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掌心娇

　　瑶姜宴请这一日，拂熙长公主府热闹非凡，府门外一辆接一辆的气派马车。即便这些姑娘们平时在家中未必得宠，可如今为了在长公主面前长脸，家中主母也会尽量给安排最好的。

　　今日来的还有李贵太妃的外甥女薛灵，她身后倒还跟着个男子，瞧那容貌服饰，都不像是下人。

　　瑶姜今日亲自出来相迎，为的就是能多熟悉这些姑娘家。薛灵确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做派，见了瑶姜亦不胆怯，屈身行礼，很是规矩。

　　“请长公主安。”薛灵容貌艳丽，若单论长相，她在这些姑娘里数一数二，现下的言谈举止也很是得体，“这位是我的堂兄薛岩，正巧他这两日来我家小住，我便带他一块儿来了，长公主不会介意吧。”

　　“哪里会介意，本宫本就是为了添人气儿才宴请你们的，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公主设宴，自然不是谁想来就能来，要凭帖子才是，瑶姜心里其实并不多满意薛灵私自带人来的举动，但既然人已经来了，她作为东道主，也总不能将人撵出去。

　　“薛岩，请长公主安。”这薛岩倒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见瑶姜应允，立刻规规矩矩行了礼。他生得清瘦，却也更衬得五官如刀削，是个英俊人儿。

　　“薛公子客气了，瞧你也是样貌堂堂、一表人才，来本宫的长公主府，也算是添福气了，二位快请进吧。”

　　瑶姜始终带着笑，待客之礼她拿捏得很好，抬手示意霜雪将人带进府。

　　霜雪应下，给薛氏兄妹引路，出言却就不是很友好了。

　　“二位跟奴婢来吧。只是长公主发出去的帖子都是有定数的，今儿备下的一应位置、吃喝用度也都是按帖子来的，薛公子来是长公主府的意外之喜了，好些来不及再准备，怕是要委屈薛公子同薛小姐挤一挤了。”

　　这话瑶姜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她越发觉得霜雪这丫头合她心意，方才有些话她不好说，这会儿霜雪却能替她数落回去。难得的是，她竟也能懂她的心思，敢说敢做。

　　许杭轩来得晚，在他之后便只有一两位还未到的。

　　瑶姜依旧在门口等着，揽月在一旁拿着名册，核对着可还有未到的。

　　“长公主，那位胡二姑娘，还没来啊，只差她了。”

　　“再等等吧。”瑶姜话音刚落，便见外头有一姑娘着一身湖蓝衣裙疾步走来。

　　说来也奇，这姑娘步履匆匆，说起话来却竟不见喘。

　　“长公主赎罪，我来晚了，我就是宗人府右宗人胡进生的女儿，胡、胡二姑娘。”

　　胡二姑娘身量高挑，竟比瑶姜足足高出半头。

　　“无妨，还没开始呢。”瑶姜一见这胡二姑娘就觉得亲切得很，又因她是最后一个，亲自引着她进府去。

　　这一路边走边聊，瑶姜才知道她没有马车而是自己走路来的缘故。原是胡进生根本没打算要递她的名帖给朝廷，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上不得台面，是胡二姑娘自己有意，和母亲商量过，她母亲求着胡进生，才将她的画像和名帖递了上去。既然原本就无意，今儿自然也不会特意给她准备什么，只怕是连她会不会参加都懒得管。

　　筵席开始，瑶姜坐在上首，其余人按着男女分列两边而坐，那薛岩果然是被霜雪安排坐在了薛灵身侧稍后的位置。

　　府中人已经开始布菜和各色水果点心。

　　瑶姜斟了酒，起身先是道谢，无非是说些‘感谢赏脸’的场面话。

　　吃得差不多，该聊的也都聊过，瑶姜便想看看这些姑娘们的才艺，为怕她们拘束，不敢表现，瑶姜先起了头。

　　“今儿最重要的就是为了开怀，咱们也弹琴唱曲乐呵一回，本宫就先献芹了。诸位姐妹若有什么才艺大可上来展示。”

　　揽月和摘星已经将瑶姜的琴搬了出来。瑶姜对自己弹筝的技艺还是颇有信心，如今演奏也是得心应手，下面的众人皆是专心欣赏。

　　一曲闭，下头纷纷鼓起掌来，言说着没想到长公主竟还有这番才艺。

　　薛岩更是直接，站起身来，直言瑶姜琴艺高超，让他‘如听仙乐耳暂明’。

　　他一起了头，那些世家公子也都纷纷卖弄起才学，瑶姜并不爱听这些，何况她办宴席也不是想让自己成为主角的，遂赶紧转移了话题让在场的其他人赶紧接替她，别冷了场。

　　要说这些姑娘们还真是多才多艺，唱戏唱曲、弹琴作画，皆有人擅长，可其实瑶姜最想看的还是胡二姑娘的才艺。但却一直未见她上前，瑶姜只得亲自点她名字，说也想瞧瞧她的才艺。

　　一直落落大方的胡二姑娘，这会儿却有些支吾，半晌才道：“长公主，我并不会这些才艺……我、我只会射箭，行吗？”

　　在场的姑娘和公子有些已经掩面笑了，显然是觉得胡二姑娘连个才艺都没很上不得台面，可瑶姜听了却是一喜。

　　“你会射箭？这倒是稀奇，咱们大齐朝的女子不兴习武，你会骑射那真是难得了，快，揽月快去取弓箭来，今儿本宫要好好见识见识女子骑射。”

　　说来，这胡二姑娘射箭确是精通，几乎是百发百中，人也爽朗，瑶姜经此一遭，越发喜欢她，还特意将她叫到身前来。二人同月生，生辰前后只差不过三天，一见如故，只差当场义结金兰。

　　细问之下，瑶姜才知这胡二姑娘果然如她所猜，生母只是个通房，始终没有正式名分，连带着她的身份也不尴不尬，到如今也没个正经名字。

　　“瞧你英姿飒爽，又会骑射，不若本宫赐你个名字，就叫胡英如何？”

　　能得长公主亲自赐名，这是无上荣耀了，胡二姑娘赶忙谢恩。

　　“那胡英便谢过长公主。”

　　“你既喜欢，明儿本宫就进宫面圣，让皇上拟旨。”

　　又聊过几句为何胡英想自请和亲的话，天色便渐黑了，众人纷纷离府。倒是许杭轩未走，留下来帮着府中忙活。

　　瑶姜也累了一日，送人走后，便不再端着，伸了伸胳膊。

　　“长公主，你猜今儿那薛小姐同奴婢打听了什么？”

　　“你呀，别卖关子。”瑶姜回身点了点霜雪的额头，这一闪身，转瞬的工夫，她好像看到那边湖边凉亭后面有身影闪过，但今日府中宴请，这会儿下人们都在忙活着收拾东西，也许有人步履匆匆，她又花了眼看错了，瑶姜便没在意。

　　“那薛小姐竟向奴婢打听许大人。奴婢说他是锦衣卫百户，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值，她又问许大人的父亲是任什么官，奴婢一说许大人的父亲只是普通百姓，那薛小姐一下就没了兴致，可见是个攀炎附势的，依奴婢说，她是嫁人，又不是嫁官职，管这些做什么，许大人一表人才，往后肯定有大出息呢，她这是没眼光。”

　　瑶姜听后笑了，这薛灵自己的父亲也并不是在朝为官，只是京中一个富商罢了，哪来的脾气敢瞧不上许杭轩。

　　一抬眼，正瞧见许杭轩往这边来，说是时候不早，他也该回了。

　　“诶，善哥哥，你且等等，我还有话问你呢。”

　　“长公主可是要问今日筵席上臣可有心仪女子？”

　　瑶姜知他心思，赶紧道：“自然不是，是有关你祖父的事。”

　　两人行至湖边，瑶姜让身边人都退下，问许杭轩对当年之事可还有别的怀疑之处。

　　“不曾有其他，只是家父能怀疑过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

　　经许杭轩一说，瑶姜想起现如今紫禁城里确实还住着一位太皇太妃，姓李，是瑶姜祖父朝的贤妃，也曾得宠，生下一子一女，只是都早夭，后来瑶姜的祖父驾崩，她便搬去北六宫住着，一直深居简出，若非许杭轩提到，瑶姜都快忘了紫禁城里还有这号人物。

　　“正是，据说太皇太妃当年，与臣的祖父有私情。”

　　“有私情，就更不会害你祖父了呀。”

　　“长公主。”

　　瑶姜听到身旁响动，转头看去，竟是薛岩折返回来。他身后还跟着寒露。

　　“长公主，恕我冒犯，我将一块玉佩丢在这里了，才又回来寻。”

　　瑶姜被打断说话，其实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保持镇定，让摘星领着薛岩去找。

　　“长公主小心——”

　　“长公主——”

　　许杭轩同薛岩的话音同时响起，瑶姜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忽然觉得左侧一道剑光闪过，紧接着便是一个着黑衣的人持着剑朝她冲了过来。

　　瑶姜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僵在原地，双眼瞪圆，仿佛时刻静止一般，眼睁睁看着那人窜来，却连躲闪都忘了。

　　电光火石间，还是许杭轩反应快，一把将瑶姜拉了过来，又迅速抽出腰间佩剑，挡住刺来的剑刃。

　　瑶姜被他这么猛地一拉，身子向后仰去，只见那剑刃就从自己脸侧穿过，险些便会划伤她。而后许杭轩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可瑶姜太过慌张，天色又暗，一个不注意，竟踩到湖边小石头，脚下一滑，身子不稳，摇摇晃晃跌入湖水。

　　虽已入夏，可夜里的湖水还是泛冷，瑶姜不通水性，跌下的一瞬衣裳都被湖水浸透，凉意钻进来，她霎时清醒，七分惊恐，三分绝望，昏睡前的最后一瞬，她想到的人——

　　是凌晏。

　　不是说好保护我，此刻我遇上危险，你怎么却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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