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后传

　　翌晨，当安宁自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又看到熟悉的仙幛，这是……那个天帝来过，自己怎么不记得了？揉了揉脑袋，运了一下内息觉得身上的感觉又变差了。昨夜……对了，自己和狐狸仙在喝酒，可……醉酒也不至于让自己感觉如此伤神过力啊？

　　缓缓坐起身，感觉四肢都是万分酸痛，就好像昨夜自己打了一场波澜壮阔的架，定了定神再环顾左右，安宁浑身颤抖起来，“怎么会……是这里？”

　　这……这些布局……这些摆设……紫玉的星辰阁？！自己怎么睡了一觉就回到了……都是梦吗？这几日都是梦吗！不可置信的慌忙起身，踉跄着将殿门打开。

　　庭院中有桥、有水、有亭……有风掠过撩拨着安宁的发丝，衣袂随风轻轻划过门槛，静静站在殿门之内的她不敢跨出半步，时光在这一刻凝滞，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搅扰心神……

　　须臾，安宁这才开口轻唤，“紫玉……你在吗？”

　　没有回应……静谧到窒息，这一刻的安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了，还是依旧在梦中，缓缓走到落日亭旁边，想着当日种种，安宁牵起一丝笑意，“紫玉，想不想喝玉酿？我这就去做……我……这就……我能做给谁呢？”

　　是梦吧？虽然痛，可就相信这是梦吧，至少这里还有幻天炫境陪着自己，风中还有紫玉的气息飘散，至少还能够驻足凭吊……紫玉，你为了人间界，把我扔到了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安宁，安宁！”月下仙人步入庭院就看见安宁立在亭子前出神，眼中的悲凉和昨夜对饮之时的欢愉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连梦都是奢求，安宁听到声音立刻神色一转，深吸一口气回身冲着月下仙人笑道，“狐狸仙，早啊。”

　　“还早？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要是再睡会儿，邝露都该去布星了。”月下仙人走到近前，上下打量安宁，“昨晚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昨晚发生了什么？”安宁略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我这人酒品不好，平日里几位同门总喜欢取笑我。”

　　“你昨晚化了一条水龙在天上飞，你可还记得？”

　　“嗯……不记得了……”这是疯了吗？

　　“你还用仙法变出了这座仙府，你也不记得了？”

　　“嗯……确实不记得了……”不，不是疯了，是魔怔了！

　　“吐血也不记得了？”

　　“嗯……估计是过力了……”让我死了吧！

　　“你现在感觉可好？”

　　安宁为了驱散尴尬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咳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受的，四肢酸痛，内息也差了不少。”

　　“今儿早上我瞧着我那大侄子从这里瘸着出去的。”月下仙人痛心疾首的看向安宁，“你们该不会……”

　　安宁闻言额角落下一滴汗来，瘸着……早上才走……自己不会酒后乱性了吧？！随即低头看了下自己，还好还好衣衫是如此齐整，“没有没有，如今我这身子伤痕累累，你看我既然能变出这座宅子来，可想而知应该没有半分力气肖想其他了，你想多了……呵呵……多了。”

　　“你可不要被他的皮相所诱惑。安宁，你不知道前事，他并非良人。”月下仙人拉着安宁走到落日亭内坐下，“我原本不想将过往说给你听，可你偏生是颗葡萄，我不想你成为他执念的牺牲品。”

　　“你要说是非啊？”安宁看着月下仙人一脸的焦急，神色肃穆的回道，“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月下仙人一噎，这话没法接了，“我……这不是怕伤了你也伤了我那大侄子嘛，好不容易平静了这几万年……”

　　安宁瞧着月下仙人神色窘迫，遂不再逗他，“我反正不是君子，你是吗？”

　　月下仙人闻言一愣，又看出安宁眼中的戏谑，哈哈一笑回道，“我这保媒拉纤的自然算不得君子了。”

　　“那就开始讲吧，我这人好奇心极重，又惯爱八卦宫闱秘闻，你讲的好，我做好吃的给你。”

　　安宁半倚着石几将腿放到石凳上，换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反正我今儿也是没力气走出这院子了，听仙上讲故事也不错。”

　　“一言为定。”月下仙人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先跟我说说这里是个什么来路？我这人也是有好奇心的。”

　　“这是紫玉修仙的地方，也是我此生最喜欢的地方，所以喝醉了才会变幻出来，反正又不喜欢栖梧宫，索性就住下来吧，我可不想辜负了我使出去的灵力。”

　　“这个你恐怕还是要和我那大侄子商量一下，这天界还是有天界的规矩的……”

　　“你还要不要讲？不然我先补个觉？”

　　“唉……这从何说起呢？”月下仙人想着过往种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那就从最精彩的地方讲吧。”安宁托着腮看着一脸伤感的月下仙人，“我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性子急，你说的无聊我可是不依的。”

　　“好好听故事，听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和我那大侄子在一起。”

　　“我们没在一起……”

　　“你还听不听了？”

　　“我要说不听，你会不会憋死？”

　　“……”

　　“我就从锦觅来到天界讲起吧……”狐狸仙眼神飘向远方开始诉说前尘往事……

　　这一天润玉的腰和腿都是酸疼的，安宁昨夜虽然睡得并不踏实，却始终将自己箍的很紧，生怕会跑掉一般……可自己竟然没有将她推开，如今想想竟然有些懊恼了。

　　执掌天界几万年，早就对任何事任何人都看得很淡，既然这里没有锦觅，既然错过了自己的心，那做什么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没甚重要也没甚不重要，做个天帝该有的样子，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安宁的出现却是个变数，紫玉的话更是搅了这一波静水，自己到底该如何应对？

　　心里一声喟叹合上奏折，起身出得七政殿，看着暮色渐沉，想了想向璇玑宫方向走去，远远地瞧着邝露迎面而来，“何事？”

　　“陛下，先天斗姆大圣元君送了仙帖来，说是三日后想要与您一晤。”邝露将帖子双手奉上。

　　润玉接过看了看，“为何突然想要见本座？”

　　“会不会……昨夜天界仙气大盛，元君恐有变数……”邝露小心翼翼的说道。

　　为了安宁而来？只怕确是如此，天界出了一位仙力如此超群的散仙，的确有些不寻常了，安宁这异世而来的缘故只怕瞒得住众仙家，却瞒不住元君这等大智慧的圣人，“你且好生准备就是。”

　　越过邝露，润玉举步向着虹桥走去，该和安宁好好谈谈了，既然紫玉选择将她送到这里，那就不能让她如此糊里糊涂的，总要告诉她缘由，让她自己选择今后的去留吧。

　　紫玉，谁都不是谁的替代品，锦觅是你我的执念，却不是安宁的，你如此做当真是……多事，也让我起了烦憎之心，你怎能如此看轻我？！

　　来到幻天炫境见府门洞开，润玉便缓步而入，也不知人醒了没有？昨夜又是风雨又是伤的，当真是没有半分酒品，自己后世教的徒弟真是太特立独行了……

　　刚转过影壁就听见不远处月下仙人的声音，“怎么样听了这许多，我这大侄子的手段厉害吧？你是不知道，当日九霄云殿他借着大婚，痛下杀手时的狠辣决绝……还有欺骗锦觅时的工于心计……”

　　润玉停下脚步隐去身形立在暗影之中，原来在说我的事情，也好知道这些不堪的过去，安宁就不用为了紫玉留在这里，元君来之前将她安置到人间吧，她的身份太过于惊世骇俗，这天庭不适合她。

　　思及此，润玉正想要回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却听到安宁不紧不慢的说道，“狐狸仙，我能说你很偏心吗？”

　　顿住脚步，润玉眉头微蹙，从来……都没人觉得叔父偏心，连自己都觉得该当如此，可她……在说偏心……

　　“你说什么？”月下仙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安宁，这丫头在说自己的偏心？这是重点吗？为什么不去评估一下润玉的人品？！“丫头，你听明白我说的事情了吗？”

　　“我不是丫头。我虽然比你大，可也不喜欢被人叫姐姐，唤我安宁就好。”安宁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说道，“偏心也要有个度，都是侄子这差别也是太大了吧？狐狸仙，你该不会喜欢自己的嫂子吧？为啥都是哥哥的孩子，就只疼凤娃呢？你大侄子拆了你家房子啊？”

　　“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月下仙人神思一转……自己是从小看着凤娃长大的，但润玉却是半路领回来，自己……貌似……确实……没有太过主动的亲近过他。

　　“那他算计锦觅捅了凤娃啊，这心机深沉到我都觉得恐怖……”

　　“算计所爱之人确实不对，这点他做错了，如今爱而不得孑然一身也算得上报应。”

　　“可你那大哥大嫂实在无耻的很，这大侄子早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不谋算、不反抗，坐以待毙吗？你说大侄子有心计，可你、凤娃、扑哧君说到底哪个没有心机啊……”安宁一脸无辜的看着月下仙人说道，“天雷电火之刑的时候，尊驾在何处？这个侄子就不值得救吗？若是洞庭水族罹难之时你能站出来帮帮他……”

　　“我……”自己那个时候确实……没有出头……

　　“他弑父篡位，逼死嫡母这总该有错吧？”月下仙人心中此时有些慌，自己是来劝说安宁认清润玉的，怎么感觉自己在给自己挖坑呢？！

　　“嗯……这个嘛，我能问下天帝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自戕能怪别人吗？至于天后嘛，她是在锦觅去看她之后才跳的临渊台，这个可以算在锦觅头上吧？”

　　“你……”月下老人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个安宁是当真将润玉放在心上了？昨晚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我在人间游历之时，见过不少爱恨情仇，见得多了便也悟出些道理。”安宁施展仙法幻化出香茗递给月下仙人，继续说道，“反正如果有人杀了我的母亲和族人，又害得我差点儿没命，那必然是不能放过的，不捅上十个八个的窟窿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怎么对得起自己？！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杀了这个祸头自然了了。”

　　“安宁，你果然骨骼清奇，思路异于常人。我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月下仙人哀叹一声，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事了，一沾上凤娃和锦觅就有些关心则乱……

　　“谢谢狐狸仙夸奖。”安宁抬手拱了拱，想了想又说道，“我也算在人间牵了不少红线，深知情之为物，两情相悦是最好，棒打鸳鸯、姻缘错配是最苦。”

　　月下仙人听她这样说，便又打起精神看向安宁，“此话才有了几分道理，接着说接着说。”

　　“可总要天时地利人和才是正途。你们一个个都没想过正式出面商量退婚吗？真的就没人想过走正常一点儿的途径来解决一个原本并不复杂的问题吗？至少据理力争一下或者直接私奔才不负这段情缘啊，非要等到大婚，冷眼旁观……双方其实……都蛮有心机的……”

　　又来了！这丫头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感觉如此冥顽不灵，可……她说的……貌似……好吧，我承认有几分道理……

　　“再说一句略粗俗的话，若我的夫君敢在未退婚的情况下，另觅佳人还敢什么……灵修，我一定会一剑阉了他，求个大家清净。”

　　“你这不是略粗俗，是很粗俗。”月下仙人哀嚎一声，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这孩子自求多福吧，自己这算不算庸人自扰，枉做小人？！不过，背后说人是非，确实小人了些……

　　“话不说不清，理不辨不明，我这人从来斗嘴没有输过，紫玉对我这点颇为无奈，说我没有仙家风范，我深以为然，却从没想过要改。”安宁略带歉意的看向月下仙人，“仙上莫怪，哈哈，莫怪。”

　　月下仙人趴在石几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安宁，昨夜与你对饮，我觉得和你蛮投缘的，可今儿和你这一番对话，让我觉得……”

　　“觉得有醍醐灌顶之感？”安宁坏笑着说道，“是不是现在有些后悔与我说这些了？”

　　“啊！”月下仙人扶着头一声哀嚎，“咱们换个话题吧，不然我觉得我要重新认识你了。”

　　“哈哈哈，仙人，我还是相信真爱无敌的，这点咱俩颇为一致。”安宁一边说一边偷眼向暗处看去，这人什么时候来的？要不是突然感觉到一丝仙气翻涌，这人还要听壁角到什么时候。

　　月下仙人略带气恼的起身，“这故事讲不下去了，你这是要气死我，我怎么觉得你这丫头就是来研磨我的呢？走了走了，赶明儿我再来找你，你要给我讲你的故事，我来评价评价那个什么……紫玉，这才算公平。”

　　“好……”安宁拉着长音笑着说道，“赶明儿我做好吃的，请仙上来品评，再讲讲我的故事与你听，看看仙上能不能说的过我？”

　　月下仙人一跺脚闪了身影而去，“你可不能诓骗我。”

　　飞到半空中，月下仙人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在胸臆，这……当真是自己太过偏心？凤娃，凤娃，叔父当真是对你太好了，好到听安宁这么一说，颇有些汗颜……润玉也没拆了自己的姻缘府不是？！

　　眼见月下仙人离开，安宁站起身走到暗影处，“天帝这听壁角的习惯可是不好。”

　　润玉闻言显出身形，望着这个替自己说话的人，其中有些辩解连自己都没有想过，而她竟然注意到了，“多谢姑娘……其实姑娘不必为了本座开罪叔父。”

　　“你可有名字？”安宁没有接他的话茬，自顾自问道。

　　润玉正在感怀安宁刚刚之言，没料想她张口问的竟是这个，“本座表字润玉。”

　　“表字润玉……润玉……”须臾安宁这才轻声说道，“我是问你的名字。”

　　“应龙。”这名字真是许久不曾提起了，润玉说起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安宁又继续轻声重复道，“应龙……应龙……”

　　紫玉……润玉的名字和你好像，你让我守护的到底是怎样的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将我送他身边？

　　“安宁姑娘？”润玉见安宁神思恍惚，禁不住开口唤道。

　　安宁抬起头看向润玉的眼睛，嘴角牵起一丝笑容，“我喜欢唤人的名字，即便是对自己的师傅，我亦是如此，所以今后我唤你应龙可好？”

　　润玉看着眼前安宁的笑颜如花，想着刚才她的话，终是轻声回道，“好……”

　　“有位上仙送我至此，希望我来守护一位上神。”

　　“我知道。”

　　“你知道？”安宁眉头微蹙，他怎么会知道？忽然心神一动，探了一下自己墟鼎……锦匣！

　　随即化出秋水长天指向润玉，沉声喝道，“还我~！”

　　润玉没有说话，只是掌心一展一柄长剑落在手中。

　　“秋水长天？”安宁不可置信的看向润玉，“这柄剑你怎么会有？紫玉说过它独一无二！”

　　手指轻抚剑身，润玉轻语道，“秋水长天思念无边，这是我晋为上神之时用自身灵力炼化的法器，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你的？”后世的紫玉将这柄剑送给自己的时候，也曾说过是自己的，那……

　　安宁试探着将自己手中这柄剑靠近润玉手中的，却不想秋水长天脱手而出一下子两柄剑就叠在了一起，瞬间盈起幽蓝之光，不消片刻便合二为一。

　　“不！”安宁一声痛呼，怎么可以这样？这柄剑陪着自己走出了凤凰山，走出了十万怨灵的包围，走出了那些不堪的岁月，怎么能就这样消失了……这是紫玉送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自己怎么能弄丢了？！

　　“炼化法器的时候，我一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七七四十九天我日日不敢松懈，待功成而出竟然是一柄有碧波之色的玉剑。”润玉将安宁痛惜的神色看在眼中，牵起她的手将剑交了过去。

　　“那个时候我体内还有浮梦丹，很多幼年的事情都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在思念一个人，所以才取了秋水长天这个名字。”润玉垂首看着安宁，“既然紫玉将它给了你，如今我再给你也一样，它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用你的灵力炼化的？”

　　“是。”

　　秋水长天里面有紫玉的灵力她是知道的，怎么会又有眼前这人的灵力？紫玉将自己送到这里守候的难不成……竟是他的前世。

　　安宁小心翼翼将秋水长天放回墟鼎，“我需要确定一件事，希望你能应允。”

　　“什么事？”润玉看着安宁眼中突然显出的光芒，心中隐隐不安。

　　安宁走到润玉近前，将头挨近他的颈肩，轻轻嗅着他周身的气息。怪不得清晨这院子里有紫玉的气息，原来……原来竟是他身上的气息，紫玉……是你吗？

　　许久没有人能够如此靠近自己，润玉颇有些不习惯，随即向后退了一步，“安宁姑娘，此举不妥。”

　　安宁深吸一气，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能让我看看你的心口吗？”

　　“什么？”润玉闻言皱了眉头，“姑娘这是何意？”

　　“紫玉曾经受过一次伤，师兄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心口有一处疤痕。”安宁栖上一步，看着润玉声音微颤的说道，“你呢，心口有没有一道疤痕？”

　　当然有……那是自己被剜去逆鳞时留下的疤痕，虽经年却始终无法消去，手不自觉的附上心口，润玉略带着几分薄怒说道，“没有。”

　　安宁却并不理会润玉的回答，径自伸手就要拉他的衣襟，润玉见状挥手拂去安宁的手臂，“放肆！”

　　“求你应龙……让我看一眼，是与不是，至少给我一个死心的机会。”安宁此刻已是浑身颤抖，真相就隔着一层窗纱，自己必须冲破它，“求你……”

　　“为什么一定要看？给我一个理由。”润玉看到了安宁眼中的脆弱，想起了自己当年在笠泽所经历的种种，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吧？

　　“我想知道自己这多年的努力是不是到头来终是一场空？”安宁再抬首看向润玉，眼中已经噙着泪水，却依旧倔强的挂着一丝笑意，“若你是他……我就会找到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很重要？”
　　“很重要！”

　　夜色静谧星辰璀璨，风卷花落暗香浮动，廊下立着的二人无语而望，一个心有百转千回，一个眼中殷殷期盼，终是一声喟叹，润玉轻轻打开了前襟，一道狰狞疤痕落在了安宁眼中。

　　原来……原来……紫玉没有骗自己，他说过红尘万千事你所失去的，终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来……

　　泪潸然而下，安宁的手指与疤痕不过隔着寸许，却再也不敢上前，紫玉真好……这样真好……原来你还在……

　　对了，紫玉不喜欢看自己哭，安宁手忙脚乱的试图抹去满脸的泪水，可是经历生死的再次相逢，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我……这是……喜极而泣……我这就好，你莫怪！”

　　安宁那努力想要展露的笑容，让润玉看的格外揪心，不自觉的拉下她的手，“想哭便哭，何苦委屈自己。”

　　“什么？”安宁泪眼模糊的看向润玉，原来自己……可以哭……

　　“此时此地，你若想哭我陪着你就是，安宁你这样笑还莫如不笑。”

　　安宁闻言这些时日经历种种不断翻涌在眼前，终是耐不住心内的苦楚，缓缓蹲在润玉身旁，将头垂在腿间泣不成声，上一次哭是何时？真的好久了，久到自己都已经记不起了。

　　今夜就让自己放肆一次吧，为何有他在身边自己竟然能够如此放纵悲伤？！紫玉，我就哭这一次，一次就好，我又找到你了！

　　抬起头看着浩瀚星空，润玉没有去安慰身边的女子，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安宁最大的尊重，人在脆弱的时候需要的只是有个人在身边，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孤独，却不一定需要任何言语的安慰……曾经自己也是如此渴求过，可那个时候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南浦，南浦，翠鬓离人何处。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流水，流水，中有伤心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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