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无双

　　阿鸾望着满院蔷薇，恍惚耳边又响起郎君说的女妖故事，最后公子出家的谜团，似蚂蚁在心口乱钻，她心乱如麻，又似绵绵的酥麻。

　　昏昏欲睡的初夏午后，她忽然想起玩藏钩时郎君的忽然折回，忽然想起郎君甘心情愿为她做足九件事，忽然想起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郎君旁若无人的吆喝——

　　她心弦撩动。

　　她情不自禁。

　　阿鸾不禁垂眸。

　　但先前经历过两回，她不敢再碰情情爱爱这些东西，每次她都拼命追赶，飞蛾扑火，最后都撞得头破血流，她怕了，怕得隐隐感觉这是老天爷给的惩罚，无形中给她束上一层枷锁。

　　可是郎君热情似火，她躲闪，他步步紧逼，丝毫不顾及流言蜚语，正如午后逼她到角落里，俯身只说了一句，“你别走。”

　　先前他病恹恹的，也委屈巴巴求她别赶走他。

　　其实一直以来他的要求很简单，他也很容易满足，给个笑脸他就凑上来，若是给个冷脸，他虽然气恼，但转眼抛到脑后，又摇着尾巴笑盈盈凑上前，活似小雪团。

　　阿鸾忍不住唏嘘又可怜，他对自己那么热切真挚，自己却快把他当成畜生对待。

　　也罢，一直都是他主动，剩下的一步，她来主动未尝不好。

　　只要，今夜之前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

　　屋外有隐隐的吵闹声，阿鸾把画收了才出门。

　　声响从清清院里发出来。

　　清清出事了。

　　准确来说，她跟石崇明闹掰了。

　　二人从昨天开始冷战，今天谁也没搭理谁，清清一门心思扑在排练上，到晌午发现石崇明不在饭厅，连落落也不在，她起了疑心，当机立断去了落落的院子，在那里没找到人，又立即去找石崇明，也不在。

　　其实这不算什么，或许落落出门散心去了，或许石崇明出门找人喝酒。

　　二人恰好凑在一起出门。

　　回去路上，清清就这样安慰自己，手心却不断在出汗，心里惴惴不安。

　　就在这时经过花园，她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清清停下来，顺着人声摸索过去，拨开眼前的花枝，看到亭内一对男女拉拉扯扯。

　　女的是落落，男的是石崇明。

　　清清她慢慢往后退，一声不吭的，提起裙角转身往回走，漫无目的乱走，直到面前撞上一抹人影，石崇明抓着她的手臂，低头看她满头大汗，脂粉扑落了下来，脸色无比惨白，心里吓了一跳，想都不想伸手探她额头，清清尖叫，“别碰我！”

　　她反应太激烈，石崇明吓了一跳，还没问什么，清清已先回过神，瑟瑟低头，“对，对不起。”

　　她慌乱离开，回屋迅速收拾细软，这时石崇明追上来，一看她要走哪肯，二人便起了争执，清清一看落落不知何时来了，就躲在一旁默默哭，哭得一声不吭，哭得柔弱让人怜惜，也哭得她心烦意乱，想起刚才的一幕，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打了石崇明一巴掌。

　　周围顿时安静。

　　阿鸾赶到的时候，清清正拎着个小包袱出来，她脸上脂粉残乱，眉眼疲倦，从头到尾，石崇明没有追来。阿鸾没有挽留，这只会让她更难堪，就让蕊豆陪她。”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充满了疑惑，“门口风大，大伙儿怎么都站着，这是怎么了？”等走近了才看见清清的脸色，知趣闭上嘴。

　　蕊豆陪清清离开后，小侯爷才走到阿鸾身旁，“这是怎么了？”

　　“进去了便知道。”二人一同进了屋，就见石崇明坐在椅上，低头扶额，落落颤巍巍用帕子擦他脸上的红痕，难得不耐烦一回，将她推开，“滚出去。”

　　落落就扑哧落眼泪，哭得厉害，但愣是哭得一声儿不吱。

　　石崇明见她还怵在跟前，越发心烦意乱，正欲呵斥，抬头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怜至极，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堆里，气得无处发泄，愤愤转过身。

　　眼不见为净总行了吧。

　　小侯爷正好看完整一幕，心想：嘿，好手段。

　　出了这样的事，石家阴云密布，阿鸾本来是因为清清才留下来，现在清清走了，她在石家的处境越渐尴尬，石崇明倒没说什么，廊庑下一群侍女七嘴八舌，窃窃私语说起闲话儿。

　　“好像是撞见老爷跟落娘子在花园幽会，当场受不住了，还打了老爷一巴掌，咱们老爷那样的性子哪容得，一巴掌打回去，据说把人打得吐血水，里头还有一颗碎牙，啧啧，也是可怜，哪里想到被一个毁容的截了胡，要我还不得疯了。”

　　“你不知道了吧，男人也分好几种，一种单纯看脸，一种就看脾气对不对胃口，咱们老爷就是后头一种，清娘子虽然貌美，脾气那叫一个泼辣，咱们当中哪个没被她骂过，落娘子就脸上多一道疤，人却是温温柔柔，跟水似的服帖，要我啊，看惯满园牡丹，乍然见到一枝柔弱的梨花，定然心头软软。”

　　“话说回来，清娘子人都走了，她姐妹怎么还赖着，难不成想赖咱们老爷一辈子？”

　　侍女嘻嘻笑笑，畅快淋漓说闲话儿，浑然不觉门口立着两道身影。

　　阿鸾拉住欲上前的小侯爷，“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你饿不饿，我在后厨闷了你最爱吃的阳春面。”

　　听她这话，本来走出一截的小侯爷生生止步，回头看她。

　　眼下不是饭点，后厨人早散了，阿鸾挽起袖口，揭开锅盖腾腾热气冒上来，她轻轻呲了一声，原本在一旁看着的小侯爷连忙上前，握住她手指，“有没有烫着？”

　　“没事，”把两碗阳春面端到院里的石桌上。平常下人休息时，就聚在这里聊天嗑瓜子儿，桌上没人收拾，小侯爷先一步伸手掸落，顾不着袖管会脏，先让她放下来再说。碗口烫，阿鸾摸了摸耳尖儿，随后笑着按他坐下，分给他一双木筷，“吃吧，我饿了。”

　　小侯爷点点头，低头捞起面吃了。

　　别说先前还不觉得饿，一闻着面香，肚里咕噜咕噜叫起来了，几下功夫儿扫尽，他搁下筷子，正见阿鸾也吃好了，却是碗里还剩下大半，眨了眨凤眼，慢吞吞道：“你不吃了是吗？”见阿鸾主动把青花大碗推到面前，他再也不客气，继续埋头一阵儿，只等饱腹才满足停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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