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她被仙君看上了

　　回去路上，承宇给丽娘使了隐身术，扯着捆妖索让她跟在身后。

　　沐棠走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不已。承宇出城时，身边跟着隐身的她。如今他回了城，身后依然跟着个隐身的小尾巴，只不过对象换成了丽娘。

　　沐棠仔细端详丽娘，发现她走路姿势形态甚为眼熟，很像过去曾被她扔掉的一本书中所写的描述。

　　沐棠试探道，“一提气，二缓行，三行丹田，吸气复呼气，凝于眼，收于唇，化于口舌间。”

　　“你也练过媚术？”丽娘大为诧异。

　　这是泽辉媚术的典型吐纳方式，可面前的小仙子周身气息清澈，完全不像是走了旁门左道。

　　沐棠摇头，“我没练过，但我曾经看过书，上面的内容都还记得。”

　　那是她过去两万多年里，真正拥有过的唯一一本书。但当时沐棠每天顶着狐狸皮，宅在山洞里不肯出门，根本用不到媚术，也完全不打算尝试，最后甚至把书都给扔了。

　　丽娘说道，“泽辉媚术是效果最强，却也伤害最大的媚术，一旦修习后便会像我这般，无论今后再如何洗心革面，或是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一言一行都无法摆脱媚态，修为也会始终停滞不前，永生入不了仙籍。”

　　居然这么可怕！沐棠被吓了一跳。

　　幸好她足够意志坚定，从未修炼媚术，不然她根本不可能到达天庭，也根本不可能遇见承宇。

　　丽娘幸灾乐祸地看着承宇，这世上唯二两个不对她媚术动心的正人君子，偏巧情路都坎坷得很，

　　“这位仙君，你家小仙子看着单纯，没想到实则真人不露相。空长着一张清纯的脸，还真是三教九流不可小觑。泽辉媚术妨碍修仙，损毁根基，被妖族禁了数十万年。我学习时都靠上一辈口口相传，活这么久还没见过书的模样，可你家小仙子居然会有收藏。同为禁术，你怎么尽盘问我，倒不调查她哪来的书？”

　　沐棠怒瞪着她，什么叫看着单纯？我实际也单纯得很！

　　“不用你操心。她单纯与否，我比你更清楚，”沐棠还没来得及辩驳，承宇抢先回道。

　　丽娘压根不理会承宇。

　　泽辉媚术作为妖族禁术，有机会看书的寥寥无几。可沐棠居然能完整地背下，再加上她长得分外貌美，因此丽娘认定了沐棠来路定不简单，得意又讽刺地唱起了小曲，

　　“嗟呀呀可叹可笑，想那朗朗君子世难寻，唯被情之一字蒙住双眼。只当是清纯佳人，寻思描黛，指点吹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却未曾想，那小娘子别有隐情在心潮，往日芳情迤逗，衣衫相偎不曾道！”

　　如果说先前去树林的路上，沐棠还始终顾虑路人的心情，不敢徒然开口说话，唯恐惊扰到旁人，那丽娘则是毫无这方面的意识。她独自唱得开心雀跃，深夜的城里，只有尖细女声凭空传出，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你再唱下去，路人一定当大半夜闹鬼，被你吓得半死。而且，你唱的都是什么污七八糟的词，别诬赖我！”沐棠听得内心烦躁，忍无可忍地转过头。

　　“诬赖？”丽娘抛了个媚眼，“泽辉媚术害人不浅，练了就等于自绝仙路。除非是小妖毫无自保能力，非得求助于泽辉术，否则寻常妖族根本不敢涉足。这功法跟傀儡术一般，都早被列为禁术。我只是开心寻到了同样了解媚术的友人，又怎么能算诬赖？小仙子，我可是——”

　　丽娘说到这里，却突然失了声，只有嘴一张一合，但听不见一个字。

　　“我施了禁言，”承宇伸手在虚空中点了几下，把丽娘变作了真正的空气。

　　他见沐棠依然愤懑不已，宽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又牵起她的手，一路紧握着回了客栈。

　　沐棠感受着承宇温暖的手掌，眼眶微微地泛红。纵使面对丽娘的污蔑，承宇依然坚定地维护她。对于这点，她确实很感动。

　　可他为什么都不问事情原委？

　　是因为想护着她吗？

　　还是因为区区相处五十年，反正只是萍水相逢、稍纵即逝的缘分，所以她曾经豪放也好，单纯也罢，根本没必要细究？

　　沐棠心思万千，一会因承宇的支持而欢喜，一会又因他的不多问而低落，沉默无言地回了客栈。

　　承宇给丽娘另寻了一间房，他在门外加了结界，以防丽娘外出。沐棠纵然已是困得不行，但坚持陪在承宇左右，看着他念动法诀，搭建结界。等一切事情忙碌完毕，她拉着承宇的袖子，涨红着脸解释道，

　　“承宇，你别听丽娘瞎说。哪有什么芳情迤逗，我生活其实很简单的。之前在青鸾山，别说男的，就连女的我都很少接触。我见得最多的就是书院的夫子，一代又一代，可他们都从来没跟我说过话。毕竟我作为一只狐狸，贸然开口会吓坏大家……”

　　“我相信你，”承宇温和道，“此次为了捉拿丽娘，你还头一回那么晚睡，有事我们明天早上再说。”

　　沐棠一把拉住承宇的袖子，“不行，我就算不睡也要和你说清楚。你怎么都不问法术书是从何而来？你、你真的一点不在意吗？”

　　“说实话，不是不在意。可你自从进了树林后，就不住地打哈欠，我本来想明天再问。”

　　景央府里藏书上万，所有正道法术都有所涉猎，可却没有一本书提及过泽辉媚术。妨碍修仙、损毁根基、一旦修行终身不能摆脱媚态，承宇光是听这番话语，就能想象泽辉媚术该有多上不了台面。

　　他在意沐棠从何处得到这下三滥的媚术书，也会忍不住在意她过往的生活。可当他看见沐棠哈欠打得眼泪直流，追问的心思都瞬间淡了下去。他只想让她早点休息，根本不舍得咄咄逼人地追问过往，逼迫她强撑着熬夜。

　　“那丽娘推测的也算符合情理，你就这么信任我？”沐棠眼眶有些泛红。

　　“当然，”承宇神色温柔地凝视沐棠，“因为是你，所以我都信。”

　　几十年来他与沐棠朝夕相对，他相信南天门前，毫不留情翻白眼的可爱小狐狸，也相信面前美到令人心折的认真小仙子。

　　“承宇，从人品而言，我确实担得起你的信任，”沐棠扯过他袖子，悄悄抹去眼角的眼泪，认真道。

　　那本法术书，是狐族留给沐棠的唯一物件。

　　她在青鸾山醒来时，身边只有这本被撕了封面的书。当时，沐棠甚至都不识字，她看不懂书本上写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认真收起了唯一的财产。

　　说来好笑，正是为了看懂那本泽辉媚术，沐棠才下定决心前往山脚的书院，趴在屋顶上偷听。

　　她第一次听课时，恰好遇见了位特别古板的夫子，知识渊博，为人正直，满口忠孝仁义礼智信。夫子最爱的便是泡一壶清茶，慢条斯理地讲述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瑰丽。待沐棠听了三年的课，基本能流畅地阅读书籍后，她再回去翻看法术书，越发觉得内容不对劲。

　　狐媚他人，又怎么该是君子所为呢？

　　但这毕竟是狐族留给她唯一的物件，沐棠舍不得扔，就始终收在洞内，闲来无事便翻看一二。毕竟这本书是她与法术的唯一接触，没准还有值得参考借鉴的地方，能为今后修炼打下基础。

　　时间一长，她翻得多了，便自然也会背诵。

　　“可是我真的没练过。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把书都给扔了，”沐棠拉着承宇的袖子认真道。她眸中仿佛倒映着漫天星光，明亮得承宇一时恍神。

　　“承宇，其实我一直很幸运。恰好山下有书院，恰好第一个夫子特别古板，仿佛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我最终完全未受媚术书的影响，还特别顺利地升了仙，又恰好遇见了你。而我，也足够担得起你的信任。”

　　“我当然知道，”承宇紧握住沐棠的手，“你放心，我若有疑问自会直接问你，没必要听信丽娘的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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