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花火

　　走了没多久，宋思远打来电话，叶昭昭不方便接，掐掉后又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没事。
　　宋思远对着短信，后知后觉发现，一起消失的，还有刚来不久的顾斐。

　　两人漫无目的开了会儿，顾斐询问叶昭昭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叶昭昭想了会儿，指挥顾斐将车开向了市区的一座商场。
　　小时候，她心情不好，就喜欢一个人到热闹的商场待着。
　　这么多年来，习惯也没变。

　　在楼下乘坐电梯到了二楼娱乐区，顾斐跟着叶昭昭进了一家溜冰场。
　　一进去，耳朵便充斥着喧闹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头顶的闪光灯投影到光滑的地板上，五彩斑斓迷人眼。
　　除了头顶的灯，同样五颜六色的还有场内许许多多年轻男女的发色。

　　顾斐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稍感不自在。
　　而叶昭昭问了他的码数，轻车熟路去前台提了两个人的道具。
　　她将溜冰鞋穿好，带好护腕和护膝以后，像一条鱼似的滑入溜冰场中。

　　顾斐尝试着站了起来，鞋底不稳，导致他的身形有些晃。
　　他扶着座椅，又慢慢坐了回去。

　　叶昭昭溜了片刻，回头见顾斐没跟上来，又滑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这位年轻帅气的顾先生，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能请你跳支舞吗？”
　　顾斐见她满脸期待，不忍扫她的兴，又扶着座椅勉强站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看就是新手，叶昭昭这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溜冰？”

　　顾斐的脸上鲜见的浮现出局促的神色。
　　他没有否认。

　　叶昭昭忍不住笑出声，“那我教你啊。”
　　周围人多，她害怕两人分散，拉着顾斐的手就往前面冲。
　　顾斐有些不适应地拂开她的手，慢慢跟在她身后走。
　　手里一下落空，叶昭昭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她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别介意，慢慢来。

　　为了缓和低沉的气氛，她半开玩笑道，“你和别的女生牵过手吗？”
　　顾斐没有一丝迟疑，“没有。”
　　“所以，你的第一次给了我？”
　　“……”
　　“第一次牵手。”
　　叶昭昭及时补充。

　　什么牵手，不过是她借着做广播体操时不小心的肢体触碰占他便宜罢了。
　　顾斐扶住旁边的护栏蜗牛散步般地移动，还有几次差点滑倒。
　　叶昭昭在一旁看不过去了，主动要求帮忙，“既然我们都牵过两次手了，再多一次也不嫌多，你抓着我，我带你。”

　　顾斐却仍然不为所动，“不用，你自己去玩吧。”
　　“那多没意思，白瞎你长了这么一双大长腿。”
　　顾斐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叶昭昭就听见来自这位大学霸的强行科普：“腿太长会导致重心不稳，因此，身长腿短的人更适合溜冰，即使观感不太好。”

　　“哈？”
　　叶昭昭忙低头看了眼她的腿。
　　挺长啊。
　　虽然和他比起来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学霸的理由是不是都这么千奇百怪？

　　顾斐怕影响叶昭昭，为了更快的学会溜冰，他松开护栏，慢慢往前移动。
　　叶昭昭就一直在他身边打转。
　　她看着顾斐摸索的样子急得干瞪眼，“像你这样怕摔跤是学不会溜冰的，这样吧，你抓着我的袖子总行了吧？”
　　顾斐思索片刻，同意了她的提议。

　　叶昭昭在前，顾斐就牵着她的衣袖在后跟着她。
　　为了照顾初学者的感受，叶昭昭特意放缓了步伐，即便如此，顾斐还是担心会连累她一起倒地。
　　他可爱的反应让叶昭昭生起几分逗弄他的兴致。

　　渐渐的，找准感觉后，在叶昭昭的带领下，顾斐担心的摔跤没有发生，他时不时松开手，自己滑行一小段。
　　叶昭昭嫌不过瘾，面对着他，让他抓住自己的衣袖，“你答应我的舞蹈还没完成呢。”

　　顾斐想要拒绝，认为这样的姿势太过危险。
　　而叶昭昭不以为意，带着他在场内倒退着飞速滑行。
　　附近的人玩得起劲，甚至有几个人手牵着手一起风驰电掣横冲直撞。
　　叶昭昭带着顾斐好几次险险避过。

　　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沾鞋。
　　顾斐的注意力全在脚底下，实在腾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兼顾四周。
　　叶昭昭看不见后方，又粗心大意，被身后一个不长眼的人一撞，就往前面的顾斐身上扑去。
　　强大的冲击力使顾斐脚下一滑，连带着叶昭昭和他一起倒了下去。
　　有着身下的肉垫，除了两人骨骼间激烈的碰撞，叶昭昭没怎么感觉到其他疼痛。

　　发生这么一场意外，幸亏顾斐的头上戴着防护头盔，两人倒下去时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叶昭昭连忙担忧问道，“没压疼你吧？”
　　“没。”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异状，叶昭昭才放下心来。

　　顾斐在倒下去时大叉着双腿，叶昭昭的双腿正好挤入其中，造就了她整个人重重压在他上方的尴尬局面。
　　鼻端浮着女生身上的淡淡栀子香，还混杂着一点酒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闷痛，顾斐的呼吸变得逐渐紊乱。
　　放松下来后，顾斐还没动作，叶昭昭留意到两人的暧昧姿势，便调笑道，“你就这么喜欢占我便宜，都舍不得起来？”
　　顾斐想了半天才明白她指的什么。

　　既然叶昭昭这么说……
　　他扶住她的肩膀扬起了身，叶昭昭以为顾斐要推开她，正要站起来，顾斐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尖叫着闭上眼睛。
　　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顾斐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而另一只手肘则撑在地上，以确保没有真正压到她。
　　随后，叶昭昭听见顾斐在一片起哄声中认真纠正道，“你错了。”

　　“我喜欢这样。”

　　……

　　叶昭昭彻底认栽。
　　她翻船了，还翻到了阴沟里。

　　顾斐可以面不改色说完那些话，她却闹了个大脸红。
　　这冰是溜不下去了。

　　从溜冰场出来，二楼过道里摆放着几个娃娃机。
　　叶昭昭看到玻璃窗里的粉色玩偶，一时兴起，心里打起了盘算。
　　她走到过道的娃娃机面前，指着它道，“我们来比赛抓娃娃吧，谁输了就请今天的晚饭。”
　　这样的话，不管谁输谁赢，都能赚到一次共度晚餐的机会。

　　顾斐有一瞬的哑然，又很快调整过来。
　　他没玩过这个，但叶昭昭到底是女孩子，乐衷于此是正常的。

　　叶昭昭瞧他的神色，害怕他不答应，一口气往机器里塞入硬币，“你玩了就知道有趣了。”
　　顾斐没动，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玩。

　　叶昭昭也没催，她瞅准了离洞口最近的一个娃娃，手上操纵摇动杆往它移去，再三确认在它上方以后，将夹子放了下去。
　　没想到一下就夹中了。
　　叶昭昭喜上眉梢，再将它往洞口移动。
　　眼看着就快要成功，可是没动两下，娃娃突然自动掉了下来。
　　她忍不住跺脚，懊恼地叹了口气，半天缓不过劲来。

　　叶昭昭不死心，又投了两个硬币进去，誓要把那个娃娃夹起来。
　　可是它在上次掉落后位置刁钻，她的第二次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
　　一连几次，都没有成功夹起过一个娃娃。
　　她有些窘迫地朝后转头，为自己找了个借口，“都怪这机器有问题。”

　　好巧不巧的，他们旁边的男生这时成功夹起了一只玩偶，他的女朋友鼓掌欢呼出声。

　　顾斐在后面看了叶昭昭的一顿瞎操作，受了点启发，从她手里要了两个硬币，“我来吧。”
　　叶昭昭瞪了他一眼，赌气似地将所有硬币都塞给他，“你来，什么时候抓到娃娃什么时候才准走。”

　　顾斐充耳不闻，将注意力都放到操纵杆上。

　　计算好各种角度，他出手，夹起一只机器猫。
　　叶昭昭眼睁睁看着那只玩偶从洞里漏了出来。
　　她发出一声惊叹，“可以啊你。”

　　顾斐“嗯”了一声，像玩上了瘾似的，又投了硬币下去。
　　转瞬便夹起了一只小狮子。

　　没过一会儿，叶昭昭就抱了个满怀。
　　这个人变态到从没失误。

　　周围的人被顾斐的高水平操作吸引，有好几个驻足围观。

　　旁边有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小男孩也在玩，可是他们和叶昭昭一样，怎么夹也夹不上来。

　　男孩看见顾斐一口气夹起那么多，他不满地闹腾，“妈妈，我也要多啦A梦。”
　　“宝宝乖，妈妈去店里给你买个比它更大的好不好？”年轻的母亲安慰着。
　　结果小孩甩开了她的手，坐在地上嚎哭起来，“不嘛，我就要娃娃机里的。”

　　她被儿子闹得没法，欲带着儿子赶紧离开，却怎么也拖不动。

　　顾斐从叶昭昭手里拿过了机器猫朝母子俩走去。
　　他摸了摸男孩的头，温和道，“别哭了，这个送给你。”
　　男孩伸手要拿，却被顾斐躲开，又听他语重心长地说，“是男子汉就要听妈妈的话，不可以再轻易哭鼻子，知道了吗？”

　　男孩眼眶里还闪着泪花，他乖巧点头，看了眼鼓励他的妈妈，才小声说，“知道了。”
　　顾斐将手里的玩偶递给了他。
　　男孩在妈妈的提醒下，向顾斐道了谢离去。

　　刚才夹到娃娃的女生目睹了这一切，对着叶昭昭羡慕道，“你的男朋友又帅气又厉害，性格也好，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叶昭昭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她没听错吧？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
　　她看着前方的顾斐羞涩向女生道了谢。

　　顾斐回来后，对着笑得乐不开支的叶昭昭满头雾水。
　　她抱着满怀的玩偶，期待地看着顾斐，“这些娃娃，你打算怎么处理。”
　　意料之外的，等来了顾斐的一句，“带回家。”
　　叶昭昭瞠目结束，表情有些着急，“你带回去做什么？”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乌黑的眼眸流光四溢，水汪汪的。
　　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
　　顾斐撇开头，状似无意道，“你要就给你。”
　　话音刚落，余光就注意到她在听见自己的话后，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得到的是什么无价珍宝。

　　明明前一秒她还在难过的喝酒，现在又可以笑得这般没心没肺。
　　真是容易满足的小姑娘。

　　……

　　叶昭昭中午没用过饭，就灌了些酒水，再经过这么一会儿折腾，早已饥肠辘辘。
　　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朝顾斐提议道，“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顾斐不置可否。

　　走在路上，许多人对着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叶昭昭也知道此时自己有些打眼。
　　两个年轻的男女走在一起，外貌般配，手上还抱着那么多玩偶，任谁看都会怀疑是一对小情侣。

　　叶昭昭翘起嘴角，突然间有些希望某一天能够梦想成真。

　　顾斐见叶昭昭抱着娃娃似乎有些不便走路，便主动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我来吧。”
　　叶昭昭急忙道了声谢。
　　她又不好意思地补了句，“还有，谢谢你在ktv替我解围。”

　　“没关系。”
　　“其实，下次想喝酒的时候，可以换一种方式。”顾斐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例如，可以找一个人陪你溜冰，逛街，或者夹娃娃……”

　　叶昭昭愣了愣，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跟他说，他也没多问，就这样用着另类的温柔方式陪了她大半天。
　　看着他将所有娃娃抱在怀里，略显滑稽却丝毫不掩帅气的模样，简直男友力爆棚。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像日后微风拂过的湖泊，波光粼粼，泛起涟漪。
　　心里的念想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叶昭昭毫不怀疑，倘若顾斐也如一只玩偶般被储藏在玻璃窗里，即使自己倾家荡产，也会孤注一掷只为得到他。

　　她笑着点了点头，重重“嗯”了一声，又看着顾斐怀里的娃娃，颇为费解道，“你是怎么夹到的？”
　　顾斐给她解释，“这些商家为了赚钱，将夹子调得很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角度和手法很重要，再不济，用些其他手段，例如，甩夹子也能甩出来。”
　　“凡事多动动脑子，总会有解决办法。”
　　“你的意思是嫌我笨喽？”
　　“那是你的想法。”

　　这么一问一答，本该恼怒的，叶昭昭却莫名笑出声。

　　路旁有车开过，隆隆汽笛声掩盖住所有声响。

　　叶昭昭认真地说，“你知道吗顾斐，本来我今天心情不好的，可是见到你，烦恼就奇迹般消了大半。”
　　顾斐没听清，示意她再说一遍。
　　叶昭昭却作势捂住嘴巴，什么也不肯再说。

　　就让她尽情放纵这一秒。

　　她相信，假使顾斐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自己也会慢慢的，毫无悬念喜欢上他。
　　而那场雨，和那把伞，不过是让她更早发现了这件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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