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垒西边(修订版)

作者:二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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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噩耗


      父亲部将程普的突然到来无疑是令人惊愕的,更令人惊愕的是,他竟然身着孝衣!

      “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开口,他已痛哭失声,“将军助袁公路讨伐荆州刘表,在襄阳[1]城外的岘山[2]遭遇黄祖偷袭,将军……将军他身中数箭,不治身亡了!”

      “什么?!”母亲骇然起身,身子晃了晃,复软软跌坐下去。策不能相信地摇着头,双唇像两片秋风中的枯叶般抖动着,“德谋叔,你……你说什么?”

      程普以额触地,声音因哽咽而断断续续:“进入荆州后,将军一路势如破竹,本已将襄阳团团围困,刘表白天不敢出战,便于夜间派黄祖出城偷袭,复为将军所大败。黄祖窜逃于岘山中,将军求胜心切,匹马孤剑连夜追击,不想为黄祖兵士从竹木间偷袭暗射,殒身于阵前……”

      “不!……父亲!父亲!”

      仿佛惊雷炸响,在哥哥们骤然响起的痛哭声中,我看着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从母亲紧闭的双眸间汩汩而下——父亲被偷袭暗射,身中数箭,殒身于阵前?耳畔蓦然有羽箭的破空声在呼啸,尖利而杂乱地呼啸着,眼前则慢慢浮现出父亲的面容,在临湘的家门前,我同母亲哥哥们即将启程前往寿春,他抱我上车,“路上要听话呦!”他笑着对我说,然后捏了捏我的脸……下意识地,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粗粝手指上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上面,可是他,我的父亲,已经死去了么?——死去了?不在了?消失了?……自打我有记忆起,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外征战,陪伴我的时间还没有桓阶多,可我崇拜他,像哥哥们一样崇拜他,每次他出征,我只是等待他凯旋,是的,我英武的父亲,出征必定是凯旋而归的,可这一次,他真的再也不会归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么?!也不知这样一个事实让我震惊多一点,恐惧多一点,还是哀伤多一点,一念至此,我的心像是突然被猛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我大哭出来……

      我在哭泣中迷迷糊糊睡去,又在哭泣中迷迷糊糊醒来。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风,有黄沙,有如血的残阳和一团团黑色的狼烟。我在奔跑,一个人在荒原上奔跑,我想要逃离这陌生可怖的地方,却遍寻不着出路。忽然间,我看到一个策马的身影远远驰来,随着那身影一点点由模糊变得清晰,我忍不住激动地大喊:“父亲——!”然而,就在他刚刚举起手臂,向我招手时,一片箭雨骤然破空而来,尖利的呼啸声中,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应声从马上跌落……

      “不——!”双手捂住眼睛,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种窒息的感觉迫使我离榻冲向窗边,一把推开了窗子。

      猝然闯入的夜风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我望着洒落院中的一地冷月,蓦地,发现前方立着一个孤独沉默的背影。

      “策哥哥,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走过去,把头贴在策胸前,我的眼泪又汩汩流下来。双唇紧闭,他默默无言,只是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怔忡了一阵,我不禁微微颤抖起来——那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呢?我忽然好害怕,抬起模糊的泪眼,我想要从策的眼中寻找答案,却发现周瑜不知何时已来到我们身旁。

      与策并肩而立,周瑜亦静静地不发一言,他就这样陪伴着我们默立中庭,一任夜间的风露打湿衣裳……

      风吹散了密布的阴云,却吹不散浓稠的别绪。同样是这座石亭外,时隔两年,相遇变成了离别。

      “香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不会太久的,珊珊,我会回来找你的。”

      亮晶晶的泪珠顺着我和珊珊的脸颊滚落到我们相握的手背上,我们都有些哽咽难言。而在另一边,策与周瑜相顾默立,久久无语,只有风徐徐穿过木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其实我不太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和珊珊再见面,此时我们全家人心急如焚的,只是尽快赶到袁术所在的南阳郡[3]郡治宛城,去迎接父亲灵柩。其实直到此刻,我还是无法接受父亲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而对于失去了父亲的将来,眼前则是一片惨白的混沌。

      “此弓赠与兄长,愿吾兄此去积功兴业,事得其机。”

      举目间见周瑜双手捧过一张雕弓,策接过,用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精雕细刻的纹路,良久,抬眸直视周瑜的眼睛:“阿瑜,你可知我心中所想?”

      静然回视着策,周瑜低缓却异常清晰地道:“收兵吴会[4],荡平荆襄[5],承先侯之鸿志,报先侯之血仇!”

      “你果然是我的知己!”策激动起来,略停了一下,又现出懊恼的神色,“然而我此刻脑中纷乱,全无半点头绪!”

      “此非一时之事,还需从容谋划。”

      点点头,策举目望向天际纷乱的流云,恰于此时,几声雁鸣萧萧而来,乱云深处,但见一只孤雁凄惶地拍打着翅膀,像是失了群的样子。

      “既有知己以良弓赠我,我便问天买上一卦!”策凝神片刻,忽地挽弓在手道,“孙策此去,若所愿得偿,则射落此雁!”

      可就在羽箭即将离弦的一刹那,周瑜忽然伸手相阻,握住了箭杆——

      “阿瑜,你?”

      策面露惊愕之色,周瑜的一双眼睛却闪耀如寒星,“凡行占卜,是以决嫌疑,定犹豫。然则吾兄何所嫌疑,复何所犹豫?”顿了顿,他庄容道:

      “成事在人不在天!”

      目光闪动着,策定定地望着周瑜良久,连日来深锁眉间的沉郁终于渐渐被激扬驱散——

      “立志在我,成事在人!”神色间重现昔日的明快果决,策目光如炬地看住周瑜,“阿瑜,届时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微扬下颌,周瑜用同样的目光看住策,“吾兄何必多此一问?”

      马车上的铜铃摇摆起来,绵绵不绝的清脆伴着声声“珍重”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心。

      “珊珊,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掀开车帘,我探出头去,目视两年的亮丽时光随着舒城一起缓缓后退,渐行渐远,只有周瑜衣裾翻飞的样子定格在脑海中,定格在记忆里……

      然而,刚刚进入宛城,尚未见到父亲灵柩,我们便被袁术扣押起来了。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用力拍打着院门,可无论我如何叫喊,那两扇大门都紧紧关闭着,纹丝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袁术要把我们关起来?他不是父亲的盟友么?父亲不是为了他才捐躯沙场的么?甚至刚刚听权说,就是他如今占领的这南阳郡,都是父亲送给他的。是的,当初父亲一路从长沙北上讨伐董卓,路过南阳郡时,因郡守张咨道路不治,军资不具,被父亲依军法斩之。恰逢袁术畏董卓之祸出奔南阳,父亲考虑到袁家四世三公的声望,便将南阳郡交给了他。如今父亲尸骨未寒,他就这样对待我们么?策一早已去见他,眼看这会儿天都快黑了,还没有结果么?

      “香儿,你回来。”

      母亲平静如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回过头,我茫然看着她,立于阶上的她眼窝已深陷进去,这使得她的一双眼睛看上去更大,那里面有哀戚,有忧虑,有疲惫,却独独不见畏怖。然后翊走上来,将我拉回了房中。

      来到南阳的第一个夜晚是一个不眠之夜,却不是为父亲守灵而不眠。躺在床榻上,我眼中的泪珠不断地滚下来,我想念父亲,担心策,在这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想念与担心中,还混杂着一种恐惧和迷茫,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迷茫——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这么可怕?

      枕头慢慢地湿透了,坐起来,我将下颌抵在膝盖上发呆,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噩梦,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权的声音:

      “香儿,还没睡么?母亲叫我来看看你。”

      “权哥哥……”一见到他,我不禁埋首在他胸前啜泣起来,“袁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他沉默者,然而我能够感受到他胸膛中有一团怒火,在越烧越旺。

      “因为传国玉玺。”终于他说。

      “……传国玉玺?”我睁大了眼睛。

      传国玉玺乃就材于大名鼎鼎的和氏璧,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命咸阳玉工王孙寿将和氏璧精研细磨,雕琢为玺,以作为皇权神授之信物,后流传于历代皇帝之手。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至王莽篡权时,因玉玺由孝元太后掌管,王莽命安阳侯王舜逼太后交出玉玺,太后怒中掷玉玺于地,摔断一角,后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你是说,父亲得到了传国玉玺?”听了权的叙述,我不由惊讶地问。

      他点点头:“父亲入雒阳后,有士兵发现城南甄官井上有五色气逸出,举军惊怪,不敢汲水。父亲令人入井,竟探得传国玉玺。想是当日十常侍作乱,劫少帝出奔,一片混乱中,掌玺者将其投入了井中。”

      “父亲没有将玉玺交出去?”

      “交出去?彼时天子早已被董卓劫持西迁,却让父亲将玉玺交给谁?讨董盟主袁绍么?他倒是自己私刻了一枚玉玺!”

      “有这种事?”我简直惊讶得不能自已。

      “想来袁氏兄弟皆有觊觎帝位之心,”权微微眯起眼睛,“袁术应该早就知道传国玉玺为父亲所得,只是父亲在时他尚不敢怎样,如今父亲不在了,他便再也等不及了!”

      “那玉玺现在在哪儿?”

      “暂由舅父和堂兄保管。”

      舅父吴景和堂兄孙贲一直追随父亲四处征战。父亲兄弟三人,父亲行二,大伯名孙羌,叔父名孙静。大伯生两子一女,长子便是孙贲,女儿名宜兰,幼子名孙辅。大伯夫妇双双早逝,彼时孙辅尚在襁褓之中,孙贲亦父亦兄地将其抚养长大,兄弟二人感情甚笃。宜兰姐姐则在父亲的主持下嫁与曲阿[6]弘咨,弘家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大族。而除了堂兄孙贲,还有孙河、孙香两位族兄亦随父亲在军中,被委以腹心之任。

      “所以袁术将我们关起来,就是要逼迫舅父和堂兄交出玉玺?”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手抚胸口出了许久的神,我怔怔地问,“那——我们要把玉玺交出去么?”

      权沉默下来,“还有别的选择么?”痛苦而茫然地蹙紧双眉,良久,他说。

      当最后一颗星辰消失在天边,整个世界陷入到黎明前浓重的黑暗中。直到太阳终于透露出第一缕光芒,我听到院门响动的声音——

      “策哥哥!”

      奔过去扑进他怀里,我悲欣交集地哭泣着。站在黎明时分深邃微白的天空下,他目光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沉毅坚忍,“别怕,没事了。” 他抬手抚着我的头发说。

      举目间只见策身后立着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的富贵逼人,笑起来时却透出几分淳厚——

      袁耀,袁术之子,周瑜自幼相交的好友。原来早在我们到达宛城前,周瑜拜托他对我们一家施以必要帮助的信已经到了,而他自然不会负好友所托。看着他冲我微笑,我却感到一股酸涩由喉间直冲鼻端,眼泪又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我们终于见到了父亲的灵柩——在袁耀居中转圜,在策将传国玉玺献给袁术后。直到那具黑沉沉的棺木硬生生撞入我的眼,我才终于确认这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父亲真的死去了,在三十七岁的年纪,我们家的天塌了……

      抚棺痛哭中我感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伯绪叔叔……”我望着兀自泪水横流的桓阶,父亲战死时他正丁忧在家,听到消息便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前往襄阳见刘表,向其乞还父亲遗体,可痛哭中我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本以为一切可以就此结束,我们可以带上父亲余部,将父亲还葬乡里。然而万万没想到,袁术非但觊觎那传国玉玺,更觊觎父亲的数万部曲[7],任凭袁耀苦苦劝说,只允许堂兄孙贲带着数百人马护送我们东下。

      “袁术老儿欺人太甚!兄长,咱们和他拼了!”抹一把眼泪,翊挥舞着双拳对策说。

      “三公子切莫意气用事!”桓阶急忙劝阻,沉吟片刻,他转向母亲道,“夫人,阶有一言,事关明府[8]身后事,不知当讲否。”

      “伯绪有话尽请直言。”拭了拭眼泪,母亲正容道。

      “大约三年前,一日明府与阶小酌时曾言道:昔在吴郡曲阿,见城西有一山,名曰落乌山,其处山灵水秀,他日可作长眠之地。当日阶以为明府乃酒后戏言,兼之所言之事殊为不祥,未宜深谈,之后亦渐渐淡忘了。如今既想起此事,不敢不据实以禀。”

      “……确有此事。”沉思良久,母亲亦想起了什么似的,“当日舍侄女宜兰出嫁曲阿弘氏,送嫁之时,路经落乌山,亡夫确曾言及于此。”

      “原来如此。”桓阶低眉颔首,仿佛经过了一番慎重考虑,“既如此,若将明府安葬于曲阿,未审夫人之意若何?”略停了一下,他忧形于色地道,“恕桓阶直言,明府生前经年讨贼,虽有厚恩于江东,仇家亦着实不少。如今明府部曲皆为袁氏所吞并,夫人与几位公子孤身返乡,阶窃为夫人忧之。”

      “而曲阿有弘氏一门庇护,兼之君理近在江都[9],可保我孤儿寡母无虞……”

      “夫人明见!”桓阶兜首一揖。

      君理是朱治的表字,其人出身丹杨大族,初为县吏,后察孝廉,州辟从事,随父亲征伐,深为父亲所器重。父亲大败董卓入雒阳后,因徐州牧陶谦大为黄巾军所攻,形势危急,父亲遂表朱治行督军校尉,特遣其将步骑兵,东助陶谦。

      “那父亲的几万部曲,就拱手让给袁术么?”翊红着眼睛道。

      “不然还能如何?”未待桓阶出言相劝,却是母亲缓缓摆首道,“你们的父亲不在了……”

      这两日为父亲守灵,舅舅和孙贲、孙河、孙香几位兄长露面时,连我都能感觉到他们在被人密切监视着。而父亲的部将程普、韩当、黄盖、宋谦等,根本连见面都未有机会。

      “我会夺回父亲部曲——”

      一片黯然的沉寂中,策坚忍的声音陡然响起。

      目光一一扫过权、翊、匡,扫过我,扫过桓阶,最终落在母亲因双目渐渐潮湿而显得哀戚却无比欣慰的脸上,策咬牙许下带血的誓言:

      “总有一天,我会夺回父亲部曲,一雪家门之恨!”

      注释:

      [1]襄阳,东汉末荆州州治,今湖北省襄樊市。

      [2]岘山,据《读史方舆纪要》,“岘山在襄阳府城南七里。”

      [3]南阳郡,东汉时属荆州,治所在宛县(今河南省南阳市),辖境约当今南阳市地域,及鲁山、叶县、舞阳、栾川的一部分和湖北的随州、枣阳一带。

      [4]吴会,指扬州的吴郡和会稽郡。当时的扬州,包括九江、丹杨、庐江、吴郡、会稽、豫章六郡,治所在九江郡的寿春。今日的扬州在东汉末年属徐州,称广陵郡,江都为其首县。

      九江郡,治寿春(今安徽寿县),辖今江苏省淮河以南及安徽省淮河以南地区。

      丹杨郡,治宛陵(今安徽宣城),辖今江苏西南部、安徽东南部以及浙江西北部的部分地区。

      庐江郡先治舒县(今安徽庐江县),后治皖县(今安徽潜山县),包括今天安徽西部中部及河南东南部湖北黄梅一带。

      会稽郡,治山阴(今浙江绍兴),辖浙江钱塘江以南地区和福建地区。

      吴郡,治吴县(今江苏苏州),辖今江苏南部和浙江北部。

      豫章郡,治南昌(今江西南昌),辖境大致同今江西省。

      [5]荆州,包括南阳、南郡、江夏、零陵、桂阳、武陵、长沙七郡。刘表任荆州刺史时,以南郡所属的襄阳为治所。

      南阳郡,治宛县(今河南南阳市),辖境相当今南阳市地域,及鲁山、叶县、舞阳、栾川的一部分和湖北的随州、枣阳一带。

      南郡,治江陵(今湖北荆州市),辖今湖北省中部和西部。

      江夏郡,治夏口(今属湖北武汉),辖今河南、湖北各一部。

      零陵郡,治泉陵(今湖南永州市零陵区),辖境约当今广西桂林市、湖南省永州市及邵阳市、衡阳市的一部分。

      桂阳郡,治彬县(今湖南彬州),辖境约当今湖南省桂东、郴州、嘉禾、宁远、道县以南,广东省连县、乐昌及广西壮族自治区兴安等县。

      武陵郡,治临沅(今湖南常德西),辖境约当今湖南省沅江流域以西,贵州省东部,湖北省长阳、五峰、鹤峰、来凤等县,重庆市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和广西壮族自治区龙胜各族自治县。

      长沙郡,治临湘(今湖南长沙),辖今湖南省中部。

      [6]曲阿,东汉时属扬州吴郡,今江苏丹阳。

      [7]部和曲本为西汉以来的军事建制,联称泛指某人统率下的军队。东汉末,地方军阀以军事编制部勒所属的宗族、宾客、佃客、门生、故吏,组成武装力量,将有人身依附关系的部曲,变为主将的私属,部曲成了世族大姓私人武装的常用代称。

      [8]明府,“明府君”的略称,汉时用为对太守的尊称。

      [9]江都县,东汉时属徐州广陵郡,今江苏省扬州市江都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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