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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藏
最终,许予还是没能接成秦导的新戏,而是被公司安排到和新签的演员们一起进行演技训练。
训练营有个女生叫徐暖,微胖,笑起来时有两颗小虎牙,虽然不美,但很可爱,跟许予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训练是无限期的。
十个月后,徐暖从训练营毕业,被经纪人带到一个小剧组演女二,是个小成本的网剧,剧组经费有限,剧本也乱七八糟。
直到那部网剧杀青,许予依旧留在训练营。就连指导他们演戏的老师赵雪函都说:“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你形体好、样貌好,演技更是我带过的新生演员里排名前三的,怎么什么资源都没有呢?”
许予将腿压在把杆上,手臂伸开,身体缓缓下倾,吐息平稳。
“娱乐圈里,资源从来都不是平均分配。”
“但像你这样一年到头什么资源都接不到的新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因为有人不想让我红呗。”许予的手已经贴到脚踝了,身体柔软得像白天鹅,动作优雅,她突然歪了歪脑袋,透出几分俏皮。
赵老师警惕地环顾一周练舞室,除了她和许予就没其他人了。她快步走过去,小声道:“小予,你可别乱说,公司指望着靠你们这些摇钱树赚钱呢,怎么会不想让你红?”
许予舒了口气,将身体舒展开,绷直的脚背收至小腿,贴近膝盖的地方,在原地转了个圈,标准的芭蕾舞步。
转了两圈,在面对着赵老师的方向停下,冷艳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如果公司里更大的摇钱树容不下我这棵还没长成的摇钱树呢?”
“许予!”赵雪函厉声喝道。
门外有细微的声响。
赵雪函连忙捂住她的嘴,看向门口的方向,表情凝重。
屋外的声响逐渐放大,是湿抹布碾地的声音。门口逐渐出现了一个佝偻妇女的身影,她正卖力地拖着地,拖把布下溅起点点污水。
赵雪函这才松开手,冲许予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等老妇人拖完外面走廊这块后,赵雪函拉着许予到从门口看不见的死角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啊,怎么这样心直口快?”
许予轻扯了下嘴角:“因为最近演戏有点演腻了。”
自从签约进了星尘,她每年寒暑假的时间都耗在了公司的训练室,从练习声乐、台词、形体、表演,最后甚至再没有课程能安排给她,便又排了舞蹈课。
说来好笑,一晃两年多,她都拿到学位证了,却还挂着练习生的名号。
私下徐暖还打趣过,星尘的训练营比清华还难毕业。
许予当时一笑了之。
后来日复一日地练各种舞,她的耐性也渐渐被消磨殆尽,她开始不对所有人微笑,变得高冷起来。
尤其是对李艺赡,公司里次数不多的偶遇,李艺赡总是抬起手想要跟她打招呼,而许予则视若无睹地冷脸从他身边路过。
徐暖还劝过她,李艺赡现在隶属于行政部,多少有点实权,让许予别跟他撕破脸,但许予不听。
她对徐暖说的也是这句话,演腻了。
“你,唉——”赵雪函长长叹了口气,“你既然选择了娱乐圈,就知道每个明星都要给自己设定一个人设。人美心善这种人设不论是放在哪个年代都吃香,你长得这么好看,又选择了这条路,就该一直伪装下去。”
“赵姨,我累了。”许予的声音很轻,轻得很快就随风飘散,像破碎的蒲公英。
小时候,她要在母亲面前伪装成很乖很听话,母亲嫁人,她要伪装成很喜欢继父的样子,还有后来……
她是真的累了,如果说从前伪装成人见人爱的校花是因为那个人还在身边,如今,什么必要也没了。
见识了社会的肮脏,她也不想装白莲,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她做不到。
贺嫜、李艺赡,在她身上算计的种种,她以后都会一笔笔讨回来。而在这之前,她也不想勉强自己给这些人好脸色看。
“许——予——”
赵雪函无奈地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只有已经在神坛站稳了脚和背后始终有靠山的那些人,才能在娱乐圈里真性情。”
“赵老师,我累了,先回去了。”
拎起把杆上的薄外套,许予冲对方点了下头,径直朝门外走去。
许予前脚刚出去,助理小刘就夹着资料夹进去了,他回头看了眼那道飘逸的背影,问:“赵老师,许予又早退了?”
赵雪函颔首,眼里满是惋惜。
小刘平时就会察言观色,看见赵老师的神情,立马开口道:“这许予也真是的,能在您手下学习是多难得的机会,她不知道珍惜,还总是无故早退,简直太自我了,难怪熬到现在也只是个练习生。”
赵雪函这才把目光从门外收回来,转到来人身上,面容严肃了些。
她瞥了眼小刘臂弯中的文件夹:“又有人要过来?”
小刘连忙将文件夹抽出来,双手摊开递到赵老师眼前,满脸堆笑。
“赵老师,又有个新人想让您带一带。她很聪明的,什么都一学就会,不会惹您心烦。”
“最好如此。”
赵雪函接过新人的资料,首先瞟了眼左上角的蓝底证件照,这年头,能把证件照照得跟艺术字似的人也没几个,足见这个女孩有点心机。
在娱乐圈,有心机不是坏事。
她随口应下:“可以,挺漂亮的,名字也好听,下周五让她过来报道。”
“欸,麻烦赵姐了。”
“不碍事。”
目送小刘出去后,赵雪函将资料夹随手丢在桌子上,她还是喜欢许予这种女孩,可能是因为这孩子跟自己年轻时有些像,也可能单纯是被她身上特有的气质吸引。
总之,这孩子是她带过的这么多练习生里最让她怜惜的。
顿了顿,赵雪函忽然从包里找出手机,摁下一通号码。
“喂,老蒋?你最近不是在筹划一档选秀节目吗?我这儿有个很优秀的新人……”
.
“跟他说,劳资不改了。”
“别。跟他说,瞿编今天身体不适,不能改剧本了,过几天再商讨剧情——”
翻译官王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高大帅气又满脸不屑的男人一眼,又看了眼他身旁急得面红耳赤的矮个子一眼。
“我到底听谁的?”
“听我的。”
“别听他的,听我的。”
瞿柏里瞥了眼火烧眉头的周升,视线直直逼向西装笔挺的翻译官:“你要想清楚,是谁给你发工资。”
王政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冲瞿柏里点了下头:“明白。”
说完,他便挺了挺背,朝影棚的方向走去。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里哥,你这是干嘛啊?咱们不是约好了,改完这个剧本就回国的嘛。”周升抓着他的袖子,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
瞿柏里抽回袖子,“改完这个?改上个剧本的时候,你也是说改完就回国的。”
周升:“那不是有特殊情况吗?谁也没想到杰克森导演又看中了你的另一篇小说,他和皮克都是好莱坞知名导演,咱们得罪哪个都不太好。”
瞿柏里:“呵,得罪了又如何?我瞿柏里这二十几年得罪的人还少吗?”
周升:“哎哟喂我的瞿大少,你的小说在国外畅销也多亏了欧美娱乐圈里几个神级导演的推荐,你跟他们过不去不就是跟市场过不去吗?”
瞿柏里冷哼一句:“我不稀罕国外市场。”
周升皱了皱眉,又拉长脖子仰头看他,疑惑道:“你不稀罕国外市场那你干嘛北大都不读了,跑出国来写小说,还跑遍美利坚各地呢?”
“那是因为我以为她——”
话音戛然而止,瞿柏里垂下眼睑,揉了揉额角,“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就当我闲得慌吧。”
周升不禁小声嘀咕:“这句话倒真实。你要是不闲得慌,怎么会三天两头就订飞机票回北京,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儿个中了北京烤鸭的毒呢。”
瞿柏里巴掌,停在距离他后脑勺不到五厘米的半空中,冷眉故作凶状:“你如今倒是越发胆大,都干调侃我了,嗯?”
周升干笑了两声:“里哥里哥,你听错了,听错了。”
瞿柏里抬头望了眼洛杉矶傍晚六点的天空,郊外的天空格外高,夕阳落了一半,像被人啃了半边的咸鸭蛋。
远处的草野被渲染成金黄色,仿佛在燃烧,如同火海的边缘。
落霞很美,可他却突然想念北京昏沉的天空。
自从知道她在北京,他每周都会抽空飞回去,在很远的地方看她几眼。最初是在咖啡厅靠窗的座位上,常常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她很少坐下来喝咖啡,总是买了一杯就走。
后来,瞿柏里就开着车,在拥挤的北京街头,跟着她回家的轨迹,一路行驶。她喜欢在一家书店看书,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
书店对面不能停车,他也强行停在那儿,被贴了好几张罚单,直到后来吊销驾照。
终于,他忍不了了。
改完这次剧本,他就什么也不管了,他要回国,不是短期,而是长居。
他要在有她的城市里,才能呼吸畅快,否则总觉得胸腔闷着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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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瞿柏里: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