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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夏至,花神梓芬仙逝,六界百花齐凋,十年内再无一朵鲜花绽放。
阑珊看着面前已枯萎了几百年的梅花,微微出神。
那一夜,都落尽了,只余一地残雪白霜,在这璇玑宫中开了十五万年不曾凋败的白梅花,一夜之间落了个干净,想那花神梓芬,必是给这世间带来许多福祉之人,不然,她用灵力护着的梅花,怎会落尽呢?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牵过她的右手,握在掌心摩挲。
“花败了,我们便去若云,凡间看花,可好啊?”润玉声音温柔,阑珊转过头看向他,他笑的温和,眼中是整个星河流淌。
她笑着回答:“好啊,你我一起,看尽这六界白梅。”
润玉引她坐在桌前,替她倒茶。阑珊看他一会儿,说:“天后罪行,又添了一桩啊。”
楚深每每得到消息,便会传一份给她,待楚深查清天后对花神所为后,立刻传了信他们,可花神已然跳了凌渊台,回天乏术。
“父帝亦是母后推手啊。”润玉抬头感慨,想当年,父帝与母亲贪欢一时,随后弃之如敝,全然不管母亲安危。而那花神,纵然得父帝之爱,却仍然被利用至此,可悲可叹。
“无妨,他日,定会叫他二人好看!”阑珊捏紧了茶杯,眸中寒光乍现。
“只待来日。”润玉与阑珊对视一眼。
“话说回来,”阑珊放下茶杯,笑着说:“天帝之子的惯例,三千岁便会上战场,左右不过再几百年,可准备好了?”
“若我未准备好,不是还有你这位战神吗?”润玉笑着看她,笑中调侃。
“那是自然,但是啊,”阑珊凑近一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阿玉必然是最好的,怎会不行呢?”那清澈的眼中,满是自豪与信任。
润玉看着她的眼睛,笑的朗然,“我必不负卿卿所望。”
夜色撩人,二人在池边相视而笑,月色似乎都朦胧了几分。
“哥哥!”一声孩童的呼唤,打断了二人的对视,阑珊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二人齐齐向宫门口看去,一抹红色的小身影从璇玑宫的门口跑来,一双凤目脸上满是喜色,可不就是旭凤。
旭凤直直扑向润玉怀中,润玉亦笑了起来,伸手接住他,皱眉带着几分责备说:“怎么连个仙娥都不带,仔细摔着了。”
“我才不会被摔呢!”旭凤抬起脑袋,凤目笑成了一条细缝,“这么晚了我还跑出来,母神定会责骂的,所以不能带仙娥啊。”那小脸上写满了“我做的好吧,我聪明吧,快夸我快夸我!”
阑珊一边笑出了声,虽然她不喜欢旭凤总来打断她与润玉独处,但他实在太可爱,她也狠不下心来对他阴脸。
况且……
他不是天后,莫要长成天后那副模样才好啊。
“旭凤最聪明了!”阑珊在一旁弯腰摸摸他的脸蛋,“千万别告诉天后我和你哥哥这个点还在一起啊。”虽然整个天界皆知他二人形影不离,但若在这个时辰还逗留在润玉宫里,天后指不定找这个由头借题发挥呢!
“好!”旭凤答应的爽快,这些年过去了,他终于也会对阑珊常露出笑脸来,不过,总归没有润玉多就是了!
润玉轻抚旭凤的头发,抬眼看看一边撑着下巴逗旭凤玩儿的阑珊,心中升起暖意,这两千年来从未如此温暖。他想着,若能这样,真好。他唇边浅笑安然。
再过几百年,润玉便要领兵上战场了,阑珊日日白天晚上的给润玉将兵法阵法,她虽知那省经阁有的是这些卷宗,以润玉的天资悟性,绝对无虞,但经历了五千余年的战火纷争,她最知战场杀伐可怕,生怕润玉遭遇不测,将生平所学所悟尽数讲给润玉。
有日楚深来璇玑宫看他二人,正巧碰上阑珊给润玉讲行阵之法,那讲解清晰,用兵之果决,兵术诡谲刁钻直击敌军要害,那风华又令他想起数万年前战中临危不乱,沙盘推演分毫不差的战神来。
润玉每每举一反三,心思缜密,掌控全局的眼光十分长远。
他在门口驻足良久,最后总结出来,师尊真是偏心!当年虽也给他讲兵法,但绝对没有这么细致!哼!重色轻友!
好吧好吧!他承认,这位大殿下确实有几分眼光气魄,听起来是阑珊给他讲,其实是二人就局探讨,虽阑珊因经验老道胜出一筹,但若至于战场之中,定然谋略过人,料敌先机,前途不可限量。
事后润玉听了楚深之言,笑着回答:“卿卿担心,那我便要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仔细来,绝不令她忧心。”
楚深瞧着面前的少年郎,亦笑了出来,师尊,看上了个好儿郎。
明日,是润玉出征之日。
千年来妖界动荡不安,生出反心来,近年绸缪攻打天界,天帝谴润玉挂帅出征。
此战,是润玉的第一战。
润玉今夜第三回摇醒了阑珊,几分无奈:“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我自然信你。”阑珊点点头,可心中不知为何有不安之感。
“我总觉得,妖界绝不简单,此战也绝非表面上的那么单纯。”她隐隐觉得,妖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看着面前的润玉,灵机一动。
“不如我化成个随行将军,陪你一同前往?”
“不行。”润玉摇摇头,十分坚决的否定了。
“可我实在是担心啊!”阑珊晃着润玉的衣袖,扁着嘴巴。
“卿卿,”润玉牵过她扯着他衣袖的手,“这是我的第一战,我必须自己面对。”他眸中坚定,叫阑珊叹了口气。
她明白,这一战中,他要树立威信,在天界中站稳脚跟,而他不想让自己参与,必然也是察觉了妖界有异,怕自己有事。而且,他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能够保这六界生灵。
“好,我等你回来。”阑珊一笑。
因这一句,等他回来,润玉眼中满足,“好,我必早日得胜归来。”
“到时,邀君共品梅花酿,可好?”
“好。”
自润玉出征那日算起,已有一月了。
阑珊回了若云呆着,日日望着妖界的方向发呆。
“瞧这满面春光的模样,定然是思念郎君啦。”楚深倚在门边,调侃着。
“我还有人可思,哪像你?这数万年了也未有个心上人什么的,怎么,打算打光棍儿啊?若云可没这么条不可动心的规矩。”阑珊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看着楚深毫不示弱的回嘴。
楚深一头黑线,这师尊怕是与月下仙人处的久了吧,突然这般在意他的情史。
两人正说着话,天边飞来一只雪白的灵鸟,阑珊一见便高兴的跳下椅子直冲到院中,从灵鸟小腿上取下信桶,展开来看。
那脸上的喜色,直将整个院中都照亮。
阑珊现已长开,眉眼间英气逼人,美目含星,与当年一般的明媚风华,叫人移不开眼,但与当年不同的,是那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恣意潇洒。
楚深见她眉头轻轻皱起,出声道:“怎么了?”
“阿玉信中写,总有人为他们偷偷传递信息,经查发现应是妖界一名将领,但不知是哪位。”这可奇了,妖界数万年才来闹一次事,竟还有人通敌,着实匪夷所思。
“所传之信属实吗?”楚深亦皱了眉。
阑珊点点头,“阿玉说,他凡事留有后手,但消息的确属实。”
二人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何。
楚深看阑珊忧心的模样,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大殿下深谋远虑,定然不会有事的。”
阑珊摇摇头,“我还是要去一趟妖界。”
“为何?”
“我觉得那里有些东西,必须要我去一次。”
妖界,万妖殿。
红光一闪,阑珊站在了万妖殿门口。你问她为什么不去找润玉?
当然是害怕润玉着急,让她回去。
要知道,润玉总有法子能叫她心服口服。
她施咒隐息敛形,恰好碰上那些个妖臣议完事从殿中退出。她向后一避。
突然,那人群中,她恍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纵然那人现在浑身散发着妖气,但是……
怎么可能长的一模一样!
阑珊尾随那人回府,直至进了书房,关好门。
寒光一闪,一把同体漆黑的长剑架在那人脖颈上。
阑珊冷声说:“你是何人?”
那人仰天大笑,慢慢回过身,那眼中浸满欣喜激动。
“我终于又见到您了!主上!”
听到那声称呼之后,阑珊眼睛一眯,“伯翰?”
“是臣!”伯翰一撩袍袖竟是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那个礼数,只有原先阑珊的军中亲卫才如此做。现今看来,阑珊心中一喜,却依旧不表现出来。
她见那人抬头,似陷入了回忆,“伯翰还记得,当年是您,带我离开了族中,离开了那些屈辱,拜在若云门下,是您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伯翰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您一面!”说着眼中似有泪光。
阑珊亦收了弑天,将他扶起来,“我也从未想过,你竟然还活在这世上。当年我听他们说,你已死在忘川了!”
“当年林空陛下,派我潜入妖界,说数万年后,恐有大事发生,必须早做绸缪。”阑珊一颤。
“你在这妖界,潜了十五万年?”
“是。”伯翰点头
为何哥哥要派伯翰数万年前便潜入妖界?他怎么会那么早便料到有大事发生?大事是什么事?
“所以是你,一直在给天军传信?”阑珊问。
“是。但伯翰看那天界大殿下,倒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每每不以我所传之法,都能出奇制胜。”
阑珊陷入沉思,“你可知哥哥当年如何死的?”
伯翰摇摇头,脸上满是悲痛之色,“陛下死时,伯翰已潜入妖界,未能侍奉左右。那主上呢?主上怎会……”他十分疑惑。
“当年我只是本体受损,元神被打散,这些年,终于恢复了。”阑珊回答。
“你在妖界这些年,可察觉有何异常?”
“这些年,一直有魔界之人与妖王暗中联络。”伯翰沉声说。
“魔界?他们何时有过交情了?”阑珊皱眉。
伯翰摇摇头,“可我看着其中有一人,像极了原先叠翼的部下暗河。”
阑珊一怔,叠翼的部下!那他们可是知道叠翼未死,想要绸缪复活叠翼?
“你能确定吗?”
“不甚确定。”伯翰十分懊恼,“那妖王每每与他们会面都是摒退所有人,立下结界,我也只是远远的瞧见过几回
。”话音刚落,他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
阑珊一惊,忙帮他拍背,“你怎么了?”
伯翰咳的不停,后喷出一口血来,直直倒在地上,阑珊忙上前支起他的身子,帮他把脉。
伯翰推开阑珊的手,笑着摇摇头:“主上不必费力了,伯翰早便不行了,只是一直撑着一口气,想完成陛下所托。”
阑珊只觉有什么东西揪住了她的心,疼得厉害。
“伯翰能再见您一面,已是莫大的福气了,伯翰,无憾!”阑珊揪住他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强硬的说:“你不许这么说!我还未与你和楚深一同共饮那璇玑宫藏了万年的酒呢!我们立了誓的,得胜归来,一同畅饮!你不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阑珊眼前一片模糊,倔强的睁大了双眼看着他。
“是啊,那酒,可是您亲手酿的,我还未能尝一口呢。”伯翰笑了起来。
“对!你不能死!我现在就带你回若云,楚深会有法子救你的。”阑珊忙托他起来想门口跑去。
还未跑到门口,阑珊便觉得手中重量缓缓减轻,她一回头,伯翰的身体已开始渐渐消散。
“不,不行!”她慌忙捏了决要去收他的魂魄,却什么都收不到。
“主上,伯翰以内丹精元之力续了这万年的命,已然耗尽了魂魄了。”伯翰依旧笑着,“您与陛下对伯翰有恩,陛下先去了,伯翰便去找他请罪了,您,多保重。”语毕,他合上眼睛,魂魄消散。
阑珊哭喊着扑过去想要笼住他消逝的魂魄,然而,都是徒劳。
“王上,奴就是在这房中察觉有仙气,恐怕这是那伯翰在通敌密谋,不然这天军怎会无往不胜!”一个尖细的声音传进了阑珊的耳朵。
“哼,本王当是为什么呢!原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本就下了毒想要除了他这个隐患,谁知他竟然没死!好!本王今日便除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阑珊一颤,原来,是他下了毒,才会逼伯翰耗尽内丹精元之力至使魂魄耗尽!
她气的浑身发抖。
好!好!好!
你们与魔界密谋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还害死了伯翰,好!
阑珊右手一握,祭出弑神剑,掌风一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妖王正待破门而入,就见门突然打开,门中走出一个红衣女子,姿容绝美,可那一身杀气,似从炼狱烈焰之中走出的杀神,叫他不自觉退了两步。
她眸中杀意浓重,直看向妖王。
妖王被吓的浑身一个机灵,壮了壮胆,才颤着声音吼道:“何人?竟敢私闯我妖界!”
她唇齿微张,吐出的字比那千年玄冰更加寒凉:“记住你们今日,是为伯翰而死。”
随即长剑一抬,红影一闪,便站在了妖王面前。
妖王摸向自己的脖颈,有鲜血喷涌而出,随后满脸不可置信的倒下。
众妖见妖王已死,涌上了大片妖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阑珊围了个水泄不通。
阑珊轻蔑一笑,“就你们?还不够我活动筋骨。”
长剑扬起,红影闪进妖兵之中。
《妖界史记第七百三十卷》妖历七十二万九千八百年四月初十,妖王都遭不知名原因血洗,无一存活。妖王殁于此祸,一时间王都横尸数万,却无一伤及妇孺老幼。此后数万年,妖界平静无波。有老人言,一袭红衣漆黑长剑。后有人言,乃天界卧底伯翰所为……
阑珊一袭红衣已被鲜血浸透,她眼前一片血红,脑中只有替伯翰报仇这一个念头。
不知道已是第几次挥剑了……
突然,一个人架住了她挥剑的手臂,随后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那个胸膛宽厚温暖,散发着熟悉的梅花清香,她方慢慢卸了力气,瘫在那人怀中。
“当!”是弑神落地的声音,她只觉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背后那人更加抱紧了她,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卿卿,没事了……”
她觉得眼泪夺眶而出,一颗一颗打在润玉拥着她的手臂上。
润玉一身雪白,她的眼泪竟然也泛着红色,打湿了衣衫带着一丝淡淡的红色。
“阿玉……”她低声唤。
“我在。”润玉打横抱起她架了云向若云去。
阑珊揽住他的脖颈,颤抖着声音:“阿玉。”
“我在。”润玉低头看着她,阑珊双目含泪,一张俏脸已满是血污,丝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阿玉!”
“我在。”
她不停的唤,他不停的答。
即将到若云时,阑珊双眸一闭,睡了过去。
润玉看着她心疼的不行,他今日察觉城中气息有异,恐明日合谈生变故,便隐去气息进城打探,谁知他进了城,便看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而不远处是他最最熟悉的红色身影挥舞长剑,不知疲倦机械的砍人。
他惊住了,只想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因为那个身影,从内而外的透出悲凉。身体比思绪快的多,他已然冲过去,从背后拉住了她挥剑的手臂,一用力将她拉进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感觉到阑珊慢慢放松下来,浑身颤抖。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在怀里。他看见了衣袖上的血色,心中更痛。
她必须回若云去,若是受伤,那里是最好的疗伤之地。他忙抱起她,急急腾了云。
直到将她放回若云的床铺,才叹出口气。
楚深也是被吓住了,手忙脚乱为她把脉检查,发现她只是脱力昏迷后,方松了口气。
卿卿,到底是怎么了?能叫她这般失控。
润玉牵起她的手,我只愿你安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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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多写了些,才晚了,诸位胖友们莫怪哈!
阑珊今天怒了怒了!
但其实过了这章之后呢,就会很好了。
我想要这样的一个剧情来丰满阑珊战神的形象,也想要这样一个剧情来升华他们的感情。
哥哥之死的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哟,期待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