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霸道

　　庄严肃穆的墓园里，人不算太多。翁可音抱着花走在前面，方尔乔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其中一个墓碑前站定。不出意外的，方尔乔看到了翁妈妈的名字。

　　翁可音示意方尔乔把袋子放在地上，她把花塞到方尔乔手中，自己从袋子里翻出一小块抹布自信地擦拭着墓碑上下的灰尘。

　　“妈，我来看你了。这是尔乔，你知道的。”她的声音温柔，真的像和母亲说话的女儿。

　　擦干净墓碑，她从方尔乔手中重新拿过花束，放到墓碑旁边立好。又从袋子里拿出香点燃，放到墓碑前的香炉里。她起身，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起身后感觉衣服被人扯住，她回头看着身后的方尔乔。

　　“让我给阿姨上柱香吧。”

　　翁可音从袋子里又拿出香点燃，交给方尔乔。方尔乔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里。

　　她注意到翁妈妈这块墓碑上，翁妈妈的名字写在了一边，另一边是空着的，看样子是留给翁爸爸的。可是翁爸爸已经再婚，难道现任的老婆会同意翁爸爸百年之后埋在这里？

　　“走吧。”

　　出乎方尔乔意料，翁可音竟然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两人走出墓园，来到对面的祭祀塔中烧纸钱。

　　翁可音把袋子里的纸钱一点一点填进火中，看火苗舔尽最后一丝纸片后，她起身走出了漫天纸灰的地方。

　　方尔乔跟在她身后，一直小心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翁可音其实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一直就是淡淡的，不高兴，也不悲伤，仿佛是做惯了这件事，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上了车，方尔乔递了瓶矿泉水给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妈妈的生日。”翁可音笑了笑，“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来的，今天她见了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方尔乔点点头。“阿姨高兴就好。”她又看了眼墓园，“这个公墓看起来不是很有年头的样子。”

　　翁可音明白她的意思。“我妈妈是前几年才迁到这里的。之前一直埋在郊区的山上。”翁妈妈二十五年前去世，那时候还没有公墓。翁爸爸想把翁妈妈的骨灰背回老家，葬入翁家祖坟。但是亲戚们都反对，原因是祭祀不便，翁爸爸后来就把翁妈妈埋在郊区的山上，连墓碑都是翁爸爸亲手做的。

　　方尔乔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这毕竟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你最近很忙吗？”翁可音突然问。

　　“是啊。”方尔乔敷衍着。

　　“那还有空跟着我？”翁可音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谎言。

　　方尔乔一时接不上来话，只好专心开车。

　　“尔乔，你陪我去河边走走吧。”翁可音看着远处清粼粼的河水，突然提议。

　　方尔乔当然答应。车子停在路边，两人下了堤坝，坐在水泥台上，看着流动不息的河水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翁可音突然问。

　　方尔乔愣了一下。“我？还能怎么过？就是和别人一样，一天一天过呗。”她知道翁可音想知道什么，“你搬走之后，我每天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身边再也没有了朋友。虽然在学校里有同学，但是那些人都不是你。我奶奶熬了糖梨每天出去卖，换点零花钱给我买学习用具，其他的就靠我妈打工赚钱寄回来。那时候我连学校组织的春游秋游都不能参加。”她抬起头看着天空，“可音，日子虽苦但对于还是个小孩子的我来说，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想你。每次我去你外婆家问，你外婆都说你没来。我那时好奇怪，难道你都不去看你外婆的吗？”

　　翁可音看着她，“我们搬家后，和外婆舅舅们几乎断了联系。爸爸每年过年的时候会来看外婆，但是不会带我回来。”

　　方尔乔点点头。“我听说你舅舅们在你妈妈有病的时候做了很多不地道的事。”

　　“我只恨当年我太小，什么事都不懂。爸爸心里只有妈妈的病，舅舅们就趁机过来占便宜。”说到这里，翁可音脸上一直淡淡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当年我小的时候十几年没人理我，如今我长大了他们又想认回我这个外甥女，真当我不记得当年的事吗？”

　　方尔乔过来拍拍她的肩安慰。“你犯不着为了他们伤心。”

　　“我算什么？他们不认我有什么伤心的？我只是气当年我妈病入膏肓，他们还想着欺负我爸，占我们家便宜。”

　　方尔乔看着她，心里明白了翁可音对于翁爸爸真的是一点怨怼都没有。一个小女孩，妈妈去世，外祖家断了往来，后妈进门，紧接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出世，这些年，她过得如何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样的问题方尔乔不能问。自己这些年过得辛苦，但辛苦的只是物质生活，毕竟奶奶慈爱，妈妈虽然不在身边，到底月月寄钱寄信回来。后来自己的爸爸出狱，妈妈回来，一家人团圆，终于苦尽甘来。

　　“我们都是从小吃苦的人，所以会珍惜现在的生活。尔乔，我很珍惜目前的生活，无论在别人眼中是苦是乐，在我眼中已经是我这些年最快乐的日子了。”她抬头看着对面的方尔乔，“这段时间，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好，我自问对你也不错。但是我没办法整天想着你，粘着你，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我的关系也不需要这么做。”她低下头，“这段时间你我没有联系，其实这样的关系才好。君子之交淡如水，之前那样的热络本就不正常。”

　　方尔乔咬着唇，她心里一千一万个不赞同翁可音的话，但是怎么反驳呢？

　　“可是我想像之前那样，天天和你在一起。”

　　翁可音笑了笑，平平淡淡的，“你给我一个在一起的理由。”

　　方尔乔语塞。什么理由呢？发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翁可音挑眉，笑得凉薄。

　　“不够吗？我……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样也不够吗？我喜欢……”她的话说到一半被翁可音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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