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那日宫宴结束后，夜染衣得了母亲准许，便跟着许蕾一道乘着许家的马车去了许府。

　　许大人夫妇都是极好的人，待夜染衣温和周到，知道两个女孩儿交好，许夫人直接安排夜染衣与许蕾住在一处。

　　两个闺中好友同吃同睡，一起聊天看书，俱是开心不已。

　　在许蕾生辰前一日午后，徐菁奉夜染衣的命令去侯府将一个礼盒送了过来。

　　夜染衣接过礼盒，递给许蕾，“喏，给寿星的生辰礼物，这两天耳朵都快被你念叨出茧子了。”

　　许蕾眉开眼笑的接过那礼盒，放在手里晃了晃，“嘻嘻，谁让你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担心今年过生辰收不到你的礼物呢，偏你嘴紧，一点儿风声都不露，害得我挠心挠肝两日，又不好意思直接同你讨。”

　　夜染衣笑着揪了揪许蕾的发辫，“呵，明日可是许大小姐十五岁的生辰和及笄礼，小的哪敢不准备好贺礼。打开瞧瞧，看可还喜欢？”

　　许蕾摸了摸那礼盒，“那我这就打开了啊！”说罢解开上面的红绸，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雕花妆奁盒。

　　许蕾双手将那妆奁盒取出，只见紫檀盒面上雕的花竟然是她最喜欢的蜀葵，纤长的枝干上面层层叠叠绽放着大片的蜀葵花，不是镂空雕刻，而是浮雕挺立，却花瓣皆上了颜色，不是染料染制，而是像上了一层彩釉，触手温润，且每朵花的颜色各有不同，浅粉深红、淡紫莹白，相映成趣，栩栩如生。

　　单是这个盒面便让许蕾惊艳不已，她爱不释手的反复摩挲，“太美了！”

　　站在一旁的永安抿唇一笑，轻声提醒道：“许小姐不如再打开看看里面。”

　　许蕾这才想起来，点点头，轻轻打开搭扣，揭开盒子，才发现原来妆奁盒内也是别有洞天。

　　盒子甫一打开，两边的小屉便自动分开，内有嵌着绣品的雕花木格立起，连着正中央垂着镜套的铜镜，刚好如同三折绣屏，而上面的绣品则是绣着三个娇憨可爱的少女，圆脸杏眼，笑嘻嘻的模样，或摘花，或放风筝，或看书，仔细一瞧竟然都是许蕾自己的模样。

　　绣图颜色艳丽，配色大胆，身为巴蜀人的许蕾一眼便认出这是蜀绣，她伸手又拉开下面的几节小屉，每一屉拉开后，同上面一样，侧面都有绣品竖起来，绣品中人皆是她的形象。

　　许蕾激动地恨不能一蹦三尺高，一把抱住一旁的夜染衣，“哎呀呀，我太喜欢这份礼物了，喜欢的不得了，这样精美别致，让我怎么舍得用，快说，你这小脑瓜是怎么想出来的！”

　　夜染衣险些被她扑倒，哭笑不得：“快松开，你勒得我都快出不来气了。”

　　许蕾笑眯眯的松开手，夜染衣道：“以前听你提过喜欢家乡的蜀葵和刺绣，所以就想了这个主意，看样子我这礼物没送错，只要许大小姐满意，那我可就放心了。”

　　许蕾一边摸着那妆奁盒，一边忍不住道：“准备了这么好的东西，你居然不早告诉我，这么沉得住气。对了，你这妆匣是在何处寻的？还有这上面的蜀绣，是请的蜀地绣娘绣的吗？”

　　夜染衣闻言温和一笑，“这妆奁外盒是我绘了图案，去铺子里定做的，至于蜀绣小像，是我自己亲手绣的。”

　　许蕾吃惊的睁大了眼，随即心里感动的发酸，她不过同她提过一次自己怀念家乡的蜀葵花，还有小时候穿过的蜀绣衣裳，没想到她居然都记在了心里。

　　京城做妆奁盒的铺子她又不是没有逛过，想要定做一个这样的妆奁盒哪有她说的那样轻巧。更何况，夜染衣学刺绣的时间不长，都是跟着女师傅们学的京绣，偶尔才跟着身边的嬷嬷练练苏绣，如今能绣出这么精美的蜀绣，还不知道她私底下练了多久。

　　许蕾忍不住又一把将夜染衣抱住了，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太感动了，谢谢染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夜染衣故作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快别感动了，这样投怀送抱的，我一世清誉都要让你给毁了。”

　　许蕾本来正感动着呢，被她这话一说，立马将她松开，笑骂：“谁稀罕抱你，去你的一世清誉！”

　　周围几个贴身丫鬟见状都是低头偷笑。

　　许蕾继续研究那个妆奁盒，夜染衣则是看向一旁的徐菁，轻声问她这两日侯府里发生的事情。

　　徐菁一一道来。

　　夜染衣听完后眉梢微挑，“霍平珊被祖母罚了禁足？怎么一回事？”

　　徐菁：“是。听闻是中秋宫宴结束回侯府的时候，二姑娘当众鞭笞一个小婢，本来二夫人已经将此事摆平了，只是世子得知后说二姑娘此举恶劣，毫无怜悯之心，老夫人本想偏袒，但是世子坚持，所以就把二姑娘罚了禁足，且每日在房中抄录女戒、佛经以作反省。”

　　夜染衣：“小婢？”

　　徐菁：“是侯府随侍车驾的低等婢女，据说是二姑娘上车时她蹲的不够稳当，所以才遭了二姑娘的鞭打。”

　　夜染衣心中顿时了然，马车车辕偏高，名门贵族子弟上马车时，通常会有府里的侍卫、车夫提前搁好上车的木阶，以免爬车不雅。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譬如像殊华公主、霍平珊之流，她们自恃身份高贵，惯爱踩在婢女的背上登车，世人畏惧她们身份，自然不敢对此提出异议。

　　这霍平珊当时本就因为田思让之事心中恼恨，恐怕本想在她身上发作一通，却没料到她提前和许蕾一道去了许府，如此一来，霍平珊心中愤怒无处发泄，只好拿一个小婢女撒气了。

　　在一旁把玩妆奁盒的许蕾听到此处，自然也想到了原委，忍不住鄙夷道：“这霍平珊当真是心眼坏的很，放着好好的木阶梯不用，偏要学那等公主做派，踩在人身上上车，又嫌弃侍卫小厮污秽，非得选那些瘦弱的婢女踩，十五六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娃娃般轻如鸿毛啊，只图自己痛快根本不顾底下人死活，稍有不高兴，居然还拿她们撒气，太坏了！”

　　夜染衣安抚地拍了拍许蕾的手，对徐菁道：“你回去偷偷请个大夫，给那挨打的婢女诊治一番，所需银钱无论多少，直接从我的月例里取。”

　　徐菁：“小姐不必为此费心，听说世子已经遣了大夫给那婢女诊治，就连二夫人为了给二姑娘做脸面，也专程命人给那婢女送了银钱和伤药。”

　　夜染衣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商铺里的事情，徐菁皆细细回禀。她偷偷做生意的事情许蕾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必要隐瞒。

　　徐菁离开后，许蕾笑嘻嘻的道：“别说，你这大哥人还真不错，居然没有偏私，那霍平珊以前这类的事情可没少干，上面的长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你大哥这次定要惩罚她，想来也是在为你出气呢！”

　　夜染衣心中一时颇有些复杂，当时那种情景，霍平珊反复口出恶言，事后霍熠虽说会帮她处理此事，但那人毕竟是他嫡亲堂妹，又最受霍老夫人疼宠。所以她听到后，也不过当做是他的一句场面话，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借此惩治了霍平珊一番。

　　举止恶劣，毫无怜悯之心，的确是霍平珊的本来面目，但是她在长辈面前最会装相，一直都是活泼讨喜的模样，如今这样的评语从霍熠这个侯府世子口中说出，虽然只有府中人知道，但是到底也是对霍平珊的一个极大讽刺。

　　回想起霍熠在听到霍平珊对她口出恶言时的怒意，难道他是在替她出气吗？又或者……他本就是这样大公无私的一个人。

　　夜染衣笑了笑，接了方才许蕾的话茬，“我大哥向来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此事霍平珊确实做得过了些。”

　　许蕾托腮笑道：“反正一想到她受罚我就忍不住开心，霍世子此举当真是大快人心！也不知那霍平珊抄个一段时间的女戒佛经，能不能受到感化，从此洗心革面，弃恶从善。”

　　夜染衣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可能性，随后笑着摇头，“我看是难，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蕾也笑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只盼着霍世子以后能多罚她几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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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许蕾十五岁生辰，亦是她的及笄之礼。

　　许大人执掌大理寺刑狱，因为持心刚正，秉公执法，在朝中得罪了不少权贵，所以女儿的及笄之礼办的很是简单朴素。

　　所来宾客除了大理寺同他交好的几个同僚，便是一些素有清名的门客举人，不过因着夜染衣同许蕾交好的缘故，且霍誉对许靖此人也是颇为欣赏，镇北侯府虽然没有来客，但也遣人送来了贺礼。

　　及笄礼仪式结束后，众宾客落座。夜染衣和许蕾回了后院，一起帮着许夫人招待女眷宾客。

　　许蕾见夜染衣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悄声问道：“染染，在想什么呢？”

　　夜染衣看向许蕾，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坦白道：“我娘之前答应过我，说今天会过来参加你的及笄礼，可是方才侯府里却只是送了贺礼来。按理说我娘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但是都这个时辰了人还没来，我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许蕾倒是不太在意，“没事，不过是一个及笄礼而已。侯府事情繁多，伯母每天那么忙，何必辛苦再跑这一趟。”

　　夜染衣秀美微蹙：“便是我娘有事情耽搁了，也会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可是什么都没有，我总觉得怪怪的。”

　　许蕾：“兴许是伯母忙忘了呢。”

　　夜染衣：“也许吧……”

　　见周围不少女眷朝她们二人看来，夜染衣不便再多说，收起心中疑惑，脸上带着抹浅笑，继续帮着招呼同龄的女眷小姐。

　　只是在周围一片欢声笑语中，她总觉得自己右眼皮突突直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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