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临时工日常

作者: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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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老爷子摸着自己的胡子,对袁大先生说:“这是老夫家中孩子所做,你看看可比得上你那孙儿万一?”

      老爷子说的很是谦逊,一点也没有要炫耀的意思。

      当然,如果表情稍微收敛一些就更加可信了。

      袁大先生本来也不甚在意,他们袁家的三公子,在上林算是无人不知的青年才俊。

      虽说终家的孩子个个都很不错,终言荣更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但是与袁三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上林这地方,要是他们几家里,哪家出了有出息的后辈,基本是瞒不住的,大家都知道彼此的事情,几大家的关系是既相互扶持又彼此竞争。

      袁大先生接过终老爷子手里的文章,粗粗一看:“笔迹隐有风骨,笔力还差一点火候,但这是小辈的字,练到这个程度,只要继续钻研,迟早会有大成的一日,不错。”

      终老爷子笑而不语。

      袁大先生继续观看,这是一篇史论文章,题目是:行赏忠厚之至论。

      文章开头以一句“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

      最后以《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为结尾。”

      袁大先生看完,眼神发亮的对着终老爷子:“文辞简练,平易通畅,结构严谨,说理很是透彻,你家哪个孩子的学问有了如此精进?”①
      终老爷子看出了袁大先生眼中的惊讶,努力将高高翘起的嘴角压下来。

      保持笑眯眯的和蔼样子:“这是我外孙九离前日所做文章。”

      袁大先生有些惊讶了。

      整个上林都知道终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当年与冉家那小子一起不知所踪,终家的态度也很是不同寻常。

      大家私底下有很多猜测,众说纷纭。

      五年前有人到终家报丧,说是终家那个小闺女在京中没了。

      当时好多人还可惜了一番,因为以璇小闺女当年也是上林数得上的闺秀,不知道有多少才子暗中将一颗心留在她身上。

      后来终家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况且近日终家更是没有听说过,来了如此了不得的才子。

      袁大先生虽然心里疑惑,但是这些事情也不好当人家的面问出来,只好将疑惑存在心里,等着回去在让人打听清楚。

      “看来咱们上林年轻一辈的那什么三大才子,就要成四大才子了。”袁大先生这话说的很是笃定。

      终老爷子笑眯眯的。

      “年轻人的事情,咱们这些老家伙就不参合了,老头子我啊,只是寻思着给大家通个气儿,孩子日后在外间行走时,你能多照拂一二。”

      袁大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终老爷子。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要不是爱极了你那外孙,能让你铺开如此阵仗,只为了给我们欣赏你那外孙的文章?”

      终老听到这话忍不住叹口气。

      他还真不是为了给九离扬名,要不是担心九离被冉季风带回去给教坏了,他是真不想让九离小小年纪就接触这些。现在一心向学,才是九离最应该做的事情。

      本来他开始也是这么做的,终家将九离的消息隐瞒的很好,这不,要不是他今日特意提出来,袁家作为上林一等的家族,还不知道九离的存在。

      “唉,老头子这也是无奈之举,若非逼不得已,老头子也不想逼那孩子。”

      袁大以为终老爷子这是另类的炫耀,忍住在众人面前翻白眼儿的冲动,继续看九离的其他文章。

      五天过去了,上林虽然没有九离的影子,却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一方面是因为终老爷子作为士林的泰山北斗,能这么不遗余力的给一个孩子铺路,本身就让人惊奇。

      另一方面,要是这人是终家的孙辈,大家还能明白一二,但是九离可是终家那个故去多年,在去了之前已经与终家没有联系的终以璇的孩子,勉强算得上是个外孙,就让人更加好奇。

      第三,老爷子拿出的那些文章诗词是九离做的,以老爷子的人品,作假的可能基本上没有,那九离在读书上的天赋确实不凡。

      最后一点,众人打听一番,从终家被敲打过,嘴比死鸭子还硬的下人口中,才知道写出那笔字,做出那些文章的九离,竟然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孩童。

      前面所有的疑惑,在最后一点上已经不算什么了。

      近几天,有关九离来上林后的一举一动,已经传得大街小巷,众人耳熟能详。

      集市上卖烧饼的老婆婆,都能说出两句曾经终家九离表少爷在她的烧饼摊子前尝过新鲜。还夸赞过她的手艺。

      九离出现频率第二高的上林书院里,更是传出了许多九离与先生曾经探讨的经典内容,有人将之编辑成册子,在上林读书人间风靡一时。

      不管是好奇的,不服气的,还是想了解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天才的,基本上人手一本,细细研究。

      九离十分不解的是,集市上的烧饼摊子用她做广告就算了,因为她自己也不记得有没有吃过人家的烧饼。

      但她每次和先生讨论问题,只要超过半个时辰,课堂上的学生除了走神的,就剩下睡觉的,到底是谁那么大能耐,能将讨论内容一一记载下来?

      最让九离不能接受的,就是书院外卖糖葫芦的王二,竟然舔着脸说:“终家表少爷每次进出书院,都要尝咱们王家的糖葫芦。

      不仅自己吃,还给书院里的少爷们带,少爷们都十分喜爱咱们王家的糖葫芦呢。”

      本来王二的难吃糖葫芦在山下很难有市场,才退而求其次来书院外碰运气,经过这一波宣传。

      竟然成功的在山下的集市上开了两家分店,雇了三个伙计给他看店。

      现在的王二已经不是过去苦哈哈,哄着刚入学不知事的学生买他家糖葫芦的王二了,他只需要每日里盯着伙计好好干活,不要偷懒就好。

      难吃已经成了王二家糖葫芦的标记,大家还都要争相买来尝一尝。

      “听说这是终家小神童经常吃的,给咱家那臭小子也买来尝尝,沾点小神童的光。”

      “听说书院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吃过这家的糖葫芦,人家能那么聪明,给咱家孩子也吃点,说不得也会聪明。”

      “听说这家因为人手不够,开始限量了,咱们抓紧时间吧,要不晚了今天就买不到了。”

      ……

      你们真的不觉得你们说的话里主次关系,前后关系,以及事情发展的顺序,还有逻辑都存在很大的问题吗?

      王二不仅借着九离的东风成功的摆脱困境,实现了高盈利,还顺利转型,知道冰糖葫芦的市场在上林已经饱和了。

      于是转战开了一间小小的茶楼,每日里都能在里面听到最新鲜的上林书院里学生与先生之间的事情。

      生意很是红火。

      他还非常有感恩精神的,亲自带着人在终家的角门处,扛着一整束的冰糖葫芦,学着书院里学生的样子,给角门上的人行礼。

      “在下是上林书院外的王二,这是为了感谢九离表少爷,特意准备给他的谢礼。”

      别说,这家伙这书院外混了两年,耳濡目染下,这礼行的有模有样,让下人也不好随意轻视,找来了管家。

      最后,这大大的一束冰糖葫芦就出现在九离面前。

      然后这天,终家上上下下都收到了九离少爷送来的礼物——冰糖葫芦。

      不管在哪个角落,都能见到下人人手一串,红彤彤的吃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爱福还感叹:“这么多人一起吃还挺有意思,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难吃了呢。”

      不吃没办法啊,天气炎热,放的时间久了,肯定要坏掉的,大家不好糟蹋小少爷的一片心意,也就顾不得讲究这些礼仪了。

      权宜之计啊。

      至此,九离不得不感叹外祖父这次的广告做的非常成功。

      果然人老成精这话在外祖父身上是一点没错。

      九离摸着懒洋洋的小胡萝卜,自言自语:“外祖父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他老人家这一出手,不仅让整个上林都知道了冉九离的存在。

      上林号称天下四分之一士林学子的聚集地,现在时日还短,日后这名声在外祖父有意的宣扬下,想来还能传出外地。

      要是我回京以后,在爹爹手底下学坏了,想来爹爹在士林中间就很难混下去了吧?

      不,不需要我学坏,只要我停滞不前,爹爹也能被人嘲笑一辈子。”

      九离叹口气.

      “看来外祖父不仅是在逼爹爹以后要好好教我,还在逼我呢,要是我哪一日懈怠了,同样也会连累到爹爹的名声,这可真是让人烦恼啊。”

      嘴里说着抱怨地话,嘴角却是高高翘起。

      不远处喝茶的终老爷子嘴角抽搐。

      同样自言自语:“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不可爱,说个悄悄话,说的这么大声,分明是说给老头子听得。偏还不能反驳,要是现在出声,可不就证明了自己在这里听小孩子的墙角吗,真是让人烦恼。”

      老爷子同样嘴角高高翘起,非常大声的说着悄悄话。

      让在不远处伺候的众人心下汗颜,这两位主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喊着说悄悄话这种幼稚的事情也能做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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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行赏忠厚之制论》是宋代文学家苏轼在宋仁宗嘉祐二年应礼部试而写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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