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在一起

　　一整个寒假都没有石岩扉的消息，让乐照很不开心，所以一回到家属院，乐照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石岩扉。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石岩扉不吭声。她没有办法向乐照解释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她甚至都不会反问一句“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脑子不好使，在这时就显得很吃亏。
　　“那你肯定是不想我了。”
　　石岩扉忙用力摇头，小声却坚定地说：“想的。”
　　“真的？”
　　石岩扉又用边点头：“嗯。”
　　乐照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亲热地拉起她的手，扬声对石红英说：“石阿姨，我带小妹妹去我家玩。”
　　石红英正在帮李岩松换尿布，在卧室里应了声：“好。”

　　乐照家里，模七竖八地放了好多东西，乐长远和王世兰正在收拾，看到石岩扉，王世兰立即抓了一把糖果塞她衣兜里。
　　“阿姨正忙着，你先跟乐照哥哥玩一会儿，等下给你拿好吃的。”
　　石岩扉：“嗯。谢谢，阿姨。”
　　王世兰摸了下她的头发，停了一下，又说：“等一下，辫子歪了，阿姨帮你绑好。”
　　石岩扉乖巧地站在那里，等王世兰帮她重新绑好辫子后，又说了句：“谢谢。”
　　王世兰笑着跟乐长远说：“嗳，感觉过一个年，岩扉比以前更懂事了。”
　　乐长远将脏衣服从行李箱中抱出来，笑道：“岩扉什么时候不懂事了？她就是不爱说话。”
　　王世兰轻轻地捏了下石岩扉的小脸：“不爱说话都这么讨人疼，这张小嘴要是爱说话，还不得骗死个人了。”

　　石岩扉只是笑，又随着乐照去了他的小房间。
　　乐照递给石岩扉一个袋子，那里面有很丰富的礼物。
　　“你都不打电话给我，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礼物。”所以他只能按照去年的标准给她买东西。

　　石岩扉微微笑着，隔了几秒钟，想到什么似的去摸自己的衣兜。
　　这只衣兜里刚刚被王世兰塞满了糖果，石岩扉费了好大劲儿，才从里面扒拉出一块饼干，默默地递给乐照。
　　“给我的？”
　　“嗯。”她觉得很好吃，所以特地留了一块给他，“你吃。”
　　乐照开心地将小袋子拆开，饼干一分为二，特豪气地递了半块给石岩扉。
　　石岩扉笑眯眯地接过，和乐照并肩坐在床沿边，一起吃那半块饼干。

　　－－

　　新学期开始后，第一个去少年宫的日子，乐照像平时那样，放下碗筷后就要去找石岩扉。
　　王世兰拦住他：“别去，岩扉以后不学画画了。”
　　乐照有点懵：“为什么啊，妈妈？”
　　王世兰没办法跟他解释这当中的原由，只能说：“不去就是不去，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乐照一下子就生气了，王世兰递了小书袋过来，被他一把挥开。
　　“我也不去了！小妹妹都不去，我干嘛要去！”
　　然后他的屁股就挨了一下。

　　王世兰：“快点！都快迟到了，再哭我揍你！”
　　乐长远拿着书袋也在催他：“别闹了，乐照，等下迟到了。”
　　他也没跟乐照解释石岩扉忽然不学画画的原因。
　　乐照还小，并不适合知道，大概也不能理解生活的艰难。

　　乐照眼睛红成了小兔子，气呼呼地冲到石岩扉那边，用力敲门。
　　李健东给他开了门。
　　“李伯伯，小妹妹她……”
　　屋里面，忽然传来石红英的声音：“又拉了。健东，大概真得送岩松去医院。”
　　李健东大声应了个“好”，又低声同乐照说：“小弟弟生病了，伯伯和阿姨马上要去医院。”

　　石岩扉端着饭碗走过来，冲着乐照笑。

　　石红英已经抱着李岩松出来，正在交待李奶奶：“妈，家里你收拾一下，岩扉你也帮着照顾着点儿。”
　　李奶奶心都在大孙子身上，急急地问：“我跟你们一起吧，我这在家里也着急啊。哎哟，我的大孙子，你怎么了啊这是？”
　　李健东说：“妈你别去了，岩扉不能一个人在家，我跟红英两个就够了。”
　　李奶奶还是不太高兴，嘟囔道：“把岩扉带着就是了。要不然就放家里跟人玩不也一样，都在这个院子里，又不会跑丢。”
　　“岩扉还没吃完早饭呢。”石红英说，“再说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让她跟着干嘛？”
　　李奶奶拉着脸，明显不太高兴。

　　几个大人说话的语气都有点急，加上音量有点大，听起来好像在吵架一样。
　　石岩扉本来还在笑，渐渐地抿起嘴唇，呆站在那里，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

　　“小妹妹去我家吧。”乐照大声打断几个大人，“我妈妈在家里，我一放学就回来。”

　　－－

　　李家三个大人带着拉肚子的李岩松急匆匆去了医院。石岩扉还端着饭碗呢，就被乐照拉到自己家。
　　王世兰倒是欣然接下石岩扉，看她碗里的粥凉了，忙替她倒掉，从自己家锅里盛了一碗给她，又拿了一个煮鸡蛋给她。
　　乐照这会儿是真的快要迟到了，只能一边往外跑，一边交待石岩扉：“你看小人书，要不然下去玩，等我回来了，我教你认字……爸爸，等等我！”

　　乐照匆匆跑下楼。
　　石岩扉吃完粥，王世兰收拾了碗筷出来，看到石岩扉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乐照的房间里看小人书。
　　她和乐照一起睡了那么久，对这个小房间和自己的房间一样熟悉。
　　石岩扉很乖，王世兰丝毫不用担心她会将乐照的房间弄脏弄乱。她站在那里看了石岩扉几秒钟，叹了口气，继续去做家务。
　　等到房间差不多收拾好了，王世兰再去看石岩扉，她还是端端正正在坐在乐照的小书桌前，安静地看着书。
　　王世兰悄声走进去。
　　“岩扉。”
　　石岩扉抬起头，看到是王世兰，忙笑了笑。
　　王世兰温声问：“在看小人书？”
　　“嗯。”
　　“好看吗？”
　　石岩扉又笑了，轻轻地点头：“好看。”
　　王世兰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问：“看得懂吗？”
　　石岩扉眨了眨眼睛，点头的动作有点迟疑：“乐照哥哥，讲过。我，记得。”
　　“那你讲给阿姨听听好不好？”
　　石岩扉的笑里有了一点腼腆，手紧紧地抓住小人书的边缘。在王世兰以为她不肯说的时候，石岩扉竟然开口了。
　　“这个，是说……”

　　她说的很慢，总要停下来思考一下，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讲错。大概是因为她认识的字不多，石岩扉并不是按照故事书上的字来描述这个故事，而是用了自己的语言，所以有时候有些细节的地方，会有一些很可爱的改变。

　　“就到，这里。”石岩扉指着某个图片，“乐照哥哥，没讲了。”
　　意思就是后面的内容乐照没说过，她也不知道。
　　王世兰一时好奇，笑着问了句：“他没讲过，那你自己编一个给阿姨听，行不行？阿姨好想听啊，岩扉刚才讲得那么棒。”

　　石岩扉小小的嘴角微微弯着，眼睛里竟然有一丝羞涩。
　　“说嘛，阿姨好想听。”王世兰笑着催她。
　　石岩扉的右手不停地抠着左手，过了几秒钟，她指着图片上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说：“他会变成，大冬瓜。”
　　王世兰一愣，继而大笑道：“为什么会变成冬瓜啊？你见过冬瓜吗？”
　　“嗯。”石岩扉点头，她站起来，挺起她的小肚子，双手虚虚地环抱住自己的肚子，“冬瓜。”

　　王世兰差点儿笑岔气。
　　她从来不知道石岩扉的小脑袋里，原来也可以有那些奇怪的东西。大胖子是冬瓜，很瘦的那个是火腿肠，还有那个头很大的人，就变成了南瓜。南瓜和冬瓜打了一架，没打过，然后冬瓜就变成了一个火腿肠。

　　等到乐照父子俩回来，王世兰将这个故事说给他们听，乐长远笑坏了。
　　乐照也笑，笑完了还追着王世兰问：“真是小妹妹讲的啊？小妹妹都没有给我讲过故事，不公平，哼！”

　　于是趁着午饭前的那点时间，乐照非逼着石岩扉给他讲了一遍刚才那个小故事。

　　－－

　　谁也没想到，王世兰一个无意的举动，竟然发现了石岩扉的一个新技能：讲故事。
　　或许是因为从普通意义上来说，她的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所以她才能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在石岩扉脑子里的那个世界中，一个人可以是一棵小白菜，也可以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鸭子，或者是一头棕熊。而这些形象的来源，一般是电视或者书本。总之，很多一般人觉得非常平常的一个事物，到了她的脑内，总能变成一个很奇怪的小故事－－或许只是一个两三句的短故事。

　　可是石岩扉的文化课，依然烂得一塌糊涂，尤其是数学，即使是最简单的应用题，她也无法理解里面的逻辑关系，所以常常是该用加法时用了减法，该用减法时，她又用加法。语文方面，其实也差，一直到了二年级都快要结束了，石岩扉终于在乐照每天坚持不懈的帮助下，将汉语拼音认全了。

　　下一步，乐照打算教她学查字典。
　　只有这样，石岩扉才能认识更多的字，才能看书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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