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垒西边(修订版)

作者:二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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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力挽狂澜


      八十万众,会猎于吴!

      ——猎物莫不是刘备?曹操写这信来,莫不是在警告江东不要多事?还是……

      事情似乎正在起变化。起初,曹操此次南征的目标显然只是荆州,可由于刘琮的不战而降及刘备的一触即溃,他几乎兵不血刃地达成了最初的战略目标。须知刘表经营荆州十八载,士民殷富,带甲十万,曹操除了占地,更得到极其可观的兵员补充及战略物资。以他如今的声势追歼龟缩在江夏一隅的刘备、刘琦,大约像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可收获一旦太过容易,对于曹操那般雄心勃勃抑或野心勃勃的、本欲大展拳脚以彰显其威力的人来说,在最初的欣喜过后,很快便会觉得索然无味、意犹未尽吧?偏偏在这个时候,刘备逃入了江东边境,这似乎给了曹操一个及时而有意思的提示——或许,他的胃口还可以更大一点。

      我的视线在权、诸葛亮、鲁肃之间来回逡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荆州对于各方的重要性已无需赘言,目下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因荆州而起。鲁肃出使荆州之初,只知刘表病亡而不知曹操已至,故而那时的想法是利用刘琦、刘琮、刘备三者之间的内部矛盾对其渗透分化,相机图取荆州。而刘备以枭雄之姿为刘表守边多年,其对荆州的觊觎,今日已由诸葛亮表露无遗,惟其自身难保,故而这愿望能够达成与否其实已取决于权的态度。可对权来说,荆州是他一直想要的,诸葛亮事实上却在告诉他,助刘备抗曹操,胜则荆州归刘,败则非但荆州依然属曹,且将引火烧身。用来说服他接受这显然无利可图的交易的理由是,曹操的威胁——未来的。然而此时此刻,曹操的一封信却将“未来”一下子变作“当下”。

      ——诸葛亮应该高兴么?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到那沉默有些异乎寻常。倒是权照向他的目光越发深了,深不可测。鲁肃则埋首沉思着,隐没在满堂响震失色的同僚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八、十、万!

      然而,当我将思绪扯回,继而锁定在这个数字上时,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建安四年我随策出征江夏,不过两万兵马沿江而上,那泱泱战舰、猎猎旌旗便已给人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四十倍于此的兵力!蓦地,我感到一股股温热黏稠的血液堵塞在心脏里,我喘不过气……

      静默依然在持续,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直到一个人缓缓出班,他的脚步有些许沉重,同样显得沉重的还有他的声音:

      “讨逆将军、太夫人临终,呼张昭于床下,顾命之辞言犹在耳。为将军及江东百姓计,昭有一言,不得不讲。”

      忧虑、感伤、忠謇,它们混杂着飘浮在他的声音里,以至我不得不怀疑此刻开口讲话的,还是不是那个平日里辞气壮厉、以严见惮的张昭:

      “曹公豺虎也,然讬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辄以朝廷为辞,今日兴兵拒之,名不正而言不顺。且将军可赖以拒曹操者,长江也。今曹操得荆州,尽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数以千计,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有,而双方势力众寡又不可相提并论……”他顿住,默然,喟叹,于是这短短的一瞬便赋予了他最后缓缓吐出的结论以重逾千钧的力度——

      “愚谓大计不如迎之。”

      我似乎看到鲁肃面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周遭沉滞的空气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一寸一寸地绞紧我的心脏。

      “曹操以天子为名,其师不可拒。且其新收乌丸之众,近又得荆州之兵,威势越大,难以抵敌。愿主上听张公之言。”

      “昔者曹操比于袁绍,名微而众寡,尚能一鼓而克之。今者曹操已拥百万之众,孰可与之争乎?愿主上从张公之言。”

      “刘豫州因为曹公所败,走投无路之下遂欲借我江东之兵以拒之。主上万勿为其所利用,妄动甲兵,致令江东百姓横罹兵革之祸!张公之言,正合天意,愿主上从之。”

      “愿主上从张公之言。”

      “愿主上从张公之言!”

      ……

      人们依次起身站到张昭身后,于是那玄色的绯色的袍服便慢慢汇聚成一片幽深广阔的红黑海潮,一顶顶进贤冠鶡尾冠随着他们躬身叉手的动作此伏彼起,推动着那海潮一点一点漫延过来——没有惊涛骇浪,没有尖锐呼啸,只是连绵不断地、一浪推一浪地漫延过来,却格外有一股震颤人心的力量……

      蓦地转身,我忽然害怕看到权的表情。迅速启步离开,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可权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起身退往后堂的背影。鲁肃追上去,却仿佛只是飞鸟轻轻掠过海面,微漪过后便再无波动。那红黑海潮宛如凝固了般,将诸葛亮整个地吞没其间,未有丝毫撼动……

      子夜时,渐渐起风了,那夜风狂悖地敲击着门窗,带着冬十月的阴冷,贴着地面漫延进来,就像有形的海水一样漫延进来,似欲将房间中人困于孤岛。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炭火的余烬泛着暗红的光,像幽谲诡秘的命运的眼睛。笔直地跽坐着,权始终面如止水。坐在他对面,我盯着那炭火,在这冥冥暗夜之中,像在与命运对视——

      怎么,只有我们两人了?

      竟然,只有我们两人了……

      陡然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曾经,什么都不怕。即使遇到艰难困厄,一家人,那么一大家子人一起面对,什么都不必怕。

      可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先是父亲抛下我们去了,然后策也抛下我们去了,然后是母亲,然后是翊,然后是匡……事到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我茫然抬头向权望去。然后我猛地想起,曹操,我其实是见过的。

      “这位郎君形貌不凡,有大贵之表,前途未可限量。我有一种预感,若干年后你我必定再会。”

      ——那一次,曹操对权说。这一天早就在他计划之中的的吧?

      “尝闻桓帝之世,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当。”

      ——又是谁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哦,袁耀的。那一年,他以为天命当归于他父亲袁术,然而袁术败亡了。近年来,人们又在纷纷传说,曹操破袁绍、天下莫敌之际,距这预言正是五十年。而曹操,正是沛国谯县人。

      “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或许我们不该怪张昭的,策临终前曾对他说过:“若仲谋难堪大任,君便自取之。倘大业难成,缓步西归,亦无所虑。”如今的情势下,西归许都朝廷,正当其时——似乎?而天下自此一统也没什么不好——大约?

      可,这个人为什么是曹操呢?他的军队曾以人肉脯充当军粮。他设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公然偷坟掘墓充实军饷。因他父亲路过徐州时被陶谦部将见财起意劫杀,他屠戮徐州百姓数十万,泗水为之不流!官渡一役,面对兵败投降的袁绍余众,他下令将其尽数坑杀,前后所杀七万余人!更令人发指的,他凌辱无依的天子,残杀有孕的皇妃,将意图反抗他的皇亲国戚夷灭三族!这样一个人果真一统天下,许都城里那位失去利用价值的汉家天子还会是天子么?那群以扶汉匡汉为毕生梦想的的人披肝沥胆忙碌一遭,却发现自己耿耿的忠心到头来不过是成就了另一个姓氏勃勃的野心,荒谬抑或悲酸?

      然而,果真与曹操为敌……

      “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区区八个字便分化了江东内部以张昭为首的尊汉派。受降入主荆州后,曹操以刘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并蒯越等,封侯者凡十五人。之前被刘表囚禁的韩嵩官拜大鸿胪,蒯越拜光禄勋,刘先拜尚书,邓羲拜侍中。于是“刘琮束手”这四个字很巧妙地传达给与我孙氏明争暗斗了多年的江东大族一个讯息:只要投降,便可同荆州大族蔡氏、蒯氏一样,非但继续保有安富尊荣,还可更上一层楼;我以八十万大军压境,切莫给孙氏陪葬!

      ——曹操,果然老辣!

      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下肢已经麻木。缓步趋前,推开房门的一刹那,风蓦地撞进来,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流竟瞬间令我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仰起头,但见风驱赶着流云,墨蓝色的穹顶风谲云诡,却遮不住星斗辉耀。那明明灭灭的星光让我忽然觉得父亲、母亲、策、翊、匡都正在天上看着我。“乱世之中,人人都被诅咒。有些东西,必须靠残忍的方式取得。”我不似张昭,他的血液中尚缓缓律动着儒者的伦理纲常;我也不如兄长、周瑜,他们的胸腔里激荡着廓清四海、成就大业的雄心壮志。对于我来说,仅仅这一点已经足够——曹操,极有可能是杀害策的凶手!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在父兄以肝胆血肉奠基的大堂上顶着不战而降的耻辱印记匍匐在曹操脚下,毋宁死。

      “宣战吧,权哥哥!”

      “一旦宣战,赢,便是乾坤扭转,威扬海内;输,便是宗族覆灭,万劫不复!”

      围而后降者不赦,这是曹操的军法,一旦开战,我们将再无退路可言!他这是在提醒我,是么?毕竟,只剩我们俩了,只剩我们俩了……

      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清寒的空气,我缓缓转身,面对他:

      “你只需知道,权哥哥,无论最终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果,我会站在你身边。”

      听我说这话时,我察觉到他目中骤然熠耀的光芒。星月黯淡下去,拂晓前的黑暗渐渐盈满天地。就在这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他缓缓抽剑出鞘,剑身摩擦着剑鞘发出“哧——嚓”的清响,仿佛只是短短一个瞬间,又仿佛格外悠长。

      “我已派人去鄱阳请公瑾回来,”端详着烁烁寒锋,他似乎在说给我听,又似乎只是说给他自己,清冽的剑光印上他眉心,如秋霜紫电,“他会说服所有人吧?”

      黑暗终于彻底褪尽,东方的天际线现出一丝微白。

      “会的。”

      再度面向天际,仰首阖目,我沐浴着晨曦的微芒轻轻回答,如斯笃定。

      门外阳光热烈,驱散了持续多日的阴霾,在这十一月的阴冷冬季显得弥足珍贵。一排排金色的光柱穿过大堂的门窗倾泻进来,将一根根朱红的柱子拉出一条条黑色的影子,几种色彩光影就这样奇异地交错起来,将整座大堂分割得壁垒分明。

      终于,在又一个抬头的瞬间,那企盼已久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逆光中,起初只是一个绯色的点,然后渐次放大,携一路仆仆风尘,披一身熠熠骄阳,面目愈发清晰。

      站在权身后,我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那一年,因为对策和母亲的误解我独自离家出走宛陵,如今看来整件事荒唐得虚幻,可那见到他前举目无依的感觉却是真实的,见到他后惟他可依的感觉却是真实的。——那种感觉,竟与此刻一模一样。这样想着时,时间蓦然在我眼中被无限放慢,我甚至能看清他行走间,那绯色朝服的袍裾是怎样慢慢扬起又慢慢落下;在经过每个人时,对方脸上的表情是怎样若有所虑又故作镇静。那些交错的色彩光影斑驳地映在他身上、脚下,他从容地跨越他们,不乱不惊。

      竟是鲁肃最先按捺不住,在以目向权请示后便起身出言直入主题。江东文武,目前只有鲁肃明确主战,向权进言:“今肃可迎曹操,如将军,不可也。”可鲁肃还远远不具备能够左右众人的资望与实力。在这场战与降的博弈中,周瑜,将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于是,在鲁肃倾向性明显地将刘备入樊口、诸葛亮至柴桑等前因细述一番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权,再各怀心事地转向周瑜。便在这个时候,权缓缓开口了:

      “曹操拥众八十万,自江陵将顺江东下。日前驰书至此,欲与孤会猎于吴。不知公瑾有何应对之策?”言罢他挥了一下手,便有近侍将檄文递与周瑜。

      周瑜恭敬接过,须臾看毕,不动声色地:“未知主上可曾与众位同僚商议?”

      权的声音不辨喜怒:“连日议此事,除子敬外,众人皆以为当降。”

      周瑜依然不动声色,只微微侧转身面向张昭等人:“敢问诸君所以主降之意。”

      这一次,一向耿直的张昭并没有马上答言,而是容色深沉地望着周瑜,只是那眼神中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自建安五年策离世,二人共掌众事,不觉间已历八载。张昭年长望重,虽则拥有平起平坐的权位,周瑜在张昭面前却一向恭谨有加;张昭倾赏周瑜人才,面对这年少近二十岁的后生,在权面前亦辞气壮厉的他心性虽不改刚正,态度却从来温蔼。不可否认,当年母亲设定二人共掌众事的格局,实有新主少弱,以二人相互制衡之意。然而八年来,二人始终赤诚以待,合作无间,相互扶持着扶保年少的江东新主一步步走到今天。——今天,站在这决定江东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二人会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么?

      沉吟许久,当张昭终于再次开口时,虽然主题依然围绕着曹操“挟天子以令不臣”、“长江之险与我共之”、“水步兵八十万”三点,分析却更加细致,态度亦更加恳切。其他人亦深知,江东何去何从便在今日之议,遂纷纷起身侃侃附和,竟比那日堂议更激烈了几分。周瑜静然听着,始终面如平湖,直到所有人表述完自己的观点,方淡淡扬眉,振衣而起:

      “诸君之言,皆大谬也!”

      他冷冽地环场扫视,只目对张昭时微低眉躬一躬身。只这一扫,除张昭之外的众人竟全都情不自禁地缩了一缩,而目光闪避开去。然而,当你收拾好慌张心绪,重又定睛看向他时,却惊讶地发现那长身玉立于大堂正中的,依然是平日里那个风度雍雅、姿态谦和的周郎,仿佛刚刚的冷冽,仅仅是一个错觉。

      “曹操虽讬名汉相,其实汉贼也!”

      可片刻的停顿过后,当他再度面向权,那言议英发之际骤然发散、继而漫萦全场的气势又不得不让你重新怀疑,究竟哪一个他才更像是错觉——

      “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正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

      宛如一道激雷击穿大地,那轰然而起的巨大响声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被震出了毛病——他是在说,“操自送死”么?操、自、送、死!放眼天下,竟有几人敢说,曹操,是自己前来送死?倏忽间,这四个字便如雷火般,轰然点燃了心头的热血!

      “曹操此来,多犯兵家之忌:北土未平,内忧未弭,加马超、韩遂为其后患,此一忌也;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北军所长,此二忌也;时值隆冬盛寒,马无藁草,此三忌也;驱中原士众,远涉江湖,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四忌也。”

      仅有热血是不够的,它还必须与冷静的分析璧合。先砍倒曹操“汉相”这杆大旗,赋予江东“为汉家除残去秽”的底气;再一一指出其致命的战略错误,让众人看到得胜的希望所在;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的“八十万”,周瑜从容一笑,这样侃侃而论:

      “诸君见曹操檄文,言水步八十万而心怀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建言迎之,甚荒唐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原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疲。所得刘表士众至极亦七八万,尚怀狐疑。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将军擒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数万人,进驻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伴随着话音落地,周瑜的手霍然一劈。那本是一双抚琴弄筝的手,却在这攸关江东命运的时刻铮铮拨响了每个人的心弦!

      短暂的静默过后,有些人眼中露出隐隐约约的悸动,有些人眼中溢出犹犹豫豫的热忱,有些人眼中燃起朦朦胧胧的希望……将种种激烈交锋着的情绪收入眼底,一抹自信、乃至狂傲的笑容蓦地在周瑜唇边绽放,一瞬间,一束晏粲光华四射而起又缓缓流泻下来,黄金般一点一点铺满地面,压覆住所有交错斑驳、壁垒分明的光影。而狂热,终于以一种熔岩般的姿态自权体内喷薄而出——

      “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他矍然而起,“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手起间砍断奏案一角:“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

      他从来不乏血性,那源自父亲血脉、在他年轻的肌体里肆意纵横的方刚血气只是需要一个被激发的契机;他也从来不乏梦想,他只是需要一个人为他鹰扬天下的梦插上翅膀!

      而他,终于没有辜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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