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玄幻〗Dies Mercurii

作者:官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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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mon12 往事


      阿米娅的浴室里雾气缭绕,少年纤长的手指沾着泡沫轻抚过自己的身体,他一想到女孩也曾在这里沐浴过,就觉得身心舒畅,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
      柔和的月白色眸子此时却闪着幽光,他贪婪地呼吸空气中的芬芳,企图汲取一丝独属于少女的残留的气息。然而,什么都没有,全被人造香精的味道覆盖了,他这才颇为遗憾的从浴缸里出来。
      “你怎么洗了这么久,害我以为你晕过去了。”阿米娅自然而然地接过毛巾,缓缓擦着安达尼西的湿发。
      “嗯,有点困。”他从善如流地揉揉眼。
      哪怕多年未见,他们依旧相处的十分融洽,十多年的光阴也没有让彼此之间有什么隔阂。
      闻言,阿米娅悻悻道:“那我们睡觉吧。”本来有很多话想问,现在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毕竟在她心里,没有比安达尼西的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们倒腾了半天,窗外暮色低垂,确实不早了。
      之前就已经吃过晚饭,是皮门迪大叔猎的山兔,油焖后外酥里嫩,红亮亮的泛着水光,用生菜包着肉片,配上普鲁西大婶出品的面包和些许果酒,幸福的仿佛置身于天堂,在食品种类匮乏的这个时代,今天的晚饭已经相当丰盛了,或许是为了欢迎安达尼西吧。
      本以为有着一半素食血统的禁忌之子不喜食肉,细心观察下却发现相比素菜他对肉类的兴趣更大些,虽然只是偶尔瞟一眼,然后把大半的兔肉都让给了阿米娅。
      谁叫她每次吃饭都露出一副很容易满足的小模样,让人看了食欲大开,可爱的使安达尼西怎么停不下投喂的想法。
      而现在,眼看着安达尼西淡定地躺在床上,如主人般拍拍身边的空位,催促道:“上来啊。”
      小混蛋,那明明是她的床!
      这是头一次和阿米娅同床共枕,即使已经和她差不多高,安达尼西还是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挤进温暖的怀抱里,然后搂着纤细的腰肢,嘴角挂着微笑,甜甜地睡着了。
      阿米娅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要不是没有多余的床,在普鲁西大婶眼里他们又是兄妹,十岁的安达尼西也不怎么占地方,她早就把这个胆敢吃她豆腐的臭小鬼踹下床了!

      次日清晨,阿米娅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她环着男孩劲瘦的腰,以一个十分羞耻的姿势埋在人家胸口,别看他这些年瘦了很多,还是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肌肉,鼻间是泉水般的凛冽,让人忍不住多闻几下。
      阿米娅稳住心神,红着脸手脚并用爬了出来,羞愤地抓乱一头卷发——一个晚上过去,他们的姿势怎么就互相调换了呢!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钻进去的!
      即使很小心,她的动作还是吵醒了安达尼西。
      “早啊,阿米娅。”初醒,他说话还带着浓重鼻音,软糯糯的挑战着别人的意志力,虽然长大的少年声音没了以前那种小孩子的甜甜的奶味,但又多了种青涩的性感。
      阿米娅擦了擦不存在的鼻血,“我去洗漱。”然后转身麻溜地滚了。
      留下安达尼西一个人在原地不解地眨眨眼。
      欢乐地早餐时光过后,阿米娅关起门来,打算洗耳恭听安达尼西这些年地经历了,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放别人鸽子这件事。
      普鲁西大婶一家十分友善,知道“姐弟”俩有话要说,给二人留下了相处的空间,他们看出阿米娅身世不凡,却从不深究,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阿米娅想,临走时一定要留下什么礼物作为感谢。
      一开始见面没有追究,也是因为知道安达尼西有苦衷,但不代表她就完全不在意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她是苦苦等了十年呢。
      安达尼西和她坐在床沿,当听到阿米娅讨要说法时,向来听话顺从的小精灵这次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要结果是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对吧?”他滑到地上,讨好地扬起脸来,摇着阿米娅的手撒娇,企图揭过这一茬。
      “不行,”阿米娅这回倒是铁石心肠,态度强硬地说:“我这是在关心你。”
      僵持良久,最后还是安达尼西败下阵来,他挫败地揪着额前的碎发,把这些年的经历慢慢道来:“我回到艾德隆后,没几个月就被吸进了时空裂缝,哈,那真是糟糕透了,没有人会比我的运气更差了。”
      确实,遇到时空裂缝的概率就同有一天发现自己和爱人是亲兄妹一样,要知道全大陆一年到头也就发生那么四五次,还基本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时空裂缝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由于空气中魔法元素被频繁的抽取和释放,积累到一定量会导致空间波动,从而引发时空乱流。空间脆弱的地方就会凭空裂开一个大口子,巨大的吸力能把十平米内的东西通通吞进去,然后再随便丢到大陆的某个角落,至于有没有人被扔去了别的世界,就不得而知了。
      而安达尼西就恰好站在这十平方米内,可以说是衰到家了,所以这个世界形容一个人倒霉,通常会调侃:时空裂缝一定爱上你了!
      阿米娅想,因为这种尴尬的原因失约,也难怪他不愿意说了。
      她憋住笑,倾身问道:“然后呢,你去了哪里?”
      刚醒来时安达尼西确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入目只是满眼的白,倒是同他一身的颜色分外相衬;寒风吹彻,刺骨的冰冷能让一般人在瞬间筑成冰雕,心脏眨眼间停止跳动,幸而他是禁忌之子,体质强悍才活了下来,在漫天白雪中走了许久,他才知道,“斯尔沃瑞,我在雪精灵的栖息地斯尔沃瑞雪域。”
      他用了近八年时间才走出那里,然后因为不会大陆通用语,又艰难地在人群中苟活,上天仿佛是被他打动了,居然让他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遇到了阿米娅:她就是他的幸运女神。
      阿米娅瞳孔放大,方才涌起的幸灾乐祸顷刻间消失,转而被一种难言的疼惜所替代。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能与我相见是多么的不易,而我却不知道珍惜,我明明可以更努力地去寻找你,最后却选择了放弃,让你一个人在黑暗中苦苦挣扎。
      穿行在斯尔沃瑞,就如同在和死神作斗争,除了生长在那里的雪精灵,没有人能徒步走出去,不说四周一模一样的环境会让人迷失方向,单单是恶劣的天气——通常几吸之间你就发现自己去见主神了。
      她体会不了他的痛苦,也无法代替他承受这些灾难,只能用一个拥抱诉说最无力的安慰。
      安达尼西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不用为我感到难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应该看看未来,我们还有漫长的光阴可以弥补这十年的空缺。”他感到衣领浸了水般,泛起湿意。
      “你……你是哭了吗?”为了他这种人哭?
      阿米娅撇过头,否认:“没有,眼睛有点涩。”
      “恩。”没有拆穿她,安达尼西温柔地笑着,眼底掠过阵阵涟漪,此时的他一点都不像罪恶的禁忌之子,反而是一位悲天悯人的天使,高贵、优雅,又多了天使没有的生动真实的笑容。
      “可你把我衣服弄湿了。”
      “我,你快脱下来。”阿米娅刚擦干眼泪,听到这句话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急着就要去扯他扣子。
      安达尼西搂住她,防止自己真的被扒光,“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静默许久,他复又开口:“历来禁忌之子就没有快乐过,他们总要经历各种各样的不幸,就像个魔咒一样一直延续下去,当我成为我的那一天,我就坦然接受了这一切,所有的痛苦和磨难在我眼里都不算什么。再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没有那么容易死。”安达尼西和她对视,还能看见她眼里残留的水光,“但是,我最怕的是自己没有活着的意义。你刚才为这样的我哭了,让我知道哪怕全世界都厌弃我、仇视我、背叛我……还有一个人,能关心我,让我知道自己活着,真实的活着。”
      对一个人最深伤害,不是直截了当的厌恶,而是漠不关心、视而不见,最可怕的是——孤立无援,没有人需要你、在乎你,人活着就没有了价值和意义。
      “你不是一个人,”阿米娅捧着他的脸,“普鲁西一家人都很喜欢你,我的亲人也很欢迎你。”
      安达尼西:“他们如果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这样了。”
      阿米娅最后还是没和他争辩,现在无法改变他的认知,只能让时间证明一切,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人,不在乎身份、地位、种族等等——我喜欢你,只因为你就是你。
      她才察觉到,自己为安达尼西做的还是太少了,比起他所付出的陪伴,自己老是被动接受的那个。
      应该,学会奉献。
      少男少女依偎在一起,天地间再也容不下别人。
      “你可以叫我,艾米。”
      “艾米。”他重复道。
      她没说,那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叫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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