

      “贵客可有相好的倌儿?”

      言宛自是没有的,她看向郯容,不知他有没有。

      郯容指节轻扣几面,

      “本郎君不好男色,今日是带我妹子前来,色艺俱佳的只管带上来,让我妹子亲自挑选。”

      少年领命去了,两人边闲聊,边等待。

      帘内薰香萦绕,一缸荷花含苞待放,冰盆里的凉意丝丝缕缕弥散。郯容向她介绍此处,

      “为兄也是第一次来,听闻此处男优个个有些来头,并非一般穷苦人家卖掉的儿子……”

      言宛有些紧张,等会儿美男过来,她这个门外汉要怎么装得自然些,于是握着茶盅连喝了好几杯,

      “不是穷人家的孩子,难道是自愿为娼?”

      男妓的地位可连妓女都不如呀!

      “非也,”

      郯容道,

      “听闻,那掌柜有些门道,收入的男色不是罪臣之后,就是没落世家子。罪臣之后就算不抄斩,也是流放或充奴,不知他哪来的手段,能收入囊中。倒是让我很好奇,当中到底牵连了多少不法官员。”

      他突然忧国忧民起来,让人一下子难以适从。

      美男来时,人未至,一股脂粉香已隔帘吹进来。言宛皱了皱眉,看着六条长袖翩翩的身影鱼贯而入,排着队在她面前跽坐下。

      她一阵脸盲,这些美男从十五六到二十出头不等,个个薄纱宽衫,轻饰妆粉,低眉顺眼得如同白莲花的娇羞。

      倒确实一个个貌美如“花”,但怎知她就喜欢这一款的呢。

      郯容见她眉头越皱越紧,有些失望,

      “妹妹都不中意?”

      言宛依旧皱着眉,

      “男人为什么要施粉,我看他们年纪轻轻,皮肤本来就很好。”

      这个郯容也答不上来,只是朝他们一挥手,

      “都去把脸洗了再过来。”

      言宛摆手,

      “不用了。你们都会什么才艺?”

      跟随过来的男侍忙答道:

      “不是跟娘子夸海口,咱们馆里的倌儿上至时政,下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娘子想吟诗赋词,还是拔筹行令,都能奉陪,就算娘子想舞刀弄枪亦可。

      郯容插了句,

      “床第功夫怎样?”

      那男侍笑得毫不隐晦,

      “自然是万里挑一,其阴能贯桐轮而行。”

      言宛最近读史记,刚好读到嫪毐那一段,“其阴能贯桐轮而行”这句话如雷贯耳,淡定快装不下去了,

      “那就弹首曲吧。”

      侍者又问,

      “让哪个弹?”

      言宛随意掠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一位少年身上。

      倒不是这少年长得多出佻,是年纪小得实在匪夷所思,估计最多十六岁。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
      么?这世风当真变态!

      侍者当她看中少年,将少年叫了出来。

      少年垂着眼起身,跽坐到琴案后,

      “娘子想听何曲?”

      声音清亮中带着沙哑,还在变声期。

      言宛说了首最近听来的曲子,

      “《朔风》。”

      少年垂眸答了声是,拨动琴弦,琴音渐渐流泄,转眼铿锵。

      神族被人族同化至今,学习琴艺早已不是为了抒发情怀,而是为了显摆出身与教养,言宛虽不屑,但还是在太傅的诲人不倦下涉猎了点。这首曲子她之前总觉无味,如西北戈壁般荒凉,从少年琴下流出,却铿铿然如铁蹄踏过朔北,迎风不屈。那果断的弦音如勇士的决心,希望不灭,人心不死。

      自一个男妓指下流出,有些违和。

      琴音落,少年垂袖听她发话。言宛好奇问道:

      “你家中是作什么的?”

      难道真如郯容说的那样,这里的男妓出身都不凡,一般穷人家的孩子连琴都没摸过,更没这造诣。

      少年还是垂着眼睑,声音没什么情绪,

      “在这里谈论出身是禁忌。”

      言宛哦了一声,没有勉强。

      郯容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连同其余伎人一起消失了,可能是想给她行方便。天本来就不凉快,她额头出了层细汗,感觉局面难以招架,又灌了口凉茶,

      “你平时是怎么服侍客人的?”

      她真是只是好奇打听,没有深层意思,显然少年想到别处去了,微抿了下唇,总算抬起眼来,看清她的样貌时微微吃惊,可能没想到如此绝色的女子,居然也需要□□。

      如果这样的女子寂寞难耐,全天下的男子都愿意为她排遣寂寞的。

      少年脸上浮起两抹粉红,趋步过来,在她身侧跪坐下,手指轻轻伸向自己腋下,作势解衣带。

      虽然人家解的是自己衣带,言宛吓得霍然站起,色厉内荏地喝斥,

      “放肆,谁许你这样做的!”

      少年被吓得一愣,僵着动作,一时有些委屈无措,

      “娘子并非要欢好?”

      什么跟什么呀,牙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言宛虚张声势地瞪着眼,心内凌乱抓狂。见少年不知所措地跪着,脸色煞白,感觉自己有以下欺小之嫌,便转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太小……”

      少年闻言像受了鼓励,仰起脸,

      “我已经十五了。”

      原来才十五,她还以为怎么也得十六了呢!

      那意思是十五已经不小了,是吗?言宛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五岁还是小孩子……”

      她决定回去跟言临风好好说说,这个逼童为娼的风气,得好好治治了。

      说着,慌张出了水榭,见四下无郯容的影子,顾不了那么多,先落荒而逃了。

      看着小舟慢悠悠驶离南鸪洲,她这才生出逃出生天的庆幸感,回头想想又觉得自己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而已。最近为了水患的事,没少跟几个老臣争论,脸红脖子粗的。那些老臣,自恃资历,不知咄咄逼人几百倍。

      她身边还没亲信,怕樱雪她们向言凌风告状,出来时一个人都没带,回去时也是租马车只身返回。

      她前脚到,郯容后脚也回来了,看来他没有龙阳之好,对那地方真不感兴趣。

      “你猜那小倌是谁家的儿子?”

      天已擦黑,言宛沐浴用膳后,正抱着冰盆纳凉。她初来乍到的,哪知道谁是谁。

      郯容将一副卷轴丢在案上,自顾自说得兴奋,

      “竟是司徒鹏举的儿子。司徒鹏举当年在西秦也算一员猛将,可惜人太刚愎自用,两年前翼人犯境时,自以为只是小规模滋扰,不顾军令一路追出去,结果中了调虎离山计,导致边陲两城池陷落,西秦王都岌岌可危,太子震怒。幸好翼人本就不成气候,城池随后就收复,太子判他斩首,子女妻妾充作官奴,已算皇恩浩荡,况且还让他老娘得以善终……”

      末了摸着下巴咂了一声,

      “不想他儿子竟流落至此,还长得恁好看……唔,据说司徒鹏举也长得不错。”

      卷轴上是一个叫司徒歇的档案,所记大致不差。

      “这个你哪来的?”言宛问。

      一说这个,他就来劲,

      “那家掌柜给的。我当你看上了,便去向他赎人,那掌柜和我素未谋面,竟认得我,自然不敢不给,要了我三百金,还说是看在面子上。我问这小子是怎么弄来的,他却不说。唔,民间卧虎藏龙,个个胆包天!”

      言宛拨了下轴杆,将卷轴拢起,

      “一个小孩子,我不要。”

      刚刚说话还人模人样的,一说到这个就满脸□□,

      “十五岁不小了,多的是当爹的。就算妹妹嫌小,养两年也能用了。”

      言宛抄起卷轴砸向他,

      “要用你自己去用,我不好这口!”

      郯容捂着胸口,以为言宛不喜欢嫩的,

      “妹妹好的是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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