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

　　无题咖啡厅的起起落落在半天内就结束了。
　　和中午早上比起来，下午的营业情况明显要好了很多，为了致歉管理不周，无题咖啡厅临时开启了优惠活动，效果还算不错。

　　路唯两点出去补了个午饭，回来时在门口撞见了一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是咖啡厅的常客。
　　小姑娘要了个面包，等待期间冲刘慧笑嘻嘻道，“姐姐，还好你们澄清啦。”
　　“嗯？”柜台前还有其他客人，刘慧一时没听清。

　　“我妈妈一直只支持我来你们家吃，说觉得你们家干净，结果今天早上那个假视频，弄得我妈不高兴了半天。”小姑娘说着，脸上扬起大大的微笑，“不过刚刚，她又给我钱啦，让我来买我喜欢吃的面包。”
　　刘慧顿住，一时间很是感动，半天没想好要说什么，旁听的路唯走了上前。

　　“谢谢你和你妈妈的信任呀。”路唯说着，看了大厨房一眼，“下午的奶油酥塔要好了，你想吃吗？”
　　路唯穿着慵懒简单，没太多花哨，配合着从里到外都透着的淡然气质，极其引人眼球，属于气场温柔又强大的那种，叫人忍不住多看。
　　小姑娘看见她，小脸忍不住热了热，目光往旁边一瞟，暗含期待：“可，可以吗？奶油酥塔的销量很好，我之前总碰不上。”

　　“可以啊。”路唯看了眼大厨房，就见新的一批奶油酥塔果然好了，径直走过去亲自包装了一块出来，束上好看的礼结，递给小姑娘，“有点热，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小姑娘一愣，“钱……”

　　“我请客。”路唯说着，微微弯下腰，冲小姑娘一笑。
　　那个笑容好看极了。
　　顿时，小姑娘原本就已经红润的小脸变得更红了，她拿过刘慧递给她的面包，匆匆忙忙说了谢谢，然后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努力地端好了奶油酥塔的盒子，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块小小的甜品，而是什么珍宝一般。

　　·

　　和其他客户打了会招呼，顺带把奶油酥塔连着赠送了好几份。路唯的大方瞬间收获了一票新客户的喜欢，和老客户的夸赞。
　　他们有的觉得白天信任那个视频的自己不可理喻，也有的表示从一开始就相信路唯。
　　路唯没有过多讨论这些问题，一一笑着应下后，便回到了店内，往大厨房的方向走，就见陈力在门口一边做着手里的面包，一边朝外面看，路唯出现时，他动作一顿。
　　路唯于是停在他面前，“你有话想说？”

　　“有，有。”陈力也没想到路唯会突然停下，说完这个字后又低下了头。
　　他一直都这样。
　　陈力是大厨房里最年轻的师傅，从学徒一路做过来的，为人憨厚老实，风格一向少说多做。
　　“怎么？”
　　“路，路姐，”家境贫寒，所以从学徒开始做起的陈力今年才二十一岁，分明高了路唯一个头，这会儿看上去却畏缩的不行，“我想，想辞职。”

　　陈力的声音不大，但他们两就站在大厨房的门口，路过的员工偶然听见，全在往这个方向瞟。
　　“理由？”路唯没在乎那么多，反问道。
　　“我，我觉得小蕊的事，我也有责任。”陈力说着，把头低得更低了，“我刚刚问了，我们店今天销量掉了很多，下午好点儿了……但连以前的一半都不到。”
　　陈力说话很慢，路唯却听得很耐心。

　　“所，所以我的责任也很大，想这个，我今天一个上午工作都没专心，”陈力说着，手绞在一起，“我觉得我也该被开除的。”
　　路唯静静地看着他。
　　来来往往朝他们这边瞟的目光变得更多了，陈力平时木讷，但认真好学肯做，花花肠子没有，在店内的人缘还算不错，比起个别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师傅，其他的小姑娘平时明显更喜欢和陈力说话多一点，况且陈力家境贫寒，但一直自食其力，旁人难免会同情。

　　“你确实有责任。”半晌，路唯道。
　　陈力低到不能再低的头轻轻点点。
　　“但是辞职弥补不了你的过失。”路唯说，“研究出更多好吃的甜点或许能。”
　　陈力下意识地点头，旋即才反应过来路唯说了什么，错愕地抬头。
　　“这个月的工资我会扣你部分底薪，提成能干多少看你自己了。”路唯说着，轻轻拍了拍陈力的肩膀，不等他回复，就转身进了办公室。

　　·

　　路唯有专门看过刘慧说的23号和26号的监控录像。
　　陈力给小蕊钥匙的画面并没有刻意避开摄像头，而从那个录像来看，完成工作的陈力拿到手机，得知家中急事后，比起将大厨房直接托付给小蕊，更像是被小蕊主动要求帮忙。
　　视频内的小蕊去了大厨房两次，期间陈力接了两个电话，最后才将钥匙给小蕊，且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

　　视频是路唯和店长一起看的，双方一致认为陈力没有到要被开除的地步。
　　这些暂且不说。
　　重新回到办公室内的路唯分别给路爸妈和柳妍妍都报了平安。
　　路爸妈的回复非常快，忙得脚不点地的柳妍妍也就只隔了五分钟而已，午后阳光依旧很好，路唯眯着眼睡了会，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
　　打开手机，就见白霖发来的消息。

　　“我上午忙了两台手术，刚刚才知道你咖啡厅出事了，没事了吧？”
　　路唯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了句，“已经没事啦”和一个“谢谢关心”的表情过去。
　　哈欠打完，路唯撑着脑袋想了会，发现好像也不算没事，裴言帮了她一个挺大的忙，如果没有那两个官博的转发，无题咖啡厅的这场翻身仗不至于打的这么完美。

　　手指于是在白天接到的电话号码上徘徊了半天，最后心一定，发了条短信过去。
　　“咖啡厅的事情谢谢你，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成功的翻身仗用一顿饭来还人情听上去好像有点厚脸皮，但路唯也没办法，更多的东西，她是真的不敢再给裴言了。
　　他对她依旧有吸引力，不过是因为她内心的其他东西强于这种吸引力，才能让她时时刻刻控制住自己而已。

　　路唯并不想失控。
　　“今晚。”那边回信息回得很快。
　　“行。”对方爽快，路唯也磨蹭，“餐厅你定？”
　　“嗯，郊外有一家新开的中餐厅很不错。”

　　接到消息的路唯手指微微一顿。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
　　裴言总是会更多的考虑她的口味，他会陪她吃火锅，吃大排档，即便吃的时候看上去很不自在，穿着西装坐在路边缕缕遭人回眸注视，却也从不会有怨言。
　　路唯当时也是心疼的，旁敲侧击了许久裴言喜欢吃的菜，甚至想过要自己亲自做给他吃，但从未得到过答复。
　　---裴言从不告诉她他喜欢什么。

　　不一定要去那家，随便吃点别的就可以，包括路唯过去不那么喜欢的西餐。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半天，路唯还是没能把这条短信发出去。
　　往事多多，间隙里生长出的温热，拦住了她下落的手指。
　　“好。”路唯最终回道。

　　·

　　收到路唯回复时，裴言正在办公室内，盯着屏幕，眉头紧锁，目光严肃。
　　他保持这幅模样很久了，让前后进来的秘书都很是紧张，然而裴言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暗色的桌面上，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他的目光却还是锁定在屏幕上。
　　是和微博上那个“抄袭泡面快去死”的对话截屏。

　　“她就是个婊/子！”在被裴言再三诚恳追问之下，对方拉开了话匣。
　　“当时这个微博根本就不是她的，是他们学校一个学姐的，那个学姐还成立了工作室。她进了工作室之后两面三刀，拉帮结派，把其他人全给逼走了，号弄成了她自己的，这也就算了，同工作室的小学妹微博比她红了一点之后，立马买水军去黑，完了还人肉别人，人家小姑娘都快被逼疯了，她自己美滋滋地继续发微博发视频，但其实剪辑视频全是在抄袭学妹的模板，被扒出来还死不承认，恶心死了！”

　　那个博主的语言表达有点混乱，裴言稍微整理了一下，才大概整理出了这么个故事。
　　但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故事上，而是在博主后来发过来的，满是惊叹号的消息上。
　　“后来都说什么她出车祸了，我还以为她死了呢！结果换了套皮开什么咖啡厅来圈钱，恶心炸了，还不如死了好！”

　　车祸？
　　裴言一边点了举报，顺便把号发给唐泽让他处理，一边将对话截图，然后视线反复在这两个字上徘徊，持续了一个下午。
　　那个博主虽然说得有些乱，但车祸是一年前发生的这点她表达的很是清楚。
　　也就是说，路唯和他提分手之前，出了车祸？

　　裴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要不是反复在心里用这阵子见过路唯的画面来安慰的话，胸口那股气恐怕能将他压得呼吸都不畅。
　　额角突突的，裴言捏紧了拳头，回复路唯“今晚”的短信，如果换成实质声音的话，恐怕得是咬牙切齿的。
　　他恨不得立马见到路唯。

　　路唯出过车祸？
　　一个下午了，裴言还感到不可置信。
　　受了多重的伤？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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