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心尖宠

　　第一章

　　往年的京城是有宵禁的。

　　每至黄昏时分，暮鼓声声从鼓楼震出，城门关闭，百姓各自归家，街上再无一行人。直至晨钟响起，宵禁方解。

　　而自嘉王的养子蓝燕飞率军出征、平定内患外扰之后，这宵禁，便解了。

　　京城百姓与达官贵族，三更之前均可外出行走。一时间万姓胪欢，不日，夜间的坊市便是一派千灯照碧云的热闹景象。

　　=3=

　　且说京城有家并不起眼的饭馆，门脸不大，只有四扇窗户朝着对街。

　　这饭馆三个月之前，还是门可罗雀的。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回头客越来越多，颇有些门庭若市的意思了。

　　而这上门的回头客里，有些富足的客人，是日日都来。可十次里，有九次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这些回头客，给这里的大厨取了个名号叫：无常。

　　这个名号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指这厨师的做菜水平实在是无常。时好时坏，坏的时候更多。而坏的时候，连自家没下过厨的婆娘煮的猪食都不如，简直白白糟蹋粮食。

　　而这第二层意思，是说当这厨子发挥得好的时候，那饭菜之美味，如同阎王殿里的黑白无常，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当然，以上多少有些夸大，但大抵是这么个状况。

　　因此虽然这大厨水平无常，但为了那一口勾魂儿的食物，还是不断有食客忍着十有八九味同嚼蜡的糟粕，日日上门。

　　而自蓝燕飞班师回京，这店里的东南角的一个饭桌前，就日日坐着一个低头不语的食客。

　　这食客与别人颇为不同，每顿都要比其他的客人早半个时辰进店，再将店内的饭菜点上一遍，不论可不可口，都催命般狼吞虎咽个大饱，结账走人。

　　这日，申牌时分，这食客又如约而至，坐在东南角的饭桌前，将菜牌上的点了一遍，便低头等饭食。

　　今日上菜比往日慢些，一炷香的功夫，才端上一盘子拍黄瓜。

　　赵伙计知道这食客吃饭快，想着他必然是个着急的大忙人，而今日上菜比平时慢了差不多一刻钟，因此歉疚道：“这位大人，我们火头下午来得晚了些，所以菜上得稍慢，请您见谅。”

　　那食客没说什么，只微一点头，拿起筷子稳稳夹起一块拍得均匀的黄瓜，放进嘴里。

　　电光火石之间，食客的眼睛骤然一亮，还未等赵伙计反应过来，人已经风一般走了。

　　怎么走了？

　　只听“咚”一声，愣着的赵伙计一抖，循声看过去，见一块碎银掉在自己脚下。

　　原来，那食客倏然离开前，竟还不忘丢一块银子结账。只是桌面擦得锃亮溜滑，他又走得急，银子这才呲溜一下掉在了地上，“咚”地砸了地面一下。

　　赵伙计怔了一下。

　　往日整一桌子大鱼大肉，不过才用付一贯钱罢了，今天客人只夹了一筷子，竟然给了一粒碎银。

　　捡起银子，讷讷道：“他就走了？是不是真的上菜慢了耽误了他的事情？”

　　赵伙计见那盘子拍黄瓜还没怎么动筷，扔了实在是可惜，便把盘子又端了回去。

　　抱着盘子拿着银子去找掌柜，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掌柜姓李，皱眉听了赵伙计的话，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客人既然走了，那也只好这样。对了，你先去告诉白大厨一声，她现在定然在忙着后面的菜，你赶紧跟她说，别让她白费了功夫。至于这客人，我自然不会多收他银子，他既然日日都来，那便明日再给他找的余钱。今日，只算他一盘子拍黄瓜的钱吧，也不值几个钱，其实他既然这般照顾生意，不收他钱也是可以的。”

　　赵伙计听到李掌柜好不容易说完了，忙应了，转头抱着那盘子黄瓜去了后厨，见白大厨正在低头备菜，忙说：“白大厨，刚点了菜的那个客人走了，您不必再忙了。”

　　赵伙计面前的那个正在备菜的人，就是他口中的白大厨。

　　瘦弱的男子打扮，束冠盘发。生得面容清丽，五官精致，粉团一样的面颊上，一点红唇如樱。

　　若是男子，那就是潘安兰陵之貌，若是女子，那就是西施貂蝉的颜。

　　只是，白大厨穿的是粗布衣衫，把身材一应遮盖了去，身量不高，若不是看脸，也就是个普通百姓。

　　白芷玥把手里的小菜筐放下，奇怪地问：“走了？他吃了我做的菜么？” 说完，目光往伙计怀里的菜盘子上一落，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是觉得不好吃？作为一个厨子，白芷玥最看不得自己做的东西不被珍惜。

　　赵伙计说：“夹了一筷子，就忙得什么似的走了，怕是有别的急事。我见这盘子菜怪可惜，您做的菜都是绝妙的美味，所以不敢扔，就又带回来了。”

　　白芷玥听了觉得这客人奇怪，就细细想想。

　　赵伙计抽了双筷子笑看着白芷玥道：“他就夹了一筷子，我也不嫌弃，白大厨您要不介意，我就把这盘子吃了。”

　　白芷玥只想事情，随意道：“我不介意，你要是喜欢，有空我再给你腌一些。”

　　赵伙计已经塞了一大块黄瓜入口。

　　那黄瓜也不知道是拿什么腌的，入口只觉得酸爽咸鲜、口舌生津，拍过的表面清凉润滑，没有分毫涩感，嚼起来是怡人的脆。

　　赵伙计吃得一脸满足，一边嚼一边道：“不敢劳烦白大厨，就这盘子就行。”

　　白芷玥问：“那人长什么样子？”

　　赵伙计知道她在问食客，道：“有两条浓眉，别的没注意，他也不怎么说话，我也没细看过，今天也是奇怪，您做的这么可口的美味他竟然不吃，平时赵火头做的那么糟糕的菜，我看他也吃得挺香。”

　　白芷玥眉尖拧着，像是有什么事一般，一边解围裙一边道：“我要去找下掌柜。”

　　白芷玥出了厨房，找到掌柜，开门见山说：“李掌柜，我今天怕是不能在店里掌厨了。”她又略一想道，“我以后怕是都不能在店里掌厨了。”

　　李掌柜正在台前算账，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晴天霹雳的话，赶紧抬头，见白芷玥一脸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忙问：“白大厨，这是为何，若是您觉得薪金太少，我可以再加的，您在我店里这么久了，知道我在钱财方面向来……”

　　白芷玥一摆手打断他，道：“不是，我来不及解释，立刻要走。”

　　李掌柜一脸难色：“这是怎么了，您要是现在走，我今晚只能关门了，因为知道您今晚来，赵火头和他的帮工我都放了假，他们住得离坊间都远，再喊他们是来不及的。现在正是上客的时候，我这，你看，有人已经坐着点了菜，我怎么能往外赶客人呢，您是真有急事么？就不能再多留一个时辰？”

　　白芷玥恍若未闻李掌柜的一番话，只拿眼睛向外瞅去，见街对面一左一右蹲了两个乞丐，各个眼睛盯着饭馆门口。再看这饭馆的其他四扇窗户附近，都不知何时蹲着个人。

　　叹口气，知道外面已经被人盯上了，是走不掉的。

　　李掌柜还在絮叨：“您也知道，我这饭馆的赵火头做的菜实在是差强人意，店里的客人全是奔着您的手艺来的，您这周一直没来，不少客人都已经不耐烦了。您今儿晚上好不容易来一次，现在又要走，您要是以后一直不来，这客人怕是早晚要走光的，我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白芷玥又叹了一声。

　　李掌柜见她一脸愁容，频频叹气，以为是自己的话不说得不够，情急之下，也不称她为白大厨了，改口叫白姑娘。

　　李掌柜可怜道：“白姑娘，你也可怜可怜我这个小生意罢，着实不容易。”

　　白芷玥看了李掌柜一眼道：“我就是可怜你这生意难做之前才会来，也是可怜你这生意小如今才要走。不过，我现在怕是走不了了，希望不要连累了你，那人阴晴不定的，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李掌柜听得一怔，问道：“白姑娘指的是谁？”

　　白芷玥还没开口，就听见外面街上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夹杂着马匹的嘶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甲胄与兵器无意碰撞所发出的金属叮当之响。

　　白芷玥抬眼瞧了一眼店里坐着的几个客人，又看看掌柜，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勒马的嘶鸣，知道人已经到了。

　　一跺脚，气呼呼朝厨房里面去了。

　　=3=

　　饭馆门外，来了一群人，为首那人轻裘缓带，骑着一匹腿蹄轻捷的白马，身后跟着几十带了刀枪的卫兵。

　　敢在京城里带着几十护卫跟着，还各个佩戴了兵刃。围观百姓都是又怕又好奇，远远地围着看这人是谁。

　　和护卫们穿着甲胄带着兵刃不同。

　　骑马那人穿着一袭荼白的长衫，看着极年轻，像是刚及弱冠的年龄，面容如刻玉，剑眉高鼻。薄唇带笑，一双桃花眼含着情，又带着精明的光。

　　他手里闲闲只抓了青丝缰绳，身上除了一枚玉佩再找不到别的佩戴，马上套是白玉嵌的鞍辔，并非战马配的铁鞍银镫，整个看过去，竟是闲散飘逸的，半分兵刃冷厉都没有，和他身后那一群威严的亲兵护卫反差颇大。

　　再配上那一脸的风流倜傥。

　　倒不像是个领兵的，像是个看榜归来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蓝燕飞在饭馆前勒马，飞身下来，长身鹤立。护卫兵也立刻都停下。

　　他一个眼色递过去，几十亲兵护卫“唰”一下把饭馆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围的百姓见状，都伸着脖子向饭馆里面看，不知发生了什么。

　　蓝燕飞下马站着。他身材颀长挺拔，玉树临风，心情很好似的微笑看着饭馆。身后站着一众士兵，很是威风凛凛。

　　周圈围着的人不敢直视他只好偷偷瞄着。

　　蓝燕飞旁边立着的那个一直笔直站着的人，见他下马，连忙牵过马，恭敬地低着头：“将军。”

　　蓝燕飞双目含光，嘴角带笑问：“就是这家？人可给我看好了？”

　　牵马那人正是刚才丢下块碎银子就走的食客，是蓝燕飞的得力副将闫经武。他向蓝燕飞一抱拳：“属下一直让人盯着，还在里面。”

　　蓝燕飞面上全是欣喜，爽朗一笑：“好。”

　　然后大步迈进了饭馆。

《[hp+青蛇]蛇妖》
情事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