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隔山海

作者:微光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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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月影被训得灰头土脸,只好灰溜溜的送他们出门。

      她坐在桌边等了许久,风住雨歇,天已灰蒙蒙亮,花玉娘两人却依然没有回来。

      外面起了一层薄纱般的白雾,将整个花西镇笼得影影绰绰。不少灯火通明的亭台楼榭在天明之际都渐渐变幻,或变成一株株带着青苍大门的苍翠古树,或变成一座座颜色古旧,隐在草木深处的神庙楼台。

      那些是妖族的住所,在破晓的刹那间都仿佛做旧一般,变得低调不起眼起来。连带着整个花间镇也变得安静几分。

      这一切都被笼在了这样一层薄雾里,将整个花西镇衬得好像仙境一般。

      月影在镇上住了一阵,对妖们的习性多少有些了解。妖们都热爱夜间活动,这个时辰应该都还在睡觉。这样的花西镇看起来安全静谧,月影打算出门去找找那主仆二人,看看能不能问清楚月城的具体方位,顺便也看看能不能遇到花玉娘和鱼小环。

      她想了想,拿了个提篮,装了点吃的穿的,准备出门。

      店里只有鱼二,一双鱼眼半睡半醒,朝月影呆滞问道:“月影,这么大早,你是要上哪里?”

      月影没说实话,只是笑笑:“鱼二哥,我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鱼二面色有些古怪:“昨天晚上掌柜出过门了,你不知道吗?”

      月影一愣:“掌柜出门和我有什么关系?”

      鱼二淡道:“掌柜出门后第二天都是雾天,你确定要在雾天出门?”

      不知为什么,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花西客栈早上休息,中午开始营业,再有空便又要等到半夜打烊。到那个时候,她可不敢再出门了。

      月影想了想,朝鱼二点点头。

      “带着令牌,准时回来!”鱼二垂下鱼眼,面无表情,又从柜台后面取出一盏雕了四个兽头的风灯递给月影,言简意赅道:“这灯给你。”

      “多谢你,鱼二哥。”月影笑了,委婉拒绝道:“现在天亮了,我能看见。”

      鱼二坚持伸着拿灯的手:“拿着,引路。”

      月影无奈,但鱼二素来这样,话少且执拗。她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风灯,放在提篮里。

      她朝鱼二挥了挥手,愉快的出门。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花玉娘和鱼小环自外面回来,鱼二殷勤上前,给两人递了两杯热茶。花玉娘端茶上楼,鱼小环则捂着杯子,视察领地一般到处乱看:“怎么就你一个人,月影呢?还没起?”

      鱼二摇头,鼓了一对鱼眼,朝外努努嘴。

      “哦。”鱼小环淡定的喝了口茶,突然腾的自原地跳起,问道:“她出去了?你没告诉她今天是雾天,不能出门吗?”

      鱼二一愣,露着呆滞鱼眼木然摇头,简洁道:“她带了令牌。”

      顿了顿,又道:“我给了她兽首风灯。”

      鱼小环愣了愣,“啪”的一个爆栗狠狠打在鱼二头上,怒道:“令牌在雾里会失效你不知道吗?给了她灯,她就知道怎么点吗?”

      鱼二揉揉脑袋,一双睡不醒的鱼眼终于完全睁开,惊道:“啊,啊啊?”

      这个时候,月影已经在雾气里走了数里地。

      因为是几界交接之地,花西镇说是个镇,却住有数万户人家,更像是一座城池。清晨的花西镇空气很好,隔着雾气能看到两边林木环绕间时有围了院子的民居掺杂其中,形状各异,偶尔还能看到院墙外探出的,发着幽光的奇异花朵。

      时不时有巨大古朴的石雕佛龛立在路边,供奉了各种不知名的神像,佛龛下长满了花草甚至还有巨大的,有如草帽般大蘑菇,都在雾气中发着莹莹的光。

      月影接连走过了几个街道,就是没见到那主仆二人。

      在她看不到的街道一角,书生宁羽和书童萤火隐在一处佛龛后面,看着前面惘状若失的月影。

      “少爷,我们真的不出去见她吗?”弥火细声细气的问。

      “当然不!”宁羽瞪了弥火一眼:“妖心险恶,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萤火小声说道:“少爷,你不会是怕欠了人情还不起,干脆就装失踪吧?”

      “怎么可能呢,弥火。少爷我岂能是这种没出息之人?”宁羽戳弥火的脑袋,严肃而又正直的说道,“她可是花西客栈的人,别忘了开始就她叫来的打手!哼,别以为说两句好话,送点吃的穿的,我就会感激她,还不是她把我们害成这样的,哼!”

      “要不是我们遇到了冤大头,现在不缺吃穿,你肯定早就扑上去了吧?”弥火无语的看了宁羽一眼,话到嘴边,却换了个调调。

      “少爷说的对!哈哈哈。”他干巴巴的称颂,诚意乏乏。

      “那个花西客栈里的可是妖王。”宁羽“啪”的一拍书童脑袋,“要告诉她我是来走海路,去参加长明岛仙门弟子选拔然后找她报仇的,你猜她会不会找人来下点绊子?”

      弥火担忧道:“少爷,可我看这姑娘看起来完全不懂法术,不像很厉害的样子啊,这雾里有古怪,你确定我们不要和她说一下吗?”

      宁羽懒洋洋的收回目光,往佛龛背后一靠,拉过旁边的包袱往头上一盖:“扮猪吃老虎,谁不会,花西客栈的人能有什么事?别吵我,让我睡觉!”

      ......
      雾气渐渐浓了。

      月影觉得自己应该是走累了,连脚都开始有些抬不起来。

      “算了,先回去吧。”她回转过头,打算先回客栈。可不却为什么,下脚却越来越难,只觉自己的脚似乎有千斤重,每抬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仿佛在沼泽中穿行一般。

      怎么回事?这雾怎么好像有了实质一般,越来越难穿透?月影心中起疑,忍不住伸手在空气中用力一抓。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心中所想,她竟然仿佛真的抓到了一团轻飘飘,有实质的白色雾团,被收一握,竟沉甸甸的,有如一团温软的雪团一般,散着蕴蕴的白气。

      这是什么?雾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并且,这东西无处不在,会不会,不是雾里有这种东西,而是......这种东西形成的雾?

      月影一个哆嗦,手一抖,手中的雾气团脱开了手,却没有掉落在地上,反而在掉落过程中莫名的融进了半空的雾气里。

      她感觉已经走得有些吃力了,身子慢慢发僵,胸口越来越闷,头低下之后就已有些不大抬得起来。下方离自己一米见方的地方,有几个黑点在空气中凝而不动,仔细一看,却是几只飞虫,竟然就这样陷在了这样深浓的雾气里。既不飞行,也不动弹,像是......已经僵掉。

      月影急忙拿出令牌,试图联系鱼小环,可谁知令牌在这雾里却丝毫不起作用!

      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难道会就这样陷在雾里,被这有实质般越来越浓厚的雾,固定在这里?会不会就这样一直僵着,会不会......死?

      月影有些茫然,没来由就想起以前在月城古董铺子看到的那些琥珀。
      那些被包在琥珀里的小虫,是死是活?

      就在这时,有那么两只带壳的甲虫像是疯了一般,拼命的挣扎,急速扑腾翅膀,往前方透着一丝亮光的地方飞去。

      亮光渐近,却似乎是一个人,提了一盏青叶荷灯,慢慢自雾气中行走过来,看到月影,忍不住“咦”了一声。

      两只小虫似乎一下轻松起来,舒展了翅膀,停在那盏发出蕴蕴黄光的灯上。

      月影也感觉压力骤减,身体骤轻,她抬起头,看向那人。

      “你是......花西客栈的人?为何会被陷在这雾沼里?”那人一身白绿相间的劲装,眉目清澈间带了几分青涩,背上背了个行走常用的箭囊,里面还露出几只羽箭。

      月影见他虽然是以人形出现,相貌却清澈的几近不似真人,难道,也是个妖?
      似乎是为了证实她的想法,那人说话间突然张口,一条闪电一般的舌头,自他口中飞出,“嗖”的就把两只飞虫卷了吞到肚里。

      “啊”月影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额,吓到姑娘了,姑娘请勿介意。”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被吓得跳起来的月影,又很快低头,打了个饱嗝,羞涩道“在下绿意,今年年方十八,尚未娶亲。”

      月影不敢回答,依然警惕的看她,深怕他嘴里的舌头会突然弹出来把自己也卷走吃了。

      “姑娘无须忧虑,花西镇的妖不吃人。我乃人鱼族,偶尔吃点飞虫那纯属......本能。”绿意看出她的担忧,有些羞涩。

      月影不信,狐疑看他。

      “我花西镇镇民天天日进斗金,忙都忙不过来,想吃什么花钱买不到?谁没事还去吃人啊?......只有那些进不了花西镇的野妖,才会堕落到去吃人。真想不通人肉有什么好吃的,又难吃又影响修行,我们花西镇妖都是温和妖,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又一个声音自雾中袅袅传来,像是很响,又像是很细。一个长得和绿意很像,却看着年纪稍大的绿衣大娘提着灯,端着一张一看就精心保养的脸,傲然抬着下巴过来。

      看到月影,她眼中不由一亮,原本端着的脸突然绽出一丝笑容:“这位姑娘长得还算标致,堪堪能配上我家小意,不知道可有许配人家?”

      “娘,你这是做什么?”绿意白皙的脸色一红,羞得藏在大娘身后,以袖遮面,半边脸藏在袖子后边,半边脸偷看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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