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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小太监不敢再罗嗦,忙躬身禀道:“奴才问过很多人,都说这方丝帕是秀女蒋娉婷的。”
朱祐杬重重地哼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她果然又骗我!”
小太监不可思议地挠挠脑袋,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敢骗二皇子?心下又有些糊涂,为何二皇子被人骗了还很开心?难道是他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二皇子确确实实笑得很欢快啊!
“走,去乾清宫!”朱祐杬随手将鎏金弓抛给旁边侍候的宫女,火急火燎地走了,仿佛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匆匆赶到乾清宫,内监总管梁芳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行礼:“老奴给二殿下请安。”
朱祐杬风一般地奔上台阶,嚷嚷道:“父皇呢?我要见父皇!”
梁芳忙拦在他身前,打了个手势,悄声道:“殿下轻点,皇上尚在午睡,您若有事,过一个时辰再来。”
“我等不及了。”朱祐杬冲着殿内大喊道,“父皇!父皇!”
梁芳急得直跺脚:“我的祖宗,您别喊了,扰了皇上的休息,奴才们的脑袋可不保了。”
“吱呀”一声,寝殿的门忽地打开,小宫女掀起五色珠帘,皇帝已换了一身明黄色暗团云龙纹常服,从殿内走出来,面色如常,淡淡地瞥了一眼朱祐杬,皱眉道:“跑得满头大汗的,也没有半分皇子的气度,成何体统?”
朱祐杬双眸晶亮,兴奋地说道:“父皇,儿臣瞧中延祺宫的一名秀女,求您作主,将她赐给儿臣。”
皇帝闻言沉下脸,斥道:“荒唐!延祺宫的秀女是给太子准备的,岂能容你染指!”
朱祐杬不服气地道:“父皇,延祺宫那么多秀女,就算赐给儿臣一个,皇兄定不会计较。”
“胡闹!”皇帝脸色微愠,“此事不必再提,朕绝不会答应。”
朱祐杬忽地跪下,眼神热切地望着皇帝:“父皇,儿臣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喜欢的姑娘,求您疼儿臣一回,就将她赐给儿臣吧。”
皇帝无奈地揉了揉额头,退让道:“好好好!等你皇兄选妃结束,若那女子落选,朕再将她指给你。”
朱祐杬想起那日朱祐樘护着张婳的一幕,哪肯答应,嚷道:“万一皇兄选了她,儿臣岂非要抱憾一生。父皇,您现在就将她赐给儿臣吧。”
皇帝见他如此固执不由十分头疼,皱眉道:“不可。太子尚未选妃,哪轮得到你先选。”
朱祐杬一向深受皇帝与万贵妃的宠爱,骄横惯了,一时口不择言地道:“有何不可?兰娘娘不也是太子妃的候选人吗?父皇不也宠幸了她吗?”
皇帝数十年来独宠万贵妃,向来不把其他女子放在心上,那日在拥翠亭饮了几杯酒,竟糊里糊涂地将沈兰曦带回寝宫临幸了她,事后一直觉得心中有愧。此时闻言不由恼羞成怒,指着朱祐杬喝道:“放肆!”
梁芳见状忙奉上茶,打圆场道:“皇上,先喝口茶润润喉。”又一面暗暗向朱祐杬使眼色,“二殿下,您先回吧。有什么事改明儿再说。”
朱祐杬却一脸的倔强,说道:“父皇若不答应,儿臣就长跪不起!”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冷声道:“你愿跪就尽管跪着。”说罢,拂袖离去。梁芳不住地唉声叹气:“二殿下,您怎可和皇上对着干呢?”痛心地摇了摇头,便小跑着追上皇帝。
约莫半个时辰后,宸妃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却见朱祐杬直挺挺地跪在台阶上,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含泪道:“好端端的,何苦惹恼你父皇!那些秀女是为太子准备的,你怎可觊觎?听母妃的话,断了这个念头,母妃保证为你挑选一个比她好千倍万倍的人儿。”
朱祐杬神色有些落寞,咬牙道:“儿臣谁都不要,儿臣只要她!”
宸妃眼圈儿微红,落下泪来:“你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也为母妃想想。这些年母妃的处境你并非不知,若不是依附于贵妃娘娘,母妃如何能在这险恶的深宫中活下去?”
朱祐杬嘴唇紧抿,低头不语。
“贵妃娘娘一向视你如己出,不但大力栽培你,甚至还为你在朝堂上造势,你莫要因为一个女子而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苦心。”
“儿臣不稀罕。”
宸妃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抚着心口低声哀求道:“就当母妃求你。等会你父皇回来,你向他认个错,不要再顶撞他。”
“父皇若不答应将蒋娉婷赐给儿臣,儿臣绝不起来。”朱祐杬执拗地道。
宸妃伤心地望着他:“你可曾想过,贵妃娘娘若因此恼了你,你我母子就只能等着任人宰割。”
朱祐杬仰起头,眼神坚定,不为所动地道:“母妃,其他千件万件事,儿臣都可依你,唯独这件,儿臣不能答应。”
“就算因此惹恼了你父皇,被他放逐到荒凉之地,永不能回京师也在所不惜?”宸妃失望地问道。
“儿臣无怨无悔。”朱祐杬毫不犹豫地答道。
宸妃心下叹了一口气,知子莫若母,她这个儿子就像一匹蛮牛,下定决心做的事情,任谁也劝不了。
“娘娘,不如命人强行将二殿下带回去吧。”贴身侍婢香荷轻声说道。
“走吧。”宸妃疲惫地摇摇头,转身缓步走下台阶,叹道,“我们去未央宫。”
晌午的阳光落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越发地刺目耀眼。朱祐杬似一尊塑像般一动不动地跪着,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涸开裂,额上渗出晶莹的汗珠。
梁芳苦口婆心地劝道:“二殿下,您都跪了一天一夜了,再这么跪下去身子可受不住啊。您还是回去吧。”
朱祐杬自昨日起便滴水未进,此时又累又渴,眼冒金星,却仍挺直脊背,声音嘶哑道:“父皇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梁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殿内,皇帝斜倚在紫檀雕云龙纹宝座上,手指捏着眉心,听到响动,头也未抬起,问道:“他还跪在外面?”
“是。”梁芳颇有些心疼地道,“皇上,二殿下从昨儿起连一滴水都没喝过,再这么下去只怕要跪出病来。”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皇帝余怒未消,语气却也多了几丝心疼。
殿外忽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须臾万贵妃翩然入殿,手中端着乌木描金雕花托盘,笑道:“皇上,臣妾刚做了一些水晶桂花糕,您快尝尝。”
皇帝有些惊喜,忙从玛瑙盘中取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轻轻地咀嚼回味,半晌,感慨道:“还是小时候那个味道。”
儿时被幽禁在南宫,吃食短缺,为了哄他开心,万贵妃时常偷偷溜到御花园采摘鲜花,变着花样做各种糕点,桃花糕,芙蓉糕,水晶桂花糕……。万贵妃的手艺不过尔尔,可他觉得那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后来她成了他妃子,却再也没有做过那些糕点。
万贵妃亦拿起一块水晶桂花糕,轻轻地咬了一口,叹道:“一晃过了这么多年,臣妾也老了。”
皇帝温柔地执着她的手:“朕陪你一起老!”
万贵妃望着殿外,唏嘘道:“看到祐杬跪在殿外,倒令臣妾想起当年皇上不顾太后和朝臣的反对,执意纳臣妾为妃的情景。这孩子倒和皇上一个性子。”
皇帝有些动容,微笑道:“罢了。朕就当一回月老,成全了他这番痴心。”他踱出殿外,盯着朱祐杬问道,“那个秀女叫什么名字?”
朱祐杬又惊又喜,答道:“她叫蒋娉婷。”
“朕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皇帝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地说道。
“别说一个条件,便是一百个条件,儿臣都答应!”朱祐杬闻言双眸一亮,立即兴奋地答道。
“赐婚之前,不许你去延祺宫见她。你可做得到?”皇帝有些头疼地道,“朕可不想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儿臣保证在大婚之前都不再见她。”朱祐杬信誓旦旦地道。
皇帝挥了挥手,皱眉道:“回去吧。饿了一天一夜,若被你皇祖母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儿臣告退。”朱祐杬喜滋滋地行礼,小太监立即上前搀他起来,扶着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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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音阁。
沉香细袅,丝弦柔靡婉转。
殿内左右两侧一字安置着十数张紫檀小几,几上摆着珍馐佳肴及各色时令水果,白玉杯里盛着红宝石般潋滟生光的葡萄酒。
秀女们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俱低头默默地研究着身上的衣物,鞋子或丝帕。唯张婳神色自若地品着杯中美酒,目之所及,无一不精致奢华。
青玉执壶,琉璃盘盛着时鲜水果,紫檀镶金木箸,件件价值不菲,可惜不能带走!可惜啊可惜!张婳心中扼腕叹息。
万贵妃头戴双凤翊龙冠,身披金黄色织金云凤纹大氅,长眉入鬓,凤眸微睐,脸上虽难得地挂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可眉眼凌厉,令人觉得天威难犯,只听她曼声道:“各位秀女进宫也有段日子了,每日学习宫中礼仪规矩想必很辛苦,皇后凤体违和,本宫代摄六宫事宜,今儿设宴请各位过来陪本宫听曲看戏,好好放松一下。你们都不必拘束!”
“谢贵妃娘娘!”秀女们忙齐声谢恩道。
席间觥筹交错,莺声燕语,一曲《一剪梅》婉转凄恻,令人唏嘘不已。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万贵妃出神良久,忽举杯掩袖一饮而尽,笑道:“唱得好!赏珍珠一斛。”歌伎谢恩退下。
汪直望了一眼殿外,禀道:“娘娘,奴才命乐工局新排了一出《凌波舞》,娘娘看了若喜欢,奴才想向娘娘讨个恩旨。”
“本宫伴驾数十年,什么倾城之舞没见过?”万贵妃斜睇着他,漫不经心地道:“跳得不好,仔细你的皮。”
汪直笑道:“必不教娘娘失望。”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殿外忽传来内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万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忙起身上前接驾,率着众秀女行礼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帝伸手扶起她,含笑道:“朕听闻你设宴邀请众位秀女听曲,便和太子过来凑个热闹。”
“皇上能拔冗过来,臣妾求之不得。”万贵妃笑着应道,一面命人替皇帝和太子重新安排席位。
众秀女乍见到太子,俱是又惊又喜,只见他头戴九旒冕,穿着玄色织金蟠龙袍,俊美无俦,气度高贵,果然如传闻所说,是个温文儒雅的俊美公子,不由心如鹿撞,双颊晕红,纷纷摆出自认为最美的姿势与表情,只盼朱祐樘的目光能够在自已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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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感觉又要出幺蛾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