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

　　今年的4个刑侦班新生一共只有19个女孩，这是男生们在军训时就统计出来的数据。

　　开学以来一直忙着散打队的事，陈翼然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下这些新鲜面孔。

　　面前的女孩个头不高，面容清秀灵气，眉眼间流转着一抹江南水韵。

　　陈翼然的眼神别有深意地在万佳云身上流转了两秒，不动声色地滑走了。

　　队伍重新站好，双手背在身后的陈翼然站在自己的队伍前，被大一生们三面围绕，架势十足。

　　站在圈外的老师指示道：“开始吧，第一节课重在体验，先教他们持枪基础动作。”

　　陈翼然点头。

　　只见他朝大家看了看，整个人忽然一改之前的散漫，立定站好，向队伍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

　　随即下令：“报数！”

　　大一生们迅速报数，微调队伍。

　　站在队尾的万佳云朝右边的晶晶看齐，脚下调整位置，手中紧握枪支。

　　整个过程训练有素。

　　报数完毕后，陈翼然向前走出两步，自腰间的警用腰带上拔出枪，举在半空向大家展示。

　　“这是仿真的95式警用转轮手枪，专职警用枪械。全枪的重量为840g，容弹量六发，有效射程为50米。大家可以先看一看自己手中的枪，了解它的结构。”

　　大家安静地低头观察。

　　纯黑色的枪托、枪管，中间凸起弹巢，结构简单，质感沉沉。

　　尽管造型老派复古，年轻的警校生们还是感受到了来自武器的天然威慑力。

　　陈翼然走在队伍前，边走边说，“很快你们就会有实弹射击课，到时可以亲身体验。今天我们先进行战术训练中一项最基础的内容——持枪练习。”

　　所谓持枪练习，就是掌握最基础的持枪动作。

　　为了让大家掌握动作要领，陈翼然站到那一行大三队伍前，边讲解边示范。

　　“高姿持枪！”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大三生和他同步拔枪、持枪、瞄准，动作统一帅气。

　　隐隐而生的战斗力让新生们看得心潮澎湃。

　　“好帅……”站在万佳云身旁的晶晶忍不住发出赞叹。
　　再旁边立即有男生小声说：“矜持点，别给我们班丢人啊。”

　　动作要领讲完后，大家自由体会要领，空旷的训练馆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讨论声。

　　万佳云刚刚看得很仔细，可真正做起来后，发现自己的动作并不和谐。

　　几个女生互相学习交流着，路为心忽然噗嗤一笑，“佳云，你动作好难看……”

　　万佳云耳尖红了，她知道自己在肢体的协调能力上一直有欠缺，小时候方静想培养她跳舞，多次学习都没成功。

　　重新在脑中整理了一遍动作要领，万佳云自喊口号，再次摸索着练习。

　　“高姿持枪！”

　　“低姿戒备！”

　　陈翼然正在一旁跟同伴聊天，余光里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有所感地转过脸，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枪口的后面，女孩的一头短发比金属枪管还要黑亮。

　　一共就教了两个姿势，一个枪口朝上，一个枪口朝下，怎么被她做出来就变成直直朝着人了？

　　陈翼然被逗乐了，歪头望去。

　　身边几个正在谈笑的大三生也顺着陈翼然的目光看过去。

　　正在认真练习万佳云忽然发现几双眼睛在看自己，还笑，她不好意思地收起枪，转过脸朝着路为心她们的方向。

　　大家还在练习中，半空里忽然响起拍掌声。

　　空气安静下来。

　　陈翼然拍拍掌，示意大家停止讨论，重新站队。

　　他要纠正个别同学的错误动作。

　　大家这时才发现，老师不知道跑去哪了，就这样把场子扔给了这帮大三老油条。

　　没了老师镇场，这些师哥们立即不正经起来，像是换了人。

　　陈翼然从队伍这头晃到那头，途中先后点了几个男生出来单独练习，看到做得不标准，他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拍头踹屁股。

　　小嫩鸡们吓呆了，不敢吱声。

　　和陈翼然一起的那几个大三的就干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露出点“同情的微笑”。

　　顾星华作为最熟悉他们的小跟班，被点出来练习时憋足了劲想表现，结果反而用力过猛，把简简单单的动作弄得十分做作，那戏剧化的表情直接把全班逗笑了。

　　连带着女生这边也没忍住，跟着一起哈哈乐。

　　结果，恰好“引火烧身”。

　　一道目光向四个女生扫来，伴着漫不经心的声音：“我们再看一看女生们掌握得怎么样。刚刚是谁笑了？”

　　一听这话，女孩们的面孔如石膏般凝住了。

　　最靠边的万佳云不自觉地垂下眼。

　　心想，幸好她刚刚没笑。

　　正在庆幸，面前压下来一道阴影。

　　声音响在耳边：“就你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朝着这个方向投来。

　　黑漆漆的长睫毛抬起来，万佳云呆呆看着他。

　　陈翼然与她四目相对。

　　这个场景，万佳云瞬间想到了那晚教学楼背后的短暂对视。

　　万佳云有些心虚地赶紧往前跨出一步出列，立正站好。

　　“到！”她应声道。

　　“准备好了吗？”

　　万佳云目视前方，“准备完毕。”

　　陈翼然点点头，下令：“高姿持枪！”

　　左手打开枪套，右手迅速拔枪，右大臂紧夹身侧，万佳云抬起小臂，让枪口呈45°角。

　　45度、45度……

　　万佳云精确地调整了下角度，暗想应该都做对了。

　　结果，大家都笑了。

　　视线前方是一个胸膛，再往上是一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陈翼然垂眸看着她，不说话。

　　万佳云有些窘迫地举着枪，全身绷紧着，血一点点涌上脸，不知道自己哪错了。

　　“手放哪？”陈翼然问。

　　他一改刚刚对师弟们的严厉姿态，声音和眼神都很平和。

　　手放哪？
　　手在举着枪啊……

　　万佳云兴许是太紧张，反应了一秒才知道是自己左手出了问题，本应恢复立正站姿的左手，此时还捂在枪套上。

　　耳根一红，她赶紧将左手放回身侧。

　　一连串后知后觉的动作又引得全班人轻声笑。

　　陈翼然也笑，最终还是放她一马，“回列吧。”

　　看着万佳云归列，全班男生无一不在内心愤慨：刚刚对男生明明就不是这样，安大里男女生的待遇果真是天上地下啊。

　　……

　　陈翼然他们没有为这群大一生完整上完这节课，老师回来后这几个人的玩性也过了，得到师弟师妹们的“齐声感谢”后便功成身退。

　　出了训练馆，阳光照得人浑身懒洋洋。

　　难得一个没课的下午，也没有训练任务，大家心情都不错，想去网吧来一局。结果刚要去翻墙，陈翼然接到散打队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现在他毕竟是副队，队里的事务都要管，二话不说便去了。

　　因为比赛成绩优秀，学校给散打队单独分了一间训练馆。

　　安大散打队队长唐海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以前是职业散打选手，早些年退役后就开始教学，后被挖来学校。

　　这些年他在安大带出了许多学生，陈翼然就是其中之一。

　　上大学前，陈翼然压根没接触过一点散打，顶多就是爱打架。经过两年来的刻苦训练，现在他已经帮这支队伍取得了不少成绩。

　　陈翼然到的时候，唐海峰正在里头打扫卫生，他浑身上下只套着条红裤衩，一身肌肉汗淋淋的，一看就是刚刚练过。

　　“喂，不要搞□□诱惑行不行……”

　　唐海峰回头，把手里的抹布往他身上扔，陈翼然在半空接住。

　　“少屁话，快帮忙。”

　　“急着叫我来就是打扫卫生……”嘴上这么抱怨，陈翼然还是懒洋洋地擦起了面前的小木桌。

　　这些年，唐海峰基本把这个训练馆当成了自己家，一闲下来就打扫卫生，见不得一点不干净。

　　“今年招新的事你忙得怎么样了？”唐海峰边翻看着训练记录册边问。
　　“一直在弄，我让小冉写了个招新启事，回头你看看，可以就往外贴。”
　　“加快点，赶紧练起来，今年还要打联赛。时间一拖下来就影响整个安排了。”
　　“知道。”
　　“哦对了，今年再招两个女的。”
　　“女的？”陈翼然停下来。

　　“你有意见？”
　　陈翼然感觉莫名其妙，“好好的，招女的干什么？”

　　现在全散打队只有一个女生，就是督察队的彭丽娟。以前队里不是没有过其他女生，但训练量实在太大，女孩子三分钟热度后都坚持不了。

　　“让你招你就招，这次招进来不能像以前那个强度，把人都吓跑了。我们队现在女子这一块的成绩太少，要慢慢把这块做起来。”
　　“你这是强我所难。到哪去给你找女队员？”
　　“干什么，你这个副队长刚上任就推卸责任？”
　　“招没问题，招来了留不下来不要找我。”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陈翼然把丑话说在前面。

　　正拿起杯子喝水的唐海峰停下动作，看看他，“你招就行了，至于怎么留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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