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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被挑中的神仙，品级都不高，走出来时心里都是惶恐至极，生怕被天帝迁怒了也罚下界去做鸡鸭。
润玉和声安抚：“各位即刻起封印九成修为，下凡间去开山立派，为我天界遴选天赋绝佳心地良善的门人飞升上界，待百年后各位就可以回天，升入上仙之列。”
众仙一阵哗然。
神仙下凡有官方和非官方的说法。
官方便是由缘机安排，走天机道盘，如同被派去出公差，有天机道盘做护身符，平安无事。
非官方，就是直接出南北天门，哧溜一下落地上，光秃秃地没有任何保障，要吃天劫遭雷劈性命难保。
何况还有开山立派这等干涉凡人命数的破事。
天道铁律——天界神仙与凡人相处，被雷劈的概率非常大，修为不高的，一劈就灭元神，说什么百年归来，升入上仙？也得有命回来才行啊。
润玉微微一笑，道：“天道清明，只朔本源，若有天劫，也自会归由本座承担，诸位无须忧心。”
众仙稍稍安心，不敢多说，领命而去。
又与众仙议了几件事后，润玉便打发众仙回去，回到璇玑宫。
璇玑宫依旧清寒素雅。关于宫中样貌，邝露倒是曾经费过一些心事，想添置一些摆设，只是润玉年少时就不喜欢铺张，对身外之物没什么欲念，因此做了天帝之后便下令维持原样，为此邝露暗暗嘀咕许久。
一进宫门，邝露便迎了上来。
润玉淡淡道：“你来了。不是说了你还是好好办差，我这里琐碎事务无须你来操持么？”
邝露笑着应道：“多谢陛下体念。左右我手上也没什么要紧事体，一些归档整理的日常事务，小仙官们应付得来。”
润玉顿了顿，道：“难道我这宫里泡茶洒扫诸事，旁人就应付不来？”
邝露一怔，敏感地听出来他话里的不快，暗暗一凛，小心翼翼地低头请罪道：“陛下恕罪，是我草率了，日后我一定更加用心做事，不给陛下增加烦扰。”
润玉暗暗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并没有忧烦，你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邝露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我给陛下泡壶茶来吧。”
润玉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落了座，一眼便看见案几上放着一封书信，字迹很是熟悉。
“旭凤？”
邝露笑道，“方才我在南天门，恰巧遇到火神派来的信使，便给陛下带了进来。”
润玉哦了一声。
这倒是一件奇事。
他们兄弟俩上次见面，应是还在当时旭凤隐居的那处峡谷之中。后来旭凤和锦觅成婚，倒是发了喜帖过来，只是他想着出席婚礼的众亲友，估计没有一个愿意看到他吧，何必去给他们添堵，于是就没有去。
自那以后，旭凤再无音信传来，十几年眨眼就过去了。
往日从不写信的人，今日特特来信，想是又有什么事要找他处理？
果不其然。这封信里说了一件奇事。
天魔两界交界处的忘川河中，原本有无数的孤魂野鬼不肯去投胎转世，日夜在河中浮沉哀嚎。
日前，魔尊鎏英无意中发现河中的魂魄全部消失，诧异之下，便让冥王拘了一些尚未投胎的凶魂，在他们身上捆了锁魂链，放下去查探。
结果下去了几个凶魂，都像泥牛入海一般，彻底消失。这种怪事鎏英从未见过，向魔界元老擎城王求教后也没有结果，只好向旭凤求助。
旭凤知道自己的兄长润玉生平好学，博古通今，因此拜托他代为详查。
润玉一笑。罢了，就替这家伙走一趟忘川吧，自家兄弟，难得相求，当散个心就是。
花界，水镜。
老萝卜精说到天帝和魔尊大战，十分起劲，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然后那白红两道光，就乒乒乓乓轰隆隆咔嚓嚓地绞在了一起！”
女孩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谁占了上风？”
老罗卜挥挥手，悻悻地说：“别提了，天帝作弊，用了禁术，天帝占上风。”
女孩道：“你说的是穷奇之力吗？”
老胡道：“你怎么知道穷奇？你娘说的吗？”
女孩儿轻描淡写地道：“自然是我娘说的。我娘说他同义父曾经一起降服过这只凶兽呢。”
老胡点头称是：“不错，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呢。那时候穷奇出逃，为免六界动荡，天帝严令不得宣扬。后来你义父中了穷奇的瘟针，昏迷不醒差点没命，你义母回来偷夜幽藤，你娘和天帝在水镜外守着他，我和你义母折腾了一晚上才种出来一株夜幽藤呢！”
说着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胸。
女孩儿诧异道：“天帝也在么？我娘怎么没提起啊？”
老胡随口道：“有什么好提的，他可不是好人，哼。我差点被他骗了，还以为他是真心想救兄弟。”
女孩儿问道：“咦，不是想救义父，那他想做什么？”
老胡瞪眼道：“这还用问吗？怕死呗。你义父可是天后嫡子，他若出事，天帝作为兄长自然逃不脱干系，天后非要他陪葬不可。”
女孩若有所思地道：“天后也这么不讲理么？若是这样，天帝少年时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吧。”
“这……”老胡从未想到这一点，想说点什么，挠了挠后脑勺，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我们继续说。话说天帝这禁术可不得了，那穷奇是天地间第一等凶兽，附在天帝身上，等于一下子生生涨了数千年的灵力，天下可没有白吃的萝卜，天魔大战后天帝差点被穷奇弄疯了，要不是你义父出手帮忙杀死穷奇，说不准他早就死翘翘了。我听小红红说，天帝每年都有几日会被穷奇留下的戾气反制，变成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小泥鳅。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堂堂天帝啊，变成小泥鳅。”
说着老胡大笑不止，连眼泪都笑出来：“……所以说，还是你义父厉害，那可是六界战神。天帝要是由他来做就好了。”
少女道：“那可未必吧。”
她仰头看向天空，若有所思。
她名叫卿天，是魔界女魔尊鎏英亲生闺女。
自她记事起母亲就十分忙碌，甚少有闲暇时间陪她玩耍。最近还在搞什么继位五百年大典，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魔尊之位如此劳累，想来那个天帝位置，也不是做摆设的，日常事务不会太少吧，就她义父那个疏懒劲儿，哪能受得了呢。
老萝卜在水镜里讲故事从来没有人提出异议，今日却屡遭这小丫头质疑，不禁有些不满，低头认真看她：“咦，你这小娃儿倒是稀奇，不帮着你义父还帮着外人啊！”
卿天想了想，说道：“我自然是亲近义父的。只是我觉着这天帝，十分的不容易。”
老罗卜几乎是要愤慨了，一头的萝卜叶都抖了起来：“你说说看，他吃香的喝辣的，手下一大帮子狗腿子，怎么个不容易法？”
卿天随口说道：
“你不是说了么，义父若是出事，天后必定要他陪葬。他好歹也是上一任天帝长子，就算出身不好，没人看得起，至少也不该有性命之忧吧？义父出事，我娘和义母都能证明是穷奇害的，怎么就得要他陪葬了？我看爷爷这么说，是不是也觉得如果义父出了事，天帝就理所应当要负责任？”
老萝卜精气恼道：“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你义父对他可好着呢，一直护着他，帮着他。他不负责任，谁负责任？”
卿天道：“所以，兴许他就是感激义父的好意，真心想救义父，但是你却说他不是真心，是因为怕死。爷爷，你讲故事不讲道理，我不喜欢。”
老萝卜精目瞪口呆，活了几千年，头一回有人说他不讲道理，而且还是这么大点一个娃娃，顿时觉得老脸都挂不住了。
“我哪有不讲道理了。我说你这小娃娃，才这么点大，就胳膊肘朝外拐，你义父义母真是白疼你了。”
卿天不服气道：“爷爷，我哪有胳膊肘朝外拐，义父义母我还是很敬爱的，只是看不惯这种因为人家出身不好就做什么都是错的坏念头。我娘的右护法生了一个私生子带回家，我亲眼看见他家大娘子趁相公不在，找了个借口，将私生子朝死里打，大娘子的儿子在旁轻飘飘劝几句，也并没有什么用处。我气不过，将他们府上后院烧了，我娘竟然还罚我跪了一个时辰。总而言之，我反正知道，天底下的私生子都是不容易的。”
老萝卜掩耳不听：“再不容易，也不能黑了心肠算计毒害自己亲手足。你义父可是被他算计得死过一回的。”
“呃，这事我娘亲同我说过好几遍了。 ”
卿天十分为难，犹豫了一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我觉着这事儿义父义母自己便有错。那么深的情分怎么就不能明着把话说清楚呢，一上来便动刀动枪的，多伤和气。义父为什么要杀水神爷爷？杀了水神爷爷义母就会嫁给他？明摆着不会嘛。而且，谁会那么傻，用只有自己会的道法杀人？义父义母要是干干脆脆地把话说明白，哪有天帝什么事啊？”
老萝卜再次被她的谬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想好好驳斥她，但偏偏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忍不住站起来，急的原地团团转：
“你这小女娃，你这小女娃……没大没小……我要告诉你娘亲……”
卿天伸了伸舌头，“我娘每日忙着她的中兴大业，她才没工夫管我呢，最多罚我跪一跪，没什么打紧。爷爷你就别指望她了。”
老萝卜一愣，马上又捶胸顿足：“我的天，你这小女娃怎么这么不像锦觅，也不像小白鹭，天哪，就是一个小魔头……”
卿天将最后一根捉过了虫子的萝卜放回筐里，笑嘻嘻地道：
“我又不是义母生的，自然不像她。好啦好啦，爷爷不生气了，继续讲故事吧。爷爷给我讲讲义父把穷奇元神除掉，为什么还有戾气？天帝变成小泥鳅，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老萝卜气呼呼地再也不肯搭理她。
卿天也不气恼，八卦听了一耳朵，够她消遣好一阵子：“好吧，现在爷爷可以去睡觉了。虫子我都捉完了，现在我要去找白鹭儿玩啦。”
老萝卜气得余韵未了，心肝儿都疼，想将她拖住好好教训，便说：“不要走，那边还有三筐萝卜有虫……”
卿天道：“爷爷，这萝卜是中了邪还是中了毒，生这么多虫！还是找芳主们看一看吧，我走了啦。”
说完一溜烟地走了。
老萝卜气得脸都红了，喊不住她，回头来气恼不已，“这女娃娃真是太顽皮了，怎么这么不听话，想当年，小锦觅也顽皮，可也没她这么不听话这么爱犟嘴，我可得同小锦觅好好说说，要好生管束，别好竹子长出歹笋来……咦，女娃娃说的是啊，萝卜为什么生这么多虫……”
卿天不说也罢了，这么一说他便想起来，近一百年来渐渐有这种怪虫出现，近日越来越多，不由悚然，掉头奔出去：“长芳主长芳主，出大事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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