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作者: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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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灾


      大齐景颐六年,江南水患,沿江一带城镇受灾严重,大齐皇帝元祐帝多次下令赈灾,然而灾情反复,元祐帝疑心,最后命心腹镇北侯霍誉亲自前往江南赈灾。

      八月中旬,浙江,桐庐。

      一个身穿粉衣的垂髫女童正伸着胖嘟嘟的小手接着屋檐飞角处滴落的连绵雨珠。

      “哎哟,我的小祖宗,快别玩儿了,当心着了凉!”王嬷嬷端着一碟点心路过,见状立马扔下点心,快步跑过来,把夜染衣的小手拽回来,用帕子擦干,又看她衣袖都浸.湿一大片,赶忙拢到怀里搓了搓,见夜染衣身边随侍的两个丫鬟悻悻地站在一旁,不由开口骂道:“不懂事的小蹄子,小姐要是受了寒,看我怎么惩治你们!”

      “嬷嬷,不怨她们,是我自己闲着没事儿做,接雨水玩儿呢。”十岁的夜染衣,粉襦粉裙,绾着双丫髻,髻两侧系着桃红色的丝绦,丝绦下缀着小巧的明珠,额前梳着甜甜的齐刘海,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一双黑瞳明亮璀璨,琼鼻小巧挺翘,菱唇红润似两片玫瑰瓣,肉呼呼的小脸白皙莹透,柔柔一笑时,左靥会显出一个小小酒窝,更增娇俏。

      此刻她靠在王嬷嬷的怀里,小声同王嬷嬷解释着,声音甜濡,王嬷嬷的怒气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心里疼爱欢喜的不知道怎么是好,嘴上却仍是劝说道:“我的小姐哟,您天生是个菩萨样的心肠,可这两个小妮子只顾着在一旁玩耍,哪有尽职尽责的看顾您,不惩治可不行!”说罢,王嬷嬷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对低头站在一侧的两个小丫头道:“看在小姐的面儿上,这次不重罚你们,小枣你先去端杯姜茶来,小桔去灶房吩咐婆子们多烧些热水,小姐马上要洗个热水澡。你们把事情做完后,去前院找李管家,一人领十鞭子再回来当差。”

      两个小丫头缩手缩脚地站在原地,闻言脸色都有些发白,她们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因为今年家乡发大水,亲人都没了,被夫人遇到,觉得她们可怜,便收留到府上当婢女。夜染衣身边原本的丫鬟是飞云和流霜,都是打从她一出生便在身边伺候的,只是半月前流霜的老家也被洪水给淹了,流霜忧心不已,求了几次,夫人准其回家探亲,尚未回来,夜染衣身边就只剩下飞云,偏偏这几天飞云染了风寒,夏日的寒症最难痊愈,又怕给夜染衣过了病气,也不便再伺候夜染衣。夫人在外事务繁忙,宅里的事情都是王嬷嬷和李管家在打理,王嬷嬷有心照顾小姐,却又分身乏术,见一众丫鬟里小枣和小桔模样还算周正,做事也还伶俐,便给提到夜染衣身边暂时伺候一段时间。

      小枣和小桔一下子得了机会,初始几天的确勤快细心,唯恐出错,没多久便发现这小姐夜染衣是个泥巴样的和善性儿,有时候做了错事,她仍是笑眯眯的,也不怪罪她们,两个小丫头也就渐渐怠懒起来,方才夜染衣玩着雨水,她二人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劝,两个丫头便自顾自坐在门槛上玩儿起了翻花绳,哪想到王嬷嬷这时候会路过,被抓了个正着。

      王嬷嬷可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儿,小枣和小桔虽然又惧又悔,却也不敢顶嘴,灰头土脸的认了罚。

      夜染衣不忍心,嘟嘴道:“嬷嬷,真的不怪她们,是染染自己要玩儿的!”

      王嬷嬷看了两个丫头一眼,“还不快去。”然后摸了摸夜染衣的头,“小姐听话,这虽然还是八月里,可这今年的天气鬼着呢,您想想,飞云那么结实的身子不过小雨里忘了拿伞,回头就着了风寒卧床不起,何况您这小身板呢,您想玩水,就跟老奴说啊,老奴给您准备一桶温热的水,随您怎么折腾,可这雨水是断断不敢让您拿手接着玩儿的。小枣和小桔最近确实要敲打敲打了,犯了错就该罚,您不能老由着她们。”

      夜染衣:“可是嬷嬷……”

      王嬷嬷摇了摇头,“您要是再求情,等今晚我就禀了夫人,把这两个小妮子赶出府去。”

      夜染衣只好不再多说,牵着王嬷嬷的手跟着她往浴房走,突然想到王嬷嬷方才的话,心中顿时一喜,“嬷嬷,我娘是不是今晚要回来了?”她都一连好多天没见着她娘了。

      王嬷嬷看着夜染衣惊喜的小脸,和蔼的笑道:“是呢,刚刚夫人身边的红缨回来报信,说夫人傍晚就能到家了,小姐赶紧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免得晚点着了凉惹夫人担心。”

      夜染衣高兴地欢呼一声,“那嬷嬷,我要快点去洗澡!”说罢就像个展开翅膀的小蝴蝶一样跑向浴房。

      王嬷嬷扶着老腰追在她身后喊道:“我的姐儿,跑慢些,地上滑!”

      ————

      已过掌灯时分,夜染衣跑到门口张望了几次,才等到武双艳风尘仆仆地归来。

      “娘!!”夜染衣看到一直想念着的母亲终于出现,高兴地飞奔过去。

      武双艳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乌黑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根素银钗,披着一身暗紫色斗篷,内里是绛红色的褙子和铁锈红的宋裤,美艳之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英气。

      虽然面带疲色,但看到女儿后仍旧展露了一抹笑意,“乖染染,娘身上都是灰,得先换身衣裳才能抱你呢。”

      夜染衣委屈巴巴的道:“娘,可我好想你。”

      武双艳亲亲夜染衣的小脸,“染染听话啊,娘马上就来了。”

      等武双艳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家常衣衫,母女二人方才开始用晚膳。

      桌上武双艳不停地给女儿挟菜,有些心疼的道:“肚子饿了就该吃饱饭再等娘,小孩子家家的,身子骨还没长好呢,哪里禁得住你这样挨饿,下次再这样,娘可要生气了。”

      夜染衣抿嘴笑了笑,“我就是想等娘回来一起吃,我都好久没有和娘坐在一起吃饭了。”

      武双艳闻言心中惭愧,又想到这些天的烦心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见小姑娘一抿嘴笑,左脸颊的酒窝就浅浅绽出,心里一阵柔软,伸手摸了摸夜染衣的脑袋,“娘的染染是个好孩子。”

      夜染衣眸光灿烂,“娘也是最好的娘!”

      武双艳摇头轻笑,“不说了,快专心吃饭。”

      吃罢饭,武双艳亲自给夜染衣洗漱拆发泡脚,等到她安稳睡去后,才悄然离开。

      夜深了,但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红缨:“夫人,杜知县的请帖已经连着递了三回了,恐怕您不好再推脱下去了。”

      武双艳冷哼,“杜康年这个老匹夫,这些年我们明里暗里孝敬了他多少银子,给他填了多少次亏空,更何况自从江浙大涝初现端倪,我们便开始捐粮捐银,这些钱粮就是丢进太湖里,都能填平一处,如今倒好,不仅没能砸出个响儿,反而捐着捐着就没了踪影。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狗东西,如今还要来吮血吸髓,教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红缨也是愁眉苦脸,“眼瞅着这都八月了,可这梅雨似乎还没结束,这场天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今早听小酒说安阳县为了开粮仓的事情打死了几个灾民,灾民里生了乱,好不容易才镇压下去,咱们桐庐离安阳也没多远,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武双艳叹气,“天灾是有,可是人祸也不小,照这样乱下去,早晚朝廷还会再派人来,只盼能来个清正能干的,否则……”

      红缨:“要是陈大人还在世就好了,兴许还能有些办法,咱们也能有个靠山。”

      武双艳微阖了阖眼,红缨口中的陈大人,就是前任杭州知府陈如山,为官清正廉洁,因为曾与她夫君夜正有所交情,夜正离世后的这些年,陈如山对她们孤儿寡母也多有照拂,可惜好景不长,陈如山因积劳成疾,于前年去世了。后来上任的便是现任杭州知府归崇彦,此人惯会溜须拍马,上下逢迎,更兼贪财好色,一直觊觎着桐庐城夜家的泼天财富。

      这些年,武双艳多次与这归崇彦周旋,日子一直不好过,又恰逢这天灾,如今这杭州城里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怕都是盯着夜家这块大肥肉,恨不能吞噬殆尽。

      武双艳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问:“我们如今粮仓里还剩下多少粮?”

      红缨估算一番,“不足两成。”

      “可供挪用的银钱呢?”

      “白银不过数万之多。”

      武双艳搓了搓脸,“把粮食留够我们宅子和铺子三个月的量,其余尽数封存起来,不要声张,分批运往各地不起眼的仓房,银钱也是如此处理。”

      红缨惊讶,“夫人此举是要?”

      武双艳目光有些暗沉,“狡兔还要有三窟呢,何况是我武双艳。若我孑然一身,便是舍了这副家业又有何惧,只是染染还小,我若任人宰割,染染将来怎么办?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不能让那起子小人太过得意!”

      红缨顿悟,“是,夫人,我这就着手去办。”

      武双艳颔首,“接下来要辛苦你了,把小酒也带上,这小子鬼主意多,也还算靠谱,事半功倍。”

      红缨:“是。”

      红缨刚走没多久,王嬷嬷就端着一盅参鸡汤过来了,进了书房,见武双艳还在查看账本,眉眼全是疲惫之色,心疼不已。

      “夫人,这样熬夜最伤身子,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处理,听老奴一声劝,喝点鸡汤就去歇了吧。”

      武双艳笑了笑,“哪有嬷嬷说的这么严重,劳您老费心,我喝了汤就去歇了。”

      王嬷嬷忙将汤从瓷盅里盛到小碗,轻轻吹了吹才递到武双艳的手上。

      金黄澄亮的鸡汤,撇去了浮油,清润可口,武双艳边喝着边向王嬷嬷询问这段时间宅里的事务以及夜染衣的起居。

      大部分都是些琐事,只是当武双艳听到王嬷嬷说今早杜知县家的小姐遣人送来一张赏荷宴的请柬,邀请夜染衣后日去杜府赴宴时忍住皱了皱眉。

      武双艳:“这样的天气,去赏什么荷,明天您遣人回复,就说染染病了,不宜出门。这一向因为天灾外面不太平,别再让染染出门,有什么帖子递来也一律推了,免生事端,宅子里就劳您和李管家多费心了。”

      王嬷嬷向来听武双艳的,闻言一概应下。

      因为连绵的雨季,夜染衣早被闷在家里许久,她自小就活泼爱玩,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一次,却被王嬷嬷给推了,整个人失望极了,一直恹恹的,后来还是武双艳给她讲了许久道理又许诺等过段时间后亲自陪她出门游玩,才引得她开怀起来。

      之后的几天雨小了不少,偶尔可见到淡淡日光,夜染衣每日待在府里读书、练字,或者去厨房看王嬷嬷做点心,她从小喜欢美食,爱吃也贪吃,武双艳疼女儿,除了正经功课外,旁的事从没拘束过她。

      飞云的身体始终不见好转,王嬷嬷和李管家请医熬药,从不薄待,第四日的时候,流霜从老家回来了,说是自家除了田地被淹,亲人万幸无事,夜染衣听流霜讲述了在老家看到的凄惨场景,心里难过,求着王嬷嬷多给了流霜一笔银子,让她请人捎回去安顿家里。

      流霜一回来,小枣和小桔轻省不少,但因为王嬷嬷的时常敲打,两人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懈怠。

      第五日的时候,夜家在附近镇上的绣房铺子有人闹事,管事掌柜百般调解,始终不能善了,便报到了武双艳面前,武双艳只好带着几个得力的下人亲自前去。

      武双艳走的第二天,王嬷嬷不知怎的摔了一跤,跌伤了腿,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李管家也因此忙里忙外,累得不轻。

      夜染衣素来喜欢王嬷嬷做的点心,每天都要吃一些,只是王嬷嬷如今伤着腿,没法做,快用晚膳的时候,流霜自告奋勇的去厨房做了一碟王嬷嬷平时最拿手的龙井酥,虽然外观和王嬷嬷做的差不离,但味道就没那么美妙了,只是看着流霜一脸殷切,夜染衣还是勉强吃了几块,点了点头,但还是如实评价:“霜姐姐费心了……再接再厉哈。”怕她失望,忍不住又加了句:“熟能生巧,霜姐姐多做几次,说不定就能赶上嬷嬷做的啦。”

      这天晚上,夜染衣困得极快,因为白天王嬷嬷摔跤的事,大家都忙了许久,白日里夜染衣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王嬷嬷,所以看她用完晚膳没一会儿就瞌睡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大家也就没多想,由流霜和小枣一道服侍她洗漱歇下。

      夜染衣这一觉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额头被磕了一下将她疼醒,估计还能继续睡下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喉咙发干,想伸手揉揉额头,突然发觉自己的绸被变得格外粗糙,身周都是一片臭味,忍着困意睁眼一瞧,自己似乎被裹在什么里面,有丝丝光线透过粗陋的经纬缝隙照射进来,身下颠簸不停,像是在马车里,却比她坐过的马车更颠簸。

      小姑娘心里一惊,顿时再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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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下章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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