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玄幻〗Dies Mercurii

作者:官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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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mon8 幻歌


      逝者如斯,时光在不经意间悄悄流走了。
      阿米娅的视线向远处延伸,海洋深邃的一望无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家,近在咫尺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深度,已经看不到亮光了,只能依靠斯卡乌照明,阿米娅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安达尼西反而显得十分紧张,她能感觉到男孩紧绷的肌肉,握在一起的手也异常僵硬,如果不是在海里,想必早就出汗了。
      “放轻松,”阿米娅拍拍他的肩膀,“有我在呢,不会让你出事的。”恩,虽然她是有前科的人,但还是值得信赖的……大概。
      “我讨厌,哦,这种未知,让人感觉很不踏实。”一切的一切,所有不确定的东西都会让他害怕、胆怯,迷惘且无所适从。
      只有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东西才能让他安心。
      阿米娅歪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狡黠一笑,“要不要我抱着?”其实她更想说亲亲抱抱举高高来着。
      “不,我还是……”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他就端端正正的窝在女孩怀里了。
      好吧,他想,姑且就这么呆一会,真的就一会。
      安达尼西阖上眼帘,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朦胧中,鼻端有好闻的清香——像一觉醒来秋天凉爽惬意的早晨,像鸟儿清脆的鸣声,像草叶上滚落下的晶莹的露水。
      清新而又自然。
      一直到再次醒来,安达尼西还在怀念那种味道。
      “到了吗?”依依不舍地离开怀抱,他揉了揉眼睛。
      “恩。”阿米娅回答的心不在焉,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四周都太安静了,就连平常活跃鱼儿都见得少,让人不自觉的担忧。
      “我们家可能出事了。”希望是她杞人忧天了。
      安达尼西捏捏她的指尖,“先进去看看吧,放宽心,相信以叔叔阿姨的实力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他们在一片长满一人高的紫色灌木丛中来回穿梭,这种植物叫卡莎里,很像地球的醉鱼草,叶片呈卵形、椭圆形至长圆状披针形,只是没有这么高罢了。
      醉鱼草捣碎了投到河里能使鱼麻醉,卡莎里也有同样的作用,可以阻挡一些海洋动物误入其中。
      这些守卫者们长得又高又密,如果没有阿米娅带着,安达尼西一定会迷路。
      穿过紫色的海洋,一个浑圆的莹白色圆球半遮半掩显露出一角,外部被打磨的光滑平整,没有门,只有一个同样圆形的洞孔——这就是阿米娅的家了,虽然远不及现代社会,当然也比不上这里人类的房屋,但这是她在异世唯一的温暖。
      房子的原型是德吉亚鲸——一种硕大无比的鲸鱼的遗骸,这让阿米娅想到了一段话:一念永恒,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人间最美,不过鲸落。当一头鲸鱼陨落的时候,庞大的尸体会慢慢地沉入海底,然后在深海里,用自己的死亡创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维持上百种无脊椎动物生存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成为孤独海洋里最温暖的绿洲。
      这是生命的延续,是无私的奉献。
      还没等他们进入房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就从洞里钻了出来,她有一头和阿米娅一样乌黑亮丽的秀发,不是卷发而是长直发,高高的扎在脑后。腰部以下是宝蓝色的鱼尾,鳞片相较于阿米娅的要狭长很多。
      “妈妈!”
      德琪拉看见女儿,不由分说提着她就往家里塞,速度快得安达尼西险些松开手,“呆在里面别出来!”
      阿米娅还没被妈妈这么粗鲁地对待过,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都怪那个老糊涂蛋伯尼,他的家被人类发现了,现在有好几个铁皮怪物在四处找我们呢!建房子时我就说要深一些深一些,他偏偏要去沐浴什么阳光,房子建得离海面就那么几米,这不是在找死吗!”
      哒哒哒说了一堆,德琪拉喘了口气,转而瞪着女儿,“你也是,早不回来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我还要在这等着你怕出意外。现在,立刻回家,不要出来!”
      看阿米娅跃跃欲试的样子,德琪拉警告她:“不许偷偷跑出来,你这个半吊子还没到能战斗的时候,乖乖的听话,我去找你爸爸和哥哥们,他们都去帮忙了,你在这等我们回来。”
      “哦,好吧,”小心思被戳破,阿米娅很遗憾,“可是,”她扬声道:“伯尼叔叔一点都不老,他才六百多岁,也不糊涂,他的莱米可漂亮啦。”莱米是伯尼的房子,尖顶方屋,有棱有角很像中国的古代建筑,在一众圆房子里显得非常奇特。因此阿米娅很喜欢过去玩,伯尼叔叔本身也是个有趣的人,他那些新奇的想法和极强的动手能力,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海妖,更像一个擅长制造的矮人。
      但他这次确实给大家惹了不少麻烦,人类往往发现一处住址就会大肆搜索周边,海妖虽然不群居也会形成一些家与家之间距离较大的聚居地。光她知道的这方圆百里内就有三家,而他们家不幸是离得最近的,看来这次事情结束后不得不搬家了。
      言归正传,德琪拉不吃这套,她横了阿米娅一眼,“别贫了,好好看家,替我向你的朋友问个好,我先走了。”
      阿米娅回信的时候提过安达尼西,只说是相识的精灵朋友,并没有说明他禁忌之子的身份,因为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她一样轻易接受的,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干脆略过不提了。
      德琪拉不是没有看到安达尼西脸上其他精灵没有的黑色纹路,但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以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如果知道这就是禁忌之子,她就绝对不会这样想了。
      历来禁忌之子的外貌没有什么固定的特点,阿米娅也不怕爸妈看出什么。
      和德琪拉谈话的时候,安达尼西一直安静的等在一旁,反正什么也听不见,直到她们谈话结束他才靠过来,关心道:“怎么样?”
      阿米娅和他大概解释了一下缘由,然后哀伤地托着腮帮子,“我也想去看看啊。”
      不过她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知道自己过去了也是添乱,想到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人类,那点好奇心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总是勾引着她犯罪。
      “要不,我们去远远得看一眼?”这时候的阿米娅还不够成熟,丝毫没有考虑过被人类抓住的后果。
      安达尼西向来对她百依百顺,自然没什么意见。
      捻了点类似棉花的东西,牢牢堵住安达尼西的耳朵,嘱咐他:“你大概听过,我们面对远在船上无法近距离作战的敌人,会唱起歌声迷惑他们使其落水,你一会一定要稳住心神,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会拉着你的。”
      哪怕是这种特殊的“棉花”也只能适当阻挡一些声音,并不能将其完全隔绝,所以十分考验人的意志力,越是真挚纯洁、心智坚定的人越能不受影响。
      阿米娅根据族人的气味,很快来到了作战地点,遥遥的就看见三个德琪拉所说的“铁皮怪物”悬浮在海面——那其实是人类的船只,魔法世界的船比现代社会的还要先进,巨大的船体泛着黑色的金属光泽,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船上不断有人动作僵硬地翻出护栏,自杀般跳进海里,脸上还带着甜蜜的微笑。
      所以海妖被认为是邪恶的象征也不是没道理的,阿米娅想至少每个人都能幸福的死去,这已经是最仁慈的死法了。
      还是有不少人勉强维持清醒,用大炮轰击海面,溅起阵阵水花,打破原来安宁的海底世界,相对弱小的鱼类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水面隐隐泛红,不知是人类还是海妖的血水——应该二者都有吧。
      战争一向残酷,阿米娅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文字上的描述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除了水声和炮声,她还听见了熟悉的旋律:
      “来呀,我们的英雄,荣耀的人类,
      请停下来,倾听我们的歌声!
      没有一只船能驶过这里,
      除非舵手聆听我们美妙的歌声。
      优美的歌给你们快乐与智慧,
      伴随你们平安地航海前进。
      我们完全知道在特洛伊的原野,
      神只使双方的英雄备尝生活的艰辛。
      我们的睿智如普照天下的日月,
      深知人间发生的战争与爱情。”
      海妖梦幻的歌曲,是她生来就会的,如同蜘蛛天生就会织网,这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本能,阿米娅不自觉得张嘴,用动听的歌喉谱写生命的乐章。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没有注意到原本神智清醒的安达尼西眼神变了,他耷拉着眼皮,清亮的月白色眼眸失去了神采,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安达尼西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进入幻境,他不想排斥甚至主动追寻女孩那亦真亦幻歌声,试图抓住每一个字眼,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草原之上,天空瓦蓝瓦蓝的,他的母亲正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他,挽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安达尼西知道那是他的父亲。
      “安达尼西!”
      他回头,看到阿米娅在对他招手,于是他毫不犹豫向前走了两步。
      “安达尼西,安达尼西。”
      好奇怪,为什么阿米娅的声音听起来这么缥缈,仿佛离他很远很远,他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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