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无双

　　霍家被一团阴云笼罩，没有一丝喜气。

　　霍君山拧眉坐在大厅，“二娘还是没有音讯？”

　　下人支支吾吾不肯说，霍君山大为恼火：“都这时候了，有什么说什么！”

　　“陈少爷也不见了。”也就是陈童。

　　“什么？”喊出这一声的是小陈氏，她像察觉到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慌张，但又怕让人看破，随即垂眸。

　　霍君山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厨有个婆子不安道：“奴实在不忍见老爷被蒙在鼓里，那天二娘本是要去做嫁衣，却不知为何在花园逗留，奴当时经过，正巧……正巧撞见她与陈少爷拉拉扯扯，有说有笑。”

　　她心里惴惴，说到后面气儿越弱，心虚一般。

　　霍君山冷扫她一眼，像做什么决定，目光扫过众人，寒声道：“你们呢。”

　　随后两三个小人走出来，“奴还瞧见有几次，陈少爷深更半夜在花园留言，似乎在与一娘子说话，怪是蹊跷的。”

　　果真！

　　霍君山面沉如水。

　　这时搜寻陈童的下人进来，虽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从他屋中找到了一样女人之物，瞧着质地不俗，不像他能买得起，特地交给霍君山查看。

　　霍君山看到是一根玉簪，是他送给发妻的定情之物，发妻临去前交给了女儿，而现在又出现在陈童屋里，霍君山脸色愈发难堪，忽然一道女声从外面传过来，“爹在找我？”

　　小陈氏眼皮狠狠一抖，震惊看过去。

　　迎着众人惊疑猜忌的各种目光，阿鸾走了进来。

　　“孽女！”霍君山怒喝一声，大掌拍桌，指着她鼻尖又喝一声，“跪下！”

　　阿鸾在他面前从善如流跪了下来，仰起头问道，“我消失的半日，爹难道不好奇我去做了什么？”

　　小陈氏似被吓着身子微颤，垂眸遮住眸光，捏了捏手心，忽然抬头，眼神带着不解和怨愤，“你可知你这一走险些酿成大祸，你若是不想与徐家成亲，大可早早说清，你爹平日里最疼爱你，不会不顾你的感受，可你瞧瞧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说，你到底为了谁，宁愿舍了徐故这么好的郎君。”

　　“谁？”阿鸾挑眉不屑，“我还没张嘴，您就知道我去找哪个人了，莫不成您生了一双千里眼，早早预测好了？”

　　“住嘴！”霍君山厉声喝道，“你说，是不是陈童诱拐了你？”那陈童是什么样的东西，比烂泥巴还烂，他女儿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狗杂种？

　　霍君山气得要动家法，小陈氏没敢让下人拿藤条上来，却被霍君山看见，一把推开她，亲自夺来粗长的藤条，要抽阿鸾鞭子。

　　阿鸾皱眉问：“爹爹，你真要打我？”

　　看着一张死去发妻相似的面孔，霍君山心中一痛，狠狠别开脸，怒声道：“我打的就是这个不知检点的畜生！”

　　扑通一声，迎春忽然跪下：“奴奴婢自知有罪，不敢再瞒着老爷，二娘是有苦衷才离开，逃婚并非她本意。”

　　可不就是为了陈童，小陈氏心底荡起一股畅快，终于有人打小贱人的嘴巴子。

　　“按你所说，是你要害二娘。”虽然霍君山气二娘跟人逃婚，可谁要是想害女儿的性命，他第一个不许！

　　迎春垂头，“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便是夫人。”

　　“胡说八道！”小陈氏柔美的眉眼满是气恼。

　　迎春脸上挂着泪，嘴巴噼里啪啦如吐珠子一般，“夫人想要三娘嫁到徐家，苦于没有机会，专门等到今天下手，一边安排给二娘灌迷汤，制造她逃婚的假象，让三娘名正言顺顶替上花轿，一面又叫陈童脏了二娘名声，反正她昏着，到时候下人一找来，二娘百口莫辩，一辈子就毁了。”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夫人跟三娘高枕无忧，半点儿腥味沾不到自己身上，可是二娘怎么办，当初奴婢不该贪心，一错再错，把二娘害惨了啊！”

　　她这番话既道明真相，又点明了自己的立场，真是半点儿错都揪不出来，小陈氏万万想不到她会临阵倒戈，含泪质问：“我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编造谎言污蔑我，你说，我哪里得罪了你这个小人，你要这般处心积虑害我？”

　　她哽咽住了，捂着胸口说道：“老爷，陈童是我的亲侄儿，血浓于水，我若是真存心要害二娘，何必要害自己的亲侄儿，我这又是何苦？”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阿鸾忽然冷笑了一下，“正因为陈少爷是夫人的亲侄儿，以后二娘真嫁到了陈家，就好比砧板上的鱼，任夫人拿捏。”

　　小陈氏久久盯着她一言未发，忽然呵的笑出了声，眸儿却红红的，“从前我只当你不懂事，无知害死了我那可怜未出世的孩儿，我想此事可以平了你心中的恨意，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恨我，我可是前世将你杀了，要令你今生恨不得啖我肉剥我骨？”

　　小陈氏哭得这般凄惨，说得这般泣血，旁人不禁落泪，更何况是霍君山。那是他跟娇妻的第二个孩子，期待许久，连名字都取好了，最后却被二娘一不小心弄流产，娇妻因此坏了身子。

　　霍君山拧眉道：“阿鸾，你是爹看着长大的，爹就问你一句，你跟陈童到底有无牵连？”

　　“没有。”阿鸾斩钉截铁道，“爹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对质陈童。”

　　说完，门口出现一抹熟悉身影。

　　小陈氏脸色微变，死死捏住侍女的手心。

　　不能，她不能漏出一丝破绽。

　　霍君山额心一跳，厉声道：“畜生，你来做什么！”简直恨不得把人一脚踹开，忍不住火气都撒在他一人身上，都怪他，勾引自己的女儿，还险些酿成大祸，都是他的错。

　　陈童哆嗦，“我我我来说真相。”

　　霍君山忍着怒气遣散下人，厅内只有自家人，陈童磕磕巴巴把事情说了。

　　原来早在之前，他对表妹霍蓉存了爱慕之心，三番五次靠近但都无果，正想要放弃，表妹又对他嘘寒问暖，忽然亲近起来，侍女传话让他晚上在花园等，还给了一根玉簪作为信物，听到一声鸡鸣方可出来。

　　如此私密之物给他，陈童当然相信，他在花园徘徊半宿，等得满头大汗，也没有等来表妹的身影，反而被下人当场捉住，觉得丢脸，就推说是担心阿鸾。

　　之后表妹一直很冷淡，直到今天忽然约他在后院柴房见面。

　　侍女给他一粒药丸，吩咐晚上才能吃，陈童到傍晚没忍住吞了，意乱情迷之际见门开了，不顾三七二十一拥上前，却被一顿揍打。

　　他抱头求饶，体内药效发作，又被丢到湖水泡了整整一个时辰，过来时身上还湿着。

　　迎春听到霍蓉让侍女给了他一根玉簪，忽然睁大眼，磕头哭泣道：“是奴婢鬼迷心窍，趁二娘不在意悄悄拿了玉簪给三娘，哪想到她竟转手送给陈少爷。”

　　霍君山铁青着脸色，阿鸾就问陈童：“当着爹的面你扪心自问，你我真有私情？”

　　陈童看都不敢看她，哆哆嗦嗦起身，“没，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若说之前霍君山还有疑虑，看到陈童骨子里透出来的惧怕，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眼见为实，他心底的疑惑渐渐消散，可更大的震惊随之而来。

　　若阿鸾没有错，真是被陷害，那么这背后的主使人……

　　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小女儿又是什么性子，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有假，一定哪里弄错。

　　霍君山渐渐拧眉，心乱如麻。

　　迎春痛哭流涕道：“瞒不住了，夫人您看现在三娘已经嫁到徐家，没什么好担心，二娘苦啊，她早早没了娘又险些丧命，奴婢打心眼里疼，您就行行好，放过二娘一条命，奴婢给你磕头谢罪，不该出卖您，有什么冲我来，不要找上二娘。”

　　“撒谎，你撒谎！”小陈氏气得一巴掌扇过去。

　　迎春伏在地上泪流不止：“奴婢背叛夫人，没有按照您所说给二娘灌迷魂汤，让她发现真相，这都是奴婢干的，奴婢对不住您，这一脚该，夫人若是不解气，您尽管继续打，奴婢就怕来不及还债。”

　　她满脸落汗沾泪，半边脸红肿，看起来好可怜的一个人，配上她说的这些话，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见到丈夫怀疑不定的目光，小陈氏宛若心割，美眸里掉落出豆大的泪珠儿，“老爷，妾身冤枉，我待阿鸾是什么心思，这么多年您难道不知？蓉儿更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您看着长大，岂是这种小人？”

　　说完这话她已泣不成声，霍君山却觉得此事愈发鬼祟可疑，便狠心压下心头怜爱，寒着脸道：“你发誓，以蓉儿的性命发誓。”

　　小陈氏心中一惊，想不到丈夫竟薄情到如此地步，一时默然惊住，霍君山厉声道：“说，你到底做没有！”

　　禁不住丈夫滔天怒气，小陈氏肩膀一颤睁大眼，眸里有心疼，更多是捍卫自己清白的坚决，“老爷问多少句话，妾身只有这一个答案，天地可鉴，妾身是清白的。”

　　一字一句钻进霍君山的耳朵，终于打消最后一丝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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