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那些在绸缎庄里买的布料出现问题的一众客人，还有红口白牙污蔑绸缎庄的那几人，都被夜染衣请进了绸缎庄内，好生招待。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周围的百姓听了夜染衣方才的那番话，一心想要留下来看热闹，便纷纷聚在绸缎庄门口。

　　夜染衣倒也不遮不避，命小酒将绸缎庄大门敞开，然后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并附上一行小字注明歇业的缘由，同时声明店内面积不大，不能容纳太多人，所以想看热闹的百姓们可以站在门口处围观，伙计们会给大家准备茶水，但是不要进入店内扰乱秩序。

　　寻常商铺遇见这种事情，恨不能捂的严严实实的，私底下赔些银子解决算了，这位小老板倒很是有趣，如此大大咧咧的让众人围观，是问心无愧还是人傻脑缺？

　　绸缎庄斜对面的一家酒楼，雅间。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笑道：“哎，廖兄、郑兄，不过是个绸缎铺子坑骗了人，如今惹了麻烦这小老板瞎折腾，有什么好看的啊！来来来，好不容易休沐出来放松放松，咱们吃茶听琴才是乐事！”

　　廖砚林一身月白文士长衫，墨发用一支玉簪固定，温润俊朗，听闻此言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这个绸缎庄的小老板很是有趣，年岁不大，魄力倒是不小。郑兄，你觉得呢？”

　　郑帆面色晦暗不明，双眼依旧盯着对面那家绸缎庄。

　　“郑兄？”

　　郑帆这才反应过来，见廖砚林目露探究的看着他，忙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廖兄、柳兄，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得先走一步了，你们二位且慢慢品茶赏玩，告辞。”说罢郑帆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柳斌摇头：“啧，也不知是什么事情，瞧把这郑兄给急的。”

　　廖砚林：“柳兄，方才对面绸缎庄门前站的那玄衣青年，你可觉得面熟？”

　　柳斌往茶壶中又添了些热水，闻言笑道：“没仔细看，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一个大老爷们我看他做甚，天天在国子监里待着，男人看得还少啊！”

　　廖砚林笑着端起茶盏品了品茗香，随后放下：“我倒是觉得有些像一个人。”

　　柳斌：“谁啊？”

　　廖砚林：“镇北侯世子，骠骑将军霍擎风。”

　　柳斌不大相信：“这怎么可能？堂堂世子爷，骠骑大将军，跑到一家绸缎庄门口处理纷争？廖兄，你怕是看错了吧。”

　　廖砚林揉了揉眉心，“兴许隔得远，看错了也是有的。不如我们下去瞧瞧？”

　　柳斌犹豫：“可是一会儿雅儿姑娘就来了啊，她的琴可是京城一绝，我好不容易才约到……”

　　廖砚林站起身，笑道：“柳兄既然佳人有约，那实在不便辜负。比起听琴，砚林倒是更好奇楼下的热闹。”

　　“嗳，廖兄，那你一会儿看完热闹还回来吗？”

　　廖砚林摆摆手，“柳兄随意，无须等我。”

　　说完廖砚林也施施然的离开了。

　　柳斌心中咆哮，郑帆这个添头走了就走了，怎么这廖砚林也要走，他好不容易才用廖砚林的名义约到了雅儿姑娘，这正主反而跑了？！一会儿佳人来了，他怎么解释？？

　　易氏绸缎庄内，夜染衣正在查看这几日的绸缎售卖记录，而那些闹事的客人们则被安排坐在一旁，好茶好点心招待着。

　　门外站了不少闲来无事看热闹的周围百姓，还有不少商贩见此处人多，干脆挪了摊位过来叫卖，没多久整个绸缎庄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霍熠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问一直在研究账本明细的夜染衣，“你有几成把握查明真相？”

　　夜染衣没有抬头，面色淡定的轻声回了句：“不知道。”

　　霍熠：“……你在开玩笑？”

　　夜染衣：“我是真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

　　霍熠：“……”

　　霍熠：“要不我让顺天府的人过来帮你打点？”

　　夜染衣摇了摇头，“千万别，让我先看看情况。”说完她合上手中的册子，对于这批出现问题绸缎的售卖数量和对应的颜色纹样，心里有了数。

　　夜染衣走到那群客人面前，一一询问他们所买的绸缎颜色、纹样，以及穿上后多久开始出现问题，具体的症状。

　　众人虽然不解这小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态度谦和，举止恭敬，倒也没有继续出言谩骂喧闹，对于夜染衣提出的问题基本都详尽的答了，还有几位细心的客人将购买的有问题的绸缎都带了过来，直接拿给夜染衣查看。

　　也有些不拘小节的客人干脆撸起袖子和裤脚，指着身上的红斑块给夜染衣看，夜染衣倒也没有避讳，反而细细的研究了一会儿，倒是一旁的霍熠见状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最后夜染衣根据问出来的答案结合起售卖的记录，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些客人购买的出现问题的绸缎，确实都出自前段时间从江南采购的那批绸缎，但其中并不是所有绸缎都有问题，主要出现问题的绸缎几乎都是深色，比如墨色、藏青、靛蓝、朱红、褐色。而穿上这些问题绸缎后出现的症状几乎都是红疹，水肿，奇痒难耐，甚至呕吐。

　　然而，换下那些绸缎做的衣服后，这些症状又会慢慢减轻。

　　夜染衣吩咐小酒：“去请两位医术精湛的大夫，记得要不同医馆的，让他们过来诊治一下，这些客人身上的红斑是怎么回事。”

　　小酒：“是。”

　　夜染衣又命两个伙计去库房抱来几匹深色的绸缎，夜染衣每样布匹都翻检了一遍，确实是上好的杭绸，绸面光滑柔顺，色泽正常，没有丝毫异味，便是绸缎庄内的老师傅也跟着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夜染衣心中越发不解，干脆每样布匹剪开三尺，用温盐水浸泡起来，直至绸缎开始脱色。

　　这时请来的两位大夫也到了，在小酒的安排下，正在给那些身上出现红斑疹的客人们诊治。

　　夜染衣见铜盆中的绸缎泡的差不多了，便将里面脱了色的绸缎捞出，观察了一会儿铜盆里染了色的盐水，又向有经验的染坊老师傅请教，那老师傅摇了摇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见绸缎的染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夜染衣越发没有头绪，但是总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好好的绸缎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才会让人穿了以后浑身起红疹呢？

　　她盯着那盆水，突然捋起衣袖，准备将白皙纤细的手臂伸进那染了色的水里。

　　霍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见此立马握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严厉：“你想做什么？！”

　　夜染衣一脸无辜：“我就是……想洗洗手。”

　　霍熠：“……你觉得我会信？“

　　夜染衣无奈：“我其实就是想试试看，这泡过绸缎的盐水接触皮肤后会不会出现问题。”

　　霍熠直接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扣住，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浸到那铜盆中。

　　夜染衣瞪大了眼：“喂！你……”

　　霍熠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瞅着她。

　　夜染衣叹了口气，“可以了可以了，你快把手拿出来吧！”

　　霍熠没理会，继续将手浸在那铜盆里，又过了片刻，他眉峰微拧，已经能感觉到手臂有轻微的麻痒，看来这水确实有问题。

　　夜染衣也发现他的手臂开始有些发红，忙挣了挣双手，然而霍熠仅仅是用一只手扣着她，便如同铁索一般，无论怎么使力都挣脱不得，她焦急道：“大哥，真的可以了，你快把手伸出来！！别泡了！”

　　霍熠只是垂眸看向她，沉声问：“你以后还敢冲动行事吗？”

　　夜染衣皱眉瞪他，“你快把手拿出来！”

　　霍熠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动作。

　　夜染衣咬牙：“大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霍熠：“保证？”

　　夜染衣：“我保证！”

　　霍熠挑了挑眉，这才把手从那水里伸出来，同时松开了扣着夜染衣的手。

　　夜染衣见自己的手终于被松开，也顾不上去揉被握的有些发疼的手腕，赶紧拿出手帕帮霍熠把他手臂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因为常年的习武，霍熠的手臂肌理紧实，孔武有力，小麦色的皮肤下伏着轮廓清晰的筋脉，触之能感受到铿锵有力的脉搏，然而此时此刻，夜染衣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她只看到霍熠的手臂开始慢慢泛红，从手掌起延伸到手臂，有细小的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浮现。

　　她的指腹轻轻掠过那些红疹，能感觉到霍熠的手臂变得十分滚烫，夜染衣忍不住有些心疼的问道：“会不会很难受？”

　　霍熠只觉得自己的手肘被她清凉的指尖划过的地方带出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似麻似痒，就像是羽毛在他心口处拂了一下，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他额头渐渐有了汗意，声音很是低沉：“不要紧，只是有一点痒。”

　　夜染衣皱了皱眉，忙将那边还在诊脉的两位大夫唤了过来。

　　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大夫看了看霍熠的手臂，“和那边的几位是一样的情况，像是藓症。”

　　另一位大夫抚须颔首，“确是藓症。”

　　夜染衣：“可有什么药膏能给他擦擦，我感觉他手臂烫的厉害。”

　　那位年轻些的大夫从药箱里取了两个瓷瓶，“这是祛风止痒的丸散，丸内服，散外敷，能消肿止痒。”

　　夜染衣接过瓷瓶，顺道指了指旁边铜盆里的水，“方才我兄长便是将手浸了这水里后，才出现了这样的症状，烦请二位大夫看看这水究竟有什么问题。”

　　边说着，她边从瓷瓶里取出药粉，细细的涂抹在霍熠手臂上的红疹处。

　　霍熠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耳根处微微泛着红，不过仗着身高优势和冷冽的气场，周围倒是没人发现。

　　他难得的犹豫道：“要不让我自己来吧。”

　　夜染衣：“你别动！就快好了！”

　　霍熠闻言果然一动不动了，只是僵直着身体站在那里由着她上药。

　　夜染衣一手托着他的手臂，另一手的指尖将药粉抹匀，最后见他臂弯处的衣袖沾了些药粉，又轻轻掸了掸，这才帮他放下衣袖。

　　然后端过一盏清水，取了丸药，一道递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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