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后传

　　这一夜润玉又留在了幻天炫境，安宁哭累了便在廊下昏昏沉沉睡去，润玉对于她的随性颇为无奈，却依旧选择结了仙幛让她能舒服一些，自己便在落日亭自斟自饮，原来有个人替自己说话是这样的感觉，虽然知道安宁多少有些强词夺理，可回想起来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温暖。

　　饮一杯酒入喉，嗅着空气中泛起的淡淡果香，润玉微微摇头一笑，紫玉……这颗葡萄果然有趣……你……历经两世可还有执念？

　　又一杯酒入喉，其实当年种种，到如今也算勘破放下，恩怨得失、爱恨失意，于自己有甘之若饴的快乐，有风轻云淡的遗憾，渐渐就成了心底埋藏的一道风景，看过……沉醉……然后自在淡然，如此甚好！

　　仙幛之中传来一阵轻柔的笑声，润玉回转身看去，只见安宁神色放松嘴边带着一丝笑意，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睡得如此安稳，你为何而笑？是梦到了前世的我……还是梦到了今生的我？

　　手指划过杯沿，润玉突然有些享受此刻的时光，环顾四周，这里有落日亭、星辰阁还有云梦池，幻天炫境……紫玉，我很喜欢这里，不似璇玑宫清冷、不若七政殿孤寂，更没有九霄云殿的肃杀，这里……是真正属于咱们的地方，你后世的怀念，我今生的希冀。

　　有困倦渐渐袭来，润玉觉得眼前星辰环绕，终是耐不住酒意伏案而眠，这样的感觉……其实真好……

　　翌晨，天帝揉着肩膀再次从幻天炫境离开的消息，又开始悄悄在天界流传，众仙家原想着瞧瞧这散仙中秋节胡闹的下场，毕竟天帝的威仪从没人敢触犯，可……接连留宿是几个意思？自两次失败的大婚后，天帝多久没有展颜了？这是……万年的铁树开了花？！

　　如今四海升平，自然有的是时间聚众八卦，天界也是不可免俗的，甚至八卦的十分坦然。

　　“你说，这散仙是个什么来路？”这边有仙君开口问道。

　　那边便有仙娥抢着回答，“据说是颗葡萄，甚得天帝陛下欢心。”

　　“这……若说是颗葡萄，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当年水神初入天界便是自称是颗葡萄啊。”有仙吏感叹道。

　　“没错没错，确实如此，看来陛下兜兜转转总是要栽在果子精身上了。”

　　“你们说，若是这果子精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会不会……”

　　“水神终归是霜花，不是葡萄，这算不得替身吧。”

　　“陛下为了她，竟然幻化出一座如此绝伦的仙府来金屋藏娇，实属罕见呐，这多年一座虹桥寄相思，如今来了个葡萄就建了府邸，孰轻孰重还不好分辨吗？”

　　“那结论是什么啊？”有娇俏声音忽然冒出来。

　　“自然是陛下比较看重眼前人，中秋夜闹的那一出都无怪罪，反而接连留宿了两次，每次出来都颇为疲累，这还需要再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

　　“咦，这位仙家眼生的很，不知是哪位仙君门下啊？”

　　“好说，好说，我不过是刚刚飞升的散仙。”安宁冲着众人拱了拱手，眼中满是戏谑，“一颗葡萄……葡萄。”

　　噗！有仙家控制不住一口热茶碰了出来，其余众人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貌，我们……这是当着本人在讲八卦？！关键是本人还乐此不疲的参与了讨论……天帝陛下……会不会劈死我们？!

　　“呵呵，仙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有礼了，有礼了。”最先开口的仙君讪讪然起身，边走边说，“卯日星君这日头布得太过耀眼，我这里实在是眼花缭乱了，有胡言乱语之处，还望仙子原谅则个，告退，告退！”

　　“是啊，是啊！”其他人亦是随声附和，俱是一边讪笑一边往远处走，“仙子，莫要听岔了什么，吾等还有公务处理，这便告退了！”

　　“先别走啊，我这里还没有听够呢。”安宁佯装要将众人召回，“天帝陛下可没有金屋藏娇，我不是……”

　　此言一出，众仙家赶忙催动仙法，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安宁看着空旷的花园，禁不住笑出声，“竟然如此胆小？！还不及我当初和悦君八卦时来的理直气壮。”

　　被安宁别在后腰的蓝玉拂尘，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安宁说起人世间的八卦实在是彪悍，当年的自己都自叹弗如，经常是安宁讲的滔滔不绝，自己听的面红耳赤，从来都是安宁的理直气壮，不是自己的！

　　可……自己那时候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那样的安宁，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安宁？

　　“你这丫头！”月下仙人从一旁闪出来，扶着额头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怎么如此不害臊呢？人家在说你和润玉的八卦是非，你竟然还听得津津有味。”

　　“狐狸仙早啊。”安宁上前行礼，“我又不能堵住别人的嘴，要我说天界肯定挺无聊的，再不说些八卦可让大家怎么活？”

　　“佩服佩服！”月下仙人上下打量安宁，“一夜过后我瞧着你精气神好了不少，可是你们昨夜当真……”

　　“刚说别人，如今自己又这么八卦，你是不是看画本子看多了！”安宁伸了个懒腰，感觉内息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你不知道你那大侄子的仙幛真是个好东西，我这多年一旦睡觉就必定做噩梦，反而到了这里睡在那仙幛中总能一觉到天明。”

　　“你爱做噩梦？为什么？”

　　“杀戮太深。”安宁不以为然的说道，“我那个世界虽然没有了神仙妖魔鬼怪，可人间界怨念实在是太多，因而怨灵就多，不杀就会为祸世间，所以我是个屠戮高手。”

　　月下仙人闻言心中自有一番唏嘘，“后世怎么会变得如此？”

　　“不说这些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我这里做了些玉酿，你帮我给你大侄子送去可好？”安宁唤出仙法将琉璃盏放到了月下仙人手中。

　　“不去。”月下仙人见状赶忙推拒，“我和他八字不合，你自己去或者叫邝露去。”

　　“我又不认识他住哪里啊？再者说了，你看眼下都已经八卦成这样了，我也很为难不是？”安宁笑嘻嘻的看着月下仙人，“也有你一份的，你若帮了我还有好吃的哦，我游历人间几万年这各大菜系还是略通一二的。”

　　月下仙人虽没有一口拒绝，可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安宁瞧着有戏遂继续劝道，“你的故事我听完了，我的故事还没与你说呢，你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月下老人气鼓鼓的拿着琉璃盏转身就走，“他就住你隔壁，璇玑宫！”

　　“记得看他喜不喜欢。”

　　“你……”

　　七政殿

　　月下仙人颇有些气闷的看着润玉慢条斯理的将玉酿喝了下去，这才问道，“安宁让我问问你，喜不喜欢这东西。”

　　“不喜欢。”润玉取过绢帕轻轻拂过嘴角，“太过甜腻，失了酒性有些不伦不类。”

　　“你酒量本就不好，如此倒是适合你。”月下仙人闻言言语不耐的回道，“我走了，照实回她便是。”

　　润玉起身相送，边走边说，“再过两日斗姆元君会驾临天界，叔父不妨带着安宁下界去走走，天界法度森严不想因为这事儿太过拘着她了。”

　　“你这是……”月下仙人看向润玉，见他神色平静笑而不语，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知道了。”

　　“那便有劳叔父了。”润玉拱手相送。

　　月下仙人挥了挥手，化了仙法闪身而去。

　　炫境府

　　“他不喜欢？”安宁眉头微蹙，记忆中紫玉貌似当真没有说过喜欢，可他一直也没拒绝，是自己忽略了他的感受？那他真正的喜好是什么？

　　“你这大侄子的口味如何？”

　　“他平日里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喜欢或不喜欢的吃食……”看着安宁眼中的鄙夷，月下仙人生出几分心虚，“今儿我倒是知道，他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狐狸仙，做个交易吧？”安宁凑近月下仙人，笑的十分可人。

　　月下仙人忽然就觉得后脊发冷，“看你这样子，这买卖怕是不好做吧？”

　　“关于我的故事，一道菜换一个问题，你帮我送过去，我要帮你这个做叔叔的试试侄儿的口味如何。”

　　“你……”月下仙人心中十分哀叹自己的处境，原来这丫头真的是来研磨自己的，“我能拒绝吗？”

　　“可以啊，不过，你的好奇心……”安宁拉长了声音说道，“紫玉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你当真不想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

　　“算了，你说的没错，天界如此无聊，再没个故事听当真活不下去了，权且勉为其难帮你一次。”月下仙人话虽如此，心中却在暗想，如此也算是对自己太过偏心的一点点补偿吧……

　　这一天，七政殿、璇玑宫、炫境府都很忙碌，众仙家总是看到月下仙人飞来飞去的身影……嗯……那个散仙果然厉害，连月下仙人都开始重操旧业了，天帝陛下果然要开花！

　　“叔父，你从七政殿一路跟来璇玑宫，当真不累？”润玉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又一道新菜，“当真吃不下了。”

　　“你尝尝味道就好，又没让你都吃了。”月下仙人拿起筷子喂到润玉嘴边，“乖，你快些，我还要去找她问问题呢？她越说我越心痒。”

　　“你们……”润玉接过玉箸浅尝一口，“这个味道还好，若再咸一些会更好。”

　　“我记下了，你先忙。”

　　看着转瞬消失的月下仙人，润玉难得的牵起一丝笑意，我的口味就如此重要？重要到要拿自己的故事去换？安宁啊，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竟然能够指使叔父来送菜……叔父真是很久没有来过这璇玑宫了。

　　“你这道菜不行的。”月下仙人看着手中的剁椒鱼头，颇有些惊吓，“他当年为了做鲤鱼受了不少苦，你竟然做个鱼头给他，你……”

　　“哦！你也知道他受了不少苦啊……”安宁站在灶台边上叉着腰回道，“你怕啊？我个做菜的都不怕，你怕什么？赶紧的去，下一个问题我可就要说到我心里对紫玉……”

　　“我这就去！”月下仙人一跺脚就不见了。

　　留下安宁冲着锅灶发呆，想做一条锦鲤啊？去龙角、剜龙鳞，你这是经受了什么……心中升腾起怜惜，原来疤痕是这么来的，还好我来了。

　　“安宁姑娘。”邝露走进膳房就看见安宁一身烟火气在发愣。

　　“有事儿？”安宁大喇喇抹去额角的汗水，想着要不要再试试包子？紫玉貌似爱吃馅儿呢。

　　邝露神色迫有些为难的说道，“再过两日先天斗姆大圣元君会驾临天界，只怕是为了安宁姑娘而来。”

　　锅铲啪嗒一声落在灶台上，安宁不可置信的回首看向邝露，“你说谁会来？”

　　“斗姆元君。”邝露疑惑于安宁的失态，“安宁姑娘，可是见过元君的法驾？”

　　“没什么？”安宁收敛神色，捡起锅铲放进水盆轻轻刷洗着，“你说为了我而来，何意？”

　　“中秋夜姑娘幻化出的仙法……叹为观止，只怕是惊动了斗姆元君……”邝露细细分辨着安宁的神色，想要看出些端倪，“我听说陛下想让姑娘去人间避一避，我觉得此举不妥，不知姑娘……”

　　“我会留下，你放心吧，不会让天帝陛下为难的。”安宁眼带笑意的看向邝露，“你如此直截了当的说话，我还是蛮受用的，若是拐弯抹角的，便没得意思了。”

　　邝露附身行了礼，“如此，多谢姑娘了。”

　　“好说，好说。”安宁不再看她，略作思量开始动手和面。

　　还是包包子吧，自己也想吃了，估计狐狸仙也会喜欢！对，就包包子！大龙吃包子，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邝露听着安宁一声“好说，好说。”瞬间就有些恍惚，记忆中那个人也喜欢这样说话……这是……老天爷来补偿他的吗？那自己呢？

　　璇玑宫

　　看着剁椒鱼头，润玉这一次眉头深蹙，神色喜怒不辩，月下仙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叹息一声说道，“这是那个丫头非要我送来的，大侄子你可不要怨到我头上，她说每年给紫玉做一次，每次他都吃了，她就是想知道这菜到底好不好吃。”

　　“每年做一次，紫玉吃了？”润玉闻言终是举玉箸送了剁椒入口，鱼却没有碰，“味道……还好。”

　　“你……”月下仙人看了看神色回归平静的润玉，这是不怪了？

　　“有劳叔父问下安宁姑娘，为何每年只做一次？”润玉知道依自己的性子就算隔世也绝不会碰鱼做的菜，为何竟然破了例？

　　“哦。”月下仙人正要将菜端走，却不想被润玉拦了下来。

　　“先放着吧。”

　　于是乎，月下仙人就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了炫境府，“润玉只吃了剁椒，却没有碰鱼，那个……安宁，为啥你一年只做一次啊？”

　　安宁打趣道，“因为……这算不算个问题？”竟然只吃了剁椒，你俩怎么口味差了这么多？试了十一道菜，基本上都是反着来的……

　　“不算！”月下仙人立刻回道，“这是润玉想知道的，不是我，你快告诉我，你心里对紫玉是个什么心思？”

　　“这道菜我要亲自送了，等我回来告诉你。”安宁拿起笼屉向外走去，“给你的放在锅里了，自己盛吧。”

　　“你……”月下仙人看着安宁消失，走到灶台前嘟嘟囔囔，“其实，我也是吃不下了，可……做什么味道要这么好啊！”认命的开始捡包子，“这丫头蛮有手段的，龙娃看来要开花……真好吃……”

　　璇玑宫

　　安宁第一次踏入这里，好在守卫都蛮有眼色见她端着食盒进来未加丝毫阻拦，好清冷的宫苑，这就是天帝住的地方？略寒酸了……自己的炫境府和这里相比是不是有些浮夸？难怪众仙家会大惊小怪，确实有些金屋藏娇的架势。

　　“进来吧？”润玉感受到殿门外安宁的气息，却见她久不进来，只得开口唤道，“这一次又是什么？”

　　安宁赶忙回神，整了整衣衫快步而入，“赶紧趁热吃了，凉了就不好了。”

　　双手将热气腾腾的包子捧到润玉眼前，“应龙，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为何要做剁椒鱼头？”碗中热气氤氲，有香气飘散在大殿之内，安宁明亮的一双眸子近在咫尺，有着无限的期待，这一刻润玉心中生出莫名的感觉……

　　“吃了告诉你。”安宁用眼神示意润玉，“赶紧啊。”

　　“你呀。”取了包子滑入口中，这味道……真是不错，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曾经属于自己最为温馨轻松的早晨，有包子还有溅在袖口的油渍……思绪还在飞散，口中却已经吐出，“还好。”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开始被安宁左右情绪？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给我个确定答案。”

　　“好。”润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安宁长出一口气，坐到一旁的蒲团上，将剁椒鱼头拉到近前，轻声说道，“原来吃鱼对你是如此勉强，看来我真是为难紫玉了，凤凰山旁就是长江，紫玉为了让我修习水系术法，特意选了那个地方，人间污秽自然长江水不清，我修炼到一定境界就想要送紫玉一件特殊的礼物。”

　　“你用术法涤荡长江水……养鱼？”润玉略一思量便想到其中缘故。

　　“聪明！”安宁打了个响指，用仙法缓缓暖着菜，“人间的鱼虾浊气太重，怎么能给紫玉食用呢？所以我就用自身灵力养鱼，就是这个太耗损修为，一年也就一次，不然课业没有精进，紫玉会不高兴。”

　　“怪不得你修炼了十万年还是个散仙，紫玉只怕很是头疼有你这个徒弟。”润玉闻言不禁开口打趣安宁，可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安宁见润玉神色有变，不以为意的说道，“确实有些头疼，我太过特立独行，又总喜欢做些出格的事情，其他同门一开始并不喜欢我，而我倒是仗着紫玉纵容颇有几分得意，也懒得理会他们。”

　　“紫玉很纵容你？”

　　“是。”

　　“你很得意？”

　　“甚是得意。”

　　“安宁，你何时才能说些真心话？”润玉突然正色问道。

　　安宁见他如此说，便也坐正身子，收起嬉笑之色，“你把锦匣还给我，我就考虑和你说些真心话。”

　　“那是紫玉给我的。”润玉眼神柔然的看向安宁，“你还要看吗？”

　　“东西在我的墟鼎之内，我当有看的权利吧？”

　　润玉略作思量拂袖将锦匣变出，“姑娘且看吧，我出去走走。”

　　“无妨，你自然是看过了，那就再陪我看看可好？”安宁拉住润玉的长袖，“这阵子我过得太过安逸，有些不适应一个人呆着了。”

　　“也好。”润玉款款落座，神色颇为自然平静。

　　安宁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个风华绝代之人，就连不问自取都做的如此坦坦然，如此让人无从怨怪……

　　润玉本想解了结界，却不想安宁手快已经用灵力解了结界……解了结界？她竟然能够解了……自己设下的结界？

　　锦匣开启银光乍现，有字飘散而出，“嗯？”润玉看着那字迹不禁有些惊讶，“安宁惠鉴。”

　　“这不是写给我的吗？”安宁跳了眉头看向润玉，“你……骗我？”

　　“我看的和这个不一样。”润玉有心想要解释。

　　“先看这个吧，一会儿再看你说的，如此才算公平。”安宁一脸狡黠，“紫玉从来做事滴水不漏，一个匣子装两封信也是有可能的。”

　　“你呀。”润玉哑然失笑，这个安宁为何每次看问题的重点都和别人不一样呢？

　　“安宁，此一别隔世而望，你我师徒缘分尽散，万勿挂碍。为师唯盼你能趁韶华正好，趁心意无暇，趁这世间尚有无数美好，试着用心去爱一次。你与……锦觅不同，她是一朵养在水镜之中的花，恬静、美好，不谙世事，可你却生在这已近混沌的世界，我所能做的唯有帮着你强大，扶助你成长。

　　或许从一开始因你是颗葡萄而动了执念，到最后我却发现你就是你，看着你变得如此不同我很欢喜。我不愿让你随着我一起天诛地灭，我是存了私心的，众生皆可抛，唯有你不行！

　　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安宁，希望你遇到一个爱你的人，希望你亦爱他，从此相守岁月，希望我的私心用在对的地方，希望过尽千帆的前世之我，能够让你幸福……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岁月悠悠与君别，还望珍重再三……”

　　紫玉……你竟然希望我与安宁……你当真是乱点鸳鸯谱了，我这心早就再无波澜，也不想再起波澜了，若水三千，不得那一瓢，便一滴不取……

　　“你来解结界，我要看你的。”安宁将锦匣推到润玉眼前。

　　润玉见安宁看了信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便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她心里的人应该是后世的自己，必定不会听紫玉所言。

　　抬手解了结界，果然显出了给自己的那封信，“别后经世，殊深驰系。故园念切，梦寐神驰，惟盼君已无恙……”

　　这封信很长，安宁一直一边用仙法温着那道菜，一边漫不经心的时不时抬眼看看，待到终了已近深夜，“好累！”

　　润玉不明所以的看着安宁，这两封信俱是紫玉的绝笔，她看后竟然是如此的反应？是自己高估了紫玉在安宁心中的位置？

　　“紫玉挺偏心的……”安宁拿起润玉用过的玉箸，挑了鱼肉放入口中，瞬间便被辣的呛了喉咙咳嗽不止，润玉见状将茶盏推了过去，安宁一饮而尽，顺了顺气继续说道，“给你的信如此文采飞扬，给我的却如此直白，可见在他心里我就是不同文墨的疯丫头。”

　　润玉听了这话不免有几分气结，“姑娘看问题的视角很是奇特。”

　　安宁嘴角一牵，这一次终是没有了笑意，抬手收拾起碗筷，“不然呢？看了信哭一场，我是该悲伤紫玉的离开，还是该悲伤自己竟然成了一份礼物？”

　　“这……”润玉一愣，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姑娘不必自轻，我并不认同紫玉的做法，明日姑娘若是想离开天界，自是来去自由。”

　　安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润玉，“我想见见斗姆元君，还望应龙成全。”

　　“为何？”润玉心思缜密略作思量便知邝露必是找了安宁。

　　“这是紫玉唯一提过的圣人，既然在这一世遇到，我自然想要讨教一二。”

　　“好。”

　　“多谢，我先走了。”安宁端着一干杂物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其实……我没有紫玉信中说的那般威风，很多时候我也会害怕，也会在斩杀怨灵的时候恐惧的想哭……”

　　“我明白。”不知为何未加思索润玉就这样说出了口。

　　安宁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润玉，眼神中有流光闪过，“我一直以为承认恐惧很难，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与你说了。这样也好，有个人明白，总比一个人孤寂要好。”

　　看着安宁翩翩而去的身影，感受着大殿之中残留的饭香，这一刻润玉觉得自己活得有些烟火气了，“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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