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婉转甜美的嗓音说着掷地有声的话语，从夜染衣最开始审问流霜二人，到后来下命鞭笞流霜让其招供，再到此刻清晰地告知众人她对于流霜二人的处置，都是在向夜家所有人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现在的夜家大小姐夜染衣不再是以前那个和善好糊弄的小姑娘了，她是整个夜家除了夫人以外最大的主子，她的威严和权力不容下人冒犯。

　　同时所有下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小姐一向宽容和善并不是因为她蠢笨由着别人糊弄，相反，小姐的心里明镜似的敞亮，你所做的自以为聪明的小动作，小姐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未说穿更是选择了宽容，这是因为小姐看重主仆情分，但是当你胆敢触碰小姐的底线时，小姐也会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你。

　　也就是说，你若安分守己，夜家会给你优厚的待遇，但若你心怀不轨，夜家对你也会绝不容情。

　　经过这次的事，夜染衣也算是在夜家的下人中树立起了威望，夜家的下人们至少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不敢再轻视于她。

　　大清早的就起床，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武双艳陪着夜染衣一道在花厅里用早膳，王嬷嬷在一旁一边帮着夜染衣布菜一边不停地夸赞方才夜染衣所做的事。

　　“嬷嬷，您腿伤还没好彻底，方才又站了许久，这会儿就先下去用饭吧，小桔，你扶着王嬷嬷回房！”

　　正拿着碗筷想要伺候夜染衣用饭的小桔闻言只好应了声：“是。”

　　王嬷嬷虽然兴致极好，但到底上了岁数，而且前段时间的腿伤还没痊愈，又为了之前夜染衣失踪的事情心急如焚，忧心多日，如今看着人瘦了不少。

　　要不是今早她坚持陪在夜染衣身边，夜染衣早就让她回去休息了。此刻听着夜染衣的话，她心里熨帖，忙不迭的应了，便在小桔的陪同下回房歇着了。

　　小桔一走，夜染衣就示意让飞云上前来服侍她用早膳，她的手还是不能动，只能让飞云用勺子舀了粥，慢慢喂着。

　　因为夜染衣还未康复，脾胃虚弱，只能吃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所以桌上的早膳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丰盛。

　　夜染衣面前就摆着两个小碟，一碟是枣泥山药糕、一碟是乳酪包子，另有一碗青菜肉糜粥。

　　武双艳面前放着的就多一些了，水晶虾饺、蟹黄包、糖芋苗、炸蛋饼、配着一碗鲜香的沃豆腐。

　　武双艳挟了一个蟹黄包，蘸了些姜醋，刚要喂到嘴里，就看到对面的夜染衣正眼巴巴儿的瞅着她。

　　她清咳一声，忍不住笑道：“蟹肉性寒，你现在还吃不得，等你大好了，到时候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只是现在……就先看着娘吃吧。”

　　夜染衣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的喝下飞云喂到嘴边的滋味寡淡的粥。

　　武双艳看着小姑娘不情不愿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方才在大厅里小丫头端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让她还以为女儿转了性子，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小丫头贪吃的本性就又露出来了。

　　一方面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一方面武双艳也确实好奇，于是边吃边问道：“染染是怎么知道流霜的弟弟已经死了这件事的？”

　　夜染衣：“其实就在昨晚娘跟我说起流霜是因为弟弟而被人威胁，才会谋害于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娘，你还记得吗，流霜当初是怎么进夜家为奴的？”

　　武双艳想了想，“印象中是因为家穷才被她爹卖到了我们夜家。”

　　夜染衣点点头，“其实我以前曾听她说过，她亲娘很早就过世了，他爹再娶的那个继母，对她很不好，后来继母生了个儿子，就越发嫌弃她，于是撺掇她爹把她卖了换银子，所以她才会进了夜家。我从前经常听到她跟我抱怨，她那个继母和弟弟的各种不好，娘，你想想看，这样一来，流霜怎么会为了她一直怨恨的弟弟，放弃在夜家的好日子呢？”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猜测她弟弟其实已经死了？”

　　“当然不止这些，我和流霜相处了这么多年，她的性格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很聪明又一向掐尖好强，她若只是因为弟弟受到威胁，以她的个性，会直接向我们坦白并求助，这样不仅仁义两全，而且名利双收。但是她没有，那只能说明对方许给她更大的好处，让她不惜冒险背叛我，甚至放弃在夜家十多年的优渥生活。而且她反复强调自己的弟弟是被强盗抓走了，这表明她笃定我们找不到她弟弟，她父母都死于水灾，这种情况下，她弟弟又会去哪里呢？所以我才有了那个猜测，并且趁她心神不定时，突然发问，让她措手不及，其实我也就是在猜测的基础上骗了一下她。”

　　武双艳早已放下筷子，目光一直停留在夜染衣的脸庞上，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夜染衣见她娘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有些纳闷起来，“娘？怎么了？”

　　武双艳叹息一声，“染染，娘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我的女儿，娘从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被娇养着，天真不通世务的孩子，但是就在刚刚娘才发现，你其实很像我和你爹，很聪明，也很勇敢。”

　　夜染衣调皮的笑了笑，“娘是在夸你自己吗？”

　　武双艳摇头失笑，“我是在夸我的染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天真柔软的性格没什么不好，就那样开开心心没有烦恼的活着，因为我会一直给你遮风挡雨，守护着你长大，但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在想，或许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总会有一些时候，娘可能不在你的身边，没有办法保护你、帮助你，在那个时候，如果没有羽翼的你，该怎么办呢。”

　　夜染衣突然想到了那个梦，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娘，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我会努力成长，以后我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你。”

　　武双艳闻言欣慰不已，“其实娘也很矛盾，既想让你单纯快乐的活着，又怕一旦有一天，你没了娘的庇护，受到伤害却没有能力自保。”

　　夜染衣：“如果单纯快乐的代价，是丧失了自我保护和保护他人的能力，那么我宁愿不要再单纯快乐了。”

　　武双艳无奈，“真是傻孩子说傻话。”

　　夜染衣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娘，你可知道杜知县为什么要利用流霜来绑走我呢？”

　　“染染觉得流霜说的是真话？”

　　“未必不是真的。”

　　武双艳：“娘也始终想不通，杜康年或许是帮归崇彦办事？”

　　夜染衣：“娘，其实打从我最开始被绑走，你就认定是杭州知府归崇彦做的，为了威胁你得到夜家的财富，对吗？”

　　武双艳：“不错。”

　　夜染衣：“但要是，归崇彦的目的不止于此呢……”

　　武双艳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夜染衣思考了片刻，“就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武双艳：“染染是发现了什么吗？”

　　夜染衣微微一笑，“还只是猜测，不过，估计再过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武双艳正要继续追问，这时李管家走了进来，“夫人，商行的夏掌柜有要事想向您禀报。”

　　武双艳也不避讳，直接问：“是什么事？”

　　李管家低声说：“说是宝通钱庄的卢老板跑了。”

　　武双艳皱了皱眉，拿起桌边的帕子擦擦嘴角，对着夜染衣说了声：“染染，你用完早膳就回房歇着吧，记着不要吹风，娘有些公事要处理，等回来了再去看你。”说完就起身带着红缨出了门。

　　李管家本要跟在武双艳身后一道出去，却被夜染衣叫住了。

　　李管家：“小姐，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夜染衣：“李伯，小枣那边……”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李管家是个极明白的人，立刻回道：“小姐放心，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将她转到了城郊的庄子上，没有旁人知晓。”

　　夜染衣点点头，随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方才说的什么宝通钱庄卢老板是怎么一回事？”

　　李管家：“宝通钱庄为了牟取暴利，把客人存放的银子都借出去放了高利贷，后来客人拿着兑票去取银子却取不了，便闹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上宝通钱庄讨要银子，如今宝通钱庄明摆着资不抵债要破产了，那宝通钱庄的老板，就是卢老板，昨夜竟然带着家眷跑了。”

　　夜染衣：“我们夜家是不是也在宝通钱庄存了不少银子？”

　　李管家叹气：“可不是嘛，夜家的许多商铺都会定期在宝通钱庄存银子，如今这卢老板跑了，只留下个烂摊子，所以夫人才会急急忙忙赶去处理。”

　　他说完见夜染衣皱眉思考着什么，又忍不住开口道：“小姐，这些事情有夫人在呢，您身子还没好全，万万不要为这些事情烦心。”

　　夜染衣闻言笑了笑，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件事，她想了想，终是开口问道：“李伯，您平时处理事务，常常会和外面的人打交道，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当朝有几位公主？”

　　李管家一愣，有些奇怪小姐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回道：“当今圣上只有两个皇子，还没有公主呢。”

　　夜染衣：“那圣上的姐妹呢？尤其是一母所生的，有没有？”

　　这个李管家倒是知道，“有呢，当今圣上有一姊一妹，也就是昭和长公主和殊华公主，都是太后所……”

　　李管家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夜染衣突然站了起来，撞翻了飞云手中的粥碗，湿漉漉的粥水洒在夜染衣的身上，飞云吓得急忙拿起帕子给她擦拭。

　　夜染衣毫无所觉，只是看着李管家，声音沙哑着又问了一句：“那是不是还有一位姓霍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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