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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人(3)
病房里总算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宋清河强撑着精神望向她在的方向低声唤道，“渺渺，过来……”
他开口的声音有些低弱，白渺渺抬起头，晕湿的眼睫颤了颤，眼圈蓦地红了起来，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积压已久的情绪已然爆发，宋清河听见她几乎是哭诉地质问他，“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对？分明是你让我成了孤儿……”
“分明是你的错，为什么都怪我……”她说着说着越发委屈怨恨，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情愿永远都不要认识眼前这个人……
拉响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沿海高速，一辆一辆的救援车奔赴泾河大桥的方向。
白渺渺昏昏沉沉地听到母亲刘月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一种召唤引领着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汽油混着着烟味在空气中愈发地浓重起来，一辆隶属于名臣旅游公司的公交在经过泾河大桥的时候随着大桥突然断裂跌落在泾河大桥的桥墩下。
一半车身被跌落的桥墩死死压着，白渺渺费力地睁开被鲜血糊住的眼睛，她无法动弹，看到母亲刘月和父亲白信和就在她的身侧，两个人用双手围住了她，促使车子在掉落的过程中减轻对她的伤害……
“爸爸……妈妈……”白渺渺弱声地哭泣着企图唤醒他们，白信和还有一丝气息，母亲刘月似乎抱着一股执念，昏迷中极低的声音依旧不停地循环着她的名字。
白渺渺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害怕，“有没有人……救命……救救爸爸妈妈……”
另外半截长途汽车的车身挂落在她的对面，碎裂的车窗处的一抹身影听到了迫切的呼救声，宋清河便是在那微弱的哭声中有过片刻的清醒，可身体的情况却让他吐露不出一个字来……
那一日，宋清河以为他是会死在这场事故中的……
心脏处杂乱的节奏似乎要夺走他的一切，他被困在了车厢内望见了对面半截车厢里那张被鲜血染糊的小脸，两个人的视线对望，白渺渺仿佛看见了一抹希望朝着他的方向颤抖地伸出了手，“救我妈妈……”
他依稀记得她说得那句话，却始终无法做出回应。
救援的队伍到达了现场，白渺渺已经不在呼救，她的额头还在留着鲜血，可眼神却是清晰的。
“前面还有活的……”
一束强光照了过来，宋清河昏昏沉沉地倒在地面，紧随而来的救援人员瞬间奔了过来，白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撬动车体一双手将她抱了出来，“爸爸妈妈……还在里面……”
她虚抓着救她的那个人求救般地说道，“他们还活着……”
抱着她将她靠在车窗外的救援人员听见她的话往里看了一眼，伸手去探了探母亲刘月和父亲白信合的鼻息朝着后方的人员喊道：“这里有两个还有呼吸……”
那位救援人员说完便匆匆地奔向了对面宋清河的所在，时间紧迫白渺渺听见他翻弄宋清河别在衣襟上的铭牌说，“找到宋家的公子了，快拿担架过来……”
远处，有人在嘶吼，“快走，要爆炸了……”
“可是那里有人，不管了，你忘了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找到宋家的公子吗？”
宋清河被人用担架抬走，白渺渺被仓促地抱起，她用尽力气抓住了救援人员的衣袖朝着他身后的方向哀求，“我的爸爸妈妈，我爸爸妈妈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事实却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白渺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救援人员的阻止摇摇晃晃地往回跑，可她还来不及跑回母亲刘月和父亲刘信合身边，“轰”地一声巨响，车厢发生了第二次爆炸，巨大的火焰热流将她冲倒在了地面……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同样是压在车厢底下，宋清河的情况甚至比她母亲刘月的状况要严重，可因为她的父母是普通工人，救援人员选择救下了对Z市更重要的宋家继承人宋清河的性命而放弃了她母亲的性命。
“又或者他们此行的最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救你，宋清河……”白渺渺在他的面前撕心裂肺的大哭，“一车16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救得是你，为什么死得却是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只有我和你活下来，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她的质问，她的迷茫，她的恨意，如一把穿心的刀子压在他的心头喘不过气来，宋清河闭了闭眼，听见那个选择的那一刻，他尚且还有意识，他看着那场大火淹没了白渺渺的父母而无能为力，他看着她呐喊着爬向母亲尸体时的悲痛欲绝，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对她而言有效的安慰……
“对不起……渺渺……”
宋清河的手冰得没有一丝温度缓缓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如果……如果那一刻我还能发出声音，我不会让你失去一个完整的家的……”
他的手掌心轻抚着白渺渺的脸，目光里闪过一丝藏匿在心底已久的痛楚，“渺渺，对不起，因为记得那个选择的后果，所以我收养了你，可请你相信，你是天意赐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惹下多少祸，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宋清河还活着，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力量去弥补你失去的一切……”
白渺渺微微怔住，她被拉入一个并不算温暖的怀抱，宋清河的身体一向不好，白渺渺很轻易地就能推开她，可在他轻哄着她的时候，她却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她听见他说，“如果这都不够，如果实在那么痛恨宋清河这个人，那么，渺渺，努力地变得强大吧，强大到有一日你能彻底摆脱我的桎梏，强大到有一日你能不再需要我的存在……”
宋清河缓缓松开她，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他擦了擦她的眼角哑声道，“渺渺，对不起……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偿还那一场灾祸里的一切，但是，请你别放弃自己，好吗？”
白渺渺哭红的眼睛看着他说完那些话一只手垂落了下来整个人往后跌去陷入了软枕里，她的手下意识地拉住了宋清河冰凉的手指，惊恐地望着他急促地喘息着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渺渺，别怕……”
“宋清河……”
她不记得那一日她听了几遍他的道歉，只记得在他失去体力倒向床头昏迷的时候，陆铭瑄和医护人员直接跑了过来，那些人越过她的身侧有条不紊地替他带上氧气面罩，在他的手臂上注射着什么，她呆滞地站在那里被陆铭瑄捂住眼睛机械般地带到了隔壁的房间。
她在那里惶然地坐着，每分每秒似在人间煎熬。
一个小时后，她抬眼看了眼屋外陆陆续续离开的医护人员的身影，那一瞬间那种深埋内心许久的罪恶的猜想在她心底成型，可在成型之后又似乎给了她重重的一击直接击碎了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她对宋清河的怨恨，她对这个世界这些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们的怨恨……
她似乎并不愿意他死去……
白渺渺的眼眶里忽然就淌下一滴泪来……
“宋清河……”
她站起来每一步都举步维艰，站在门口久久都不敢打开那个房门，直到陆铭瑄进来，望着她站在门口盯着他的眼睛，陆铭瑄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渺渺，他没事，他还要活着照顾你，所以，宋先生不会丢下你的……”
原来，她恨透了的那个人她竟是在意他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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