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凉如月

作者: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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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晴月疑心四起淑琴初露心计


      “贵人!”樱兰在永和宫门口已等了好大一会儿,方才自己从御膳房拿了些午膳送去永福宫,却只发现了和舍子一人躺在床上歇着,一问才知道晴月已经出了永福宫有些时间。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心急地往回跑,却在永和宫又找不见人,便只好在宫门口守着,左等右等,才终于见着晴月孑然一人从大路拐角处出现,慢悠悠地走着。

      听到樱兰的一声呼喊,晴月也未能断了心里的念想。

      方才纯贵妃的那席话依旧回荡在耳边——自以为能消停些时日,不想却又是被推着更近了一步危险。

      “贵人,脸色怎么一下这么难看……”樱兰上来扶着,小心翼翼地探着口风。

      “没事,”晴月回着,两人并排入了永和宫的门,才到正厅,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樱兰,你可知今早淑琴已去过永和宫?”

      “没听说呀,”樱兰歪了脑袋,“蓓兰只说今早禄公公去储秀宫要人,淑琴嬷嬷很是惊讶……并未说过有去永和宫这回事……不过,周含被调离,淑琴嬷嬷去永和宫跟和舍子小主通告一声,倒也说得过去……”樱兰还觉得自己分析得倒有些道理,只是见着晴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才住了嘴,“你去喊了蓓兰过来,我有些话要问她,”晴月松开了搭在樱兰腕上的手,端在身前,这事愈想愈怪,这蓓兰向来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今天反倒只把话说了一半?眼见着樱兰往门口走去,晴月又提醒道,“别叫淑琴知道了。”

      樱兰点了头,才又出了屋子。

      晴月只想着这整件事好像都太过巧合,只是方才自己把注意力都落在了寿公公在永和宫门口刚好堵了自己这一件事上——但倘若沿着时间,把这一路的顺序都一一排开,便惊觉这一切都好像是有人特意设了局,一个环节扣着一个环节,只要其中有一步没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都不至于落到这个结果。

      但这个局到底是长了什么样,晴月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叫樱兰去喊了蓓兰过来,或许蓓兰那里倒是一个突破口。

      只是光这样想了,晴月又不禁觉得后脊发凉,在这后宫中要如此这般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除了皇后,竟然还有他人?而这人躲在看不见的暗处,就更叫自己不能踏实了。

      樱兰领了蓓兰进了屋子,晴月只是望她一眼,便知道这丫头定有事相瞒。

      只见蓓兰从踏过门槛便低了头,行礼也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请安的话几乎都听不清,还是樱兰在后边用胳膊肘顶了顶后背,声音才响了些。

      晴月知道这时候不能硬来,蓓兰虽心直口快,但胆子也小——若是严厉责问,反倒说不清楚话来,又容易惊扰了躲在她身后的人。

      “蓓兰。”晴月语气轻柔,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蓓兰自知心虚,也不敢走太近,好一会儿的功夫也不过挪着一小个脚步,好似有什么将鞋子粘在了原地,半天不能动弹,还是樱兰推了一把,“你今天怎么这般奇怪呀?”“别推我……”蓓兰一个趔趄,站稳后只是微微回头扭捏着嘟囔一句,再回头,却发现晴月已自己走到眼前,“如……如贵人……我……”吓一大跳,只得慌乱着低了头,不敢再看她一眼。

      “我又不吃了你,不过是有些话要跟你打听打听,”晴月笑意盈盈,“你可不能说些谎话来应付我,知道吗?”

      “嗯……”蓓兰应着,两只手已在身前握成一只拳头。

      晴月看在眼里,冷冷一笑,“今早禄公公来储秀宫带走了周含,你可在场?”“嗯,我们一帮宫女都在的……因为禄公公过来的时候我们刚吃完早饭,还没来得及散开去干活……”蓓兰回道。

      “那淑琴呢?禄公公来之前可知晓这事?”晴月说话的时候已是绕着蓓兰走了一圈,话音落下,自己也将眼前的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遍,“淑琴嬷嬷同我们一样也是早上才知道……所以还与禄公公起了争执,但也没能将周含留下来……”蓓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晴月听着但也用眼睛望向樱兰,樱兰点点头,这话在今天早上蓓兰原木原样地就曾跟自己说过一遍。

      “那淑琴是什么时候去得永和宫?”晴月顿住了脚步,刚好是站在蓓兰的身侧,“淑琴嬷嬷今天去过永福宫吗?”蓓兰反问一声,似是无意地一抬头,却正好撞见了晴月的目光,忙不迭赶紧又躲闪着,“蓓兰……禄公公带人走了之后,我就去后边屋子打扫了……淑琴嬷嬷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今天是在后边屋子打扫吗?我去储秀宫的时候你不是在清理庭院?”樱兰插嘴道,蓓兰又忙改口,“我是去了后屋,看见有人在了,才又去庭院的……”

      “蓓兰你这前后话都对不上,还不赶紧跟如贵人说了实话!”樱兰也是听着着急,还在储秀宫的时候自己就与蓓兰亲近——蓓兰是储秀宫里年纪最小的宫女,性格直爽大咧咧,很是讨人喜欢。
      如今却连好端端地话都说不清楚,樱兰生怕晴月一时生气责罚了蓓兰,便好意提醒着,想让她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也好能快些从永和宫离开回了储秀宫去。

      “蓓兰不敢说假话……”蓓兰却是不领情的模样,只是声音愈发小了,到最后甚至还带上了点哭腔。

      “听说和舍子的一日三餐都不是周含在准备,是由你送去永和宫的?”晴月也不急着戳穿她,继续问道,蓓兰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嘴唇虽动了却发不出声响,只得点点头。

      “今早我去永和宫看了和舍子,本就风寒,整间屋子还被暖炉烤得暖烘烘不透气,我看你是诚心要和舍子病好得慢些!”

      “如贵人饶命……”听得晴月后半句话忽然变得严厉,蓓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蓓兰……蓓兰只不过是见着和舍子小主发冷,就想多添一些炭火,怕整个上午烧着就烧没了……”

      听到蓓兰这一句话,樱兰气不打一处来,不等晴月开口,便上前啐一口道,“永福宫今天根本就没生过炭火,你这死丫头,还敢在这里糊弄贵人呢!”

      显然是没想到晴月会设下着一个圈套,蓓兰跪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再回过神,身子已是止不住地发抖,嚅嗫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有眼泪漱漱地疯了般往外涌。

      “好了好了,”晴月自然知道樱兰这般大动静,不过是想着替自己把气都撒了,以免再多责罚蓓兰,便摆摆手,“这么大声嚷嚷,是要叫其宫的人都知道永和宫在训话呢么?”

      樱兰这才住了嘴。

      “你也不用害怕,”晴月倒是半蹲了身子,去扶蓓兰,只是跪在地上的蓓兰哪敢伸了手,见状,晴月也就任由她跪着,继续问道,“可是淑琴不许你说的?”

      蓓兰也不答应,晴月继续说,“连在储秀宫庭院守着去打听消息的樱兰,也是淑琴命你做的吧?”

      这下轮到樱兰一脸不可思议,不想自己连着几日受晴月的指示,去储秀宫打探和舍子的一日三餐及动静,竟都被算计在内,成了一颗被刻意安排的棋子。

      屋外的雪已经渐渐沉积下来,踩在上边都能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往窗外看去,红色的宫墙,金色的琉瓦,再往上便是一层薄薄的白雪,偶有几只黑色的乌鸦驻足着,一会儿又转了脑袋用深色的喙嘴倒腾了如夜一般的羽毛。

      晴月等着蓓兰缓和了情绪,又叫樱兰烫了一壶茶,倒上一杯叫蓓兰捧在手心里。

      起初蓓兰还是不肯说的,但晴月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便任由拖着时间,一杯茶凉了,便叫樱兰换上一杯,继续让蓓兰捧着暖身子。

      如此几次,蓓兰才终于开了口,“贵人……”

      蓓兰说得不多,却每一句话都叫晴月胆战心惊——这淑琴竟然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功夫,看来是要真的断了自己的后路。

      蓓兰说,自从那夜樱兰会储秀宫找大伙儿聊天之后,淑琴便找了自己谈话,要她将每次樱兰回储秀宫的时间和说的话都如实禀报——这几日见樱兰来得勤快了,还特意吩咐多接近些,今早更是顶叮嘱,要将周含被带走的事故意透露给樱兰,“今天我去给永福宫送了早饭,这是就不必说了。”

      所以,这淑琴是料到自己听闻周含的事后必定坐不住,必定要去永福宫同和舍子说道——可她为何能如此笃定?是吃准了自己对周含心有想法?

      再想着,樱兰回储秀宫的那夜,白亦宇既然已和淑琴见了面通了气,那她应该也只周含挑拨和舍子与白亦宇一事——而自己作为一路陪同上京的人,也一定对这事好奇且想一探究竟。这淑琴就是抓稳了自己的这份心理,才利用周含突然被调派去毓庆宫一事做了文章,引自己上钩。

      这入宫来,一直是自己算计别人,这次却被淑琴这嬷嬷算计一遭,晴月突然有些想发笑。

      只是不过才一会儿,有一个念头突然就笼罩上来。

      若只是将自己激去永福宫,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想到自己才出永福宫便咸福宫的寿公公捉了正着……看来淑琴是早早料到了那个时间寿公公会在那里,又知道纯贵妃一心想喊了自己去做威胁……

      越想越是后怕,便先叫樱兰送蓓兰出去,“如贵人……”蓓兰放了茶盏,吞吞吐吐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放心吧,今日的事,我也不会与他人说。”晴月心里已是乱如妈,无心再搭理蓓兰,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她快走。

      不过几步路远的永福宫内,默许推了屋门,本只是做今日的例行检查,想看看和舍子身体有无好些。

      走近些,却只见床帐紧闭,也听不到和舍子的咳嗽声响,“难道还睡着?”心里正纳闷,却也透不过厚实的床帐看见里边光景,正欲转身离开,却有一只纤纤玉手忽地从两片床帐之间窜出,捉住了默许的右手。

      默许一惊,还来不及回头,“齐大人……”却是一声娇嗲已落在耳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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