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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如梦
“姓名？”
“相泽消太。”
“你是个英雄？”
“是。”
“你属于哪个事务所，有英雄执照吗？”
“我有英雄执照，但我并不属于任何英雄事务所。”
眼前警察皱纹堆在眼角，年过四十，头发也有些稀疏。他一板一眼地翻看着相泽消太的英雄执照，仔细盘问相泽消太的身份信息，在填满整张调查单之前，他半点都没有放相泽消太离开警局的打算。
审讯室中灯光灼人，相泽消太头痛欲裂地坐在椅子上，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面前摆放的是一杯加了冰的啤酒，而不是散发着热气的廉价速溶咖啡。
距离大阪商业大厦爆炸事件还没过24小时，他刚从医院清醒就被抓来警局做笔录，现下脸上还贴着纱布，胃中翻江倒海，眼前头晕目眩。医生说这是因为他受到爆炸波及，撞出了轻微脑震荡，对于英雄来说不过是轻伤，没什么大碍，只要回家休息几日，吃些药和清淡食物，很快就能康复。
“请允许我多嘴一句，英雄理应受到正规事务所聘用，或是在国家注册过的机构下工作，才能在警方需要时通过合法途径调用。假如你想以个人名义参与案件，应当在做出行动之前主动联络警方进行备案。不然即便你有英雄执照，也无权干涉案件。”警察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相泽消太，话里行间尽是责问，“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使用个性攻击了他人，转眼就跑个无影无踪，警方还查不到你的身份消息，那这个社会就要乱套了。”
这个社会要是没有乱套，就不会有身缠炸【】弹控制器的疯子双休日不在家里呆着，跑去炸商业区大楼了。相泽消太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说道，“我受聘于东京雄英高中，是英雄科高一年级A班的班主任。”
“你一个东京的老师，为什么跑来大阪。”
“探亲。”相泽消太语带讽刺，“警察又没规定东京的老师不允许双休日回大阪探亲。”
警察将信将疑地将信息记在纸上，“你什么时候、怎么发现Villain身上有炸【】弹【】引【】爆【】装置？”
“之所以判断他是Villain，是因为他站在火警警报器下抽烟实的行为实在不太合理，才多加注意。直到火警警报响了，人群开始疏散，他反倒不慌不忙一路向楼上跑，同时楼下开始传出爆炸声。我才开始抓捕。”相泽消太强打起精神，一五一十地解释。
“这么说来，你理应能在他引爆之前阻止他。我是指，一个人在火警警报器下抽烟，于情于理你都该立刻逮捕他。”
“没有那么简单，他的个性【隐藏】，能将所触碰到的东西透明化——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和自己的衣物。这个个性正好克我，在抓捕过程中我跟丢了他很多次。”相泽消太说道。
“你的个性是什么？”
相泽消太抬起眼皮，“无可奉告。”
面对相泽消太的冷言冷语，警察放下笔，“相泽先生，恕我直言，拒绝坦诚回答疑问，会让你有被吊销英雄执照的可能性。Viilian更可以反咬一口，以你先对他发动攻击、滥用个性为理由，将你告上法庭。”
相泽消太面无表情，语气无波无澜，“第一，我是隐匿系英雄，注重个人隐私。第二，个性是我的饭碗，也是我的保命工具。我不认识你，无法确认你是否跟报社、媒体有牵连，是否会出售英雄资料。第三，我不是犯人，也自认按照你们老旧的规章制度做了事，你无权用对付犯人的那一套来威胁我。 ”他边说着，边不动声色地将双手交叉置于桌上，身体威胁性地前倾，“最后，相比起告诉你的风险，一个英雄执照而已，再考一次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
警察不作声，眼底掩着些许恼怒，气氛剑拔弩张，不同的立场让两人深知对方来者不善。
恰巧此时克制的敲门声适当响起，打断审讯室内的针锋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回头，正好瞧见身穿警视厅警服的塚内直正推开门，外面夕阳余光顺着门缝挤入，让相泽消太缓了几分头痛。
一个矮小的身影趁机跳上桌子，它身穿西装，打着领带，但外貌身形无非都是一只白毛老鼠。这只老鼠笑着用流利的日语打了招呼，比许多人类都更多几分风度。
眼前场景实在离奇，换成常人可能会吓得大吵大闹，但在英雄业界中，这个形象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久仰大名，根津先生。”连一直趾高气昂的警察都不得不毕恭毕敬地对它伸出手。
“您好，初次见面。”根津用爪子回握警察的手，上下晃了两下，“不知道相泽的审讯有没有结束？我有急事要找他商谈。”他语毕，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相泽消太硬得如同冰库老冻鱼的表情，以及警察黑如锅底的脸色。
根津跟相泽消太打了数十年交道，从相泽消太学生时期到成为职业英雄，早就深知他的脾性，立即顺其自然地打了圆场，“相泽君是雄英高中出色的教师，也是个专业的英雄。虽然不擅长与人交流，讲起话也不留情面，但做事肯定会按照规章制度来。我向您担保，他绝对没有做出不符合【英雄手册】的事情。”
“相泽君做事一向谨慎，如果还是不放心，我可以让相泽写份报告交给警视厅，确保一切没有问题。”本来沉默不语的塚内直正也开口调解道，
警察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相泽消太，又停在根津和塚内直正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脸上，不得不退后一步，“已经结束了 。”他合上还未填写完毕的调查单，“我相信塚内的担保。但以后，请相泽先生务必按照警署流程做事。没有人想没事找事地盘查，归根结底还是你太随心所欲。”
根津跳上相泽消太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阻止他继续反驳的打算。不过相泽消太本来也不愿意较真，他不是个固执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警察又孜孜不倦地教训和警告了几句，这才放过了相泽消太。临走前相泽消太感到口渴，还捎上了面前的咖啡，放了十多分钟的饮品已经没有丝毫热气了，他走在廊间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落入胃部，反倒让脑子醒了几分。
“大阪府警局做事的套路还是这么刻板老旧。”相泽消太顺手将纸杯压扁，丢进垃圾桶中。
塚内直正笑了笑，无奈地解释道，“老一代刑警做事认真，虽然总是强调流程和制度让人烦闷了点，但总归还是为了大局着想。”
“相泽君自己做事总会挑战制度底线，但在教学生的时候反倒异常苛刻。”根津坐在相泽消太左肩上，抬起爪子拍了拍相泽消太的头发，话里行间有些意味深长，“对小孩子不能太过较真。”
相泽消太一向敏锐，“校长在怪罪我开除学生？”
“怎么会，雄英强调自由校风，学生去留由教师决定，我无权干涉。更何况如果最初我不相信相泽你的眼光，也不会请你来雄英任教。”根津虽是老鼠，但却精通人类的语言门道，思想也更加深不可测，它点到为止，“这话题暂且搁置，我今天可不是为了责怪你才特意跑来大阪府。”
“我正要问，您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周一，还要亲自跑过来。”
根津晃着爪子，随意比划着，一双圆眼睛像两颗黑珠子，“大厦爆炸时的状况我在电视中看到了，真是千钧一发。不过，我注意到相泽君在冲出玻璃窗前，爆炸停滞了2到3秒。相泽君在现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
“时间被人停止了。”相泽消太立即说道，生死之间的短暂一瞥实在令人难以忘怀，自醒来起他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时间】系的个性非常罕见，且很难训练。即便觉醒，多数也无法精准操控。既然能够停止覆盖面积达到上千平方米大厦的爆炸时间，说明她对个性的操纵已经达到职业英雄的水准。而据我所知，在目前已经登记的英雄中并没有这号人物。所以为了确认这个人的身份，我立刻联系塚内先生帮我调查。在现场一一排查后，很快我们就找到了这个人。”根津略微停顿，笑道，“没想到拥有这样强大个性的人，竟然是个孩子。”
相泽消太的脚步略微一滞，“孩子？”
“14岁，是个国三生。”
话说到这个地步，相泽消太立即猜到了根津的来意，“所以，您要把这个孩子招入雄英。”
三人方才边聊着天，边顺着走廊走了数十米，转过一个转角，相泽消太这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警署3楼一扇紧闭的深蓝色大门前。根津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困难，这个孩子很特殊。因此，需要相泽君的帮助。”
外形身高都是老鼠的根津徒劳无功地蹦了两下，根本够不到门把手，塚内直正按捺心中笑意，帮它推开门。
警署内的接待室布局简朴，没了审讯室的固定摆设，也不见亮得发白的炽光灯。只是空荡荡地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一名警察和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女孩天衣无缝地融入其中。警官瞧见塚内直正，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女孩比划了两下。
女孩不说话，她坐在椅上，背影妙曼，一头长发半遮半掩地盖住细长脖颈，发丝随着呼吸微不可闻地起伏，像植物悄声无息地伸展枝条，是少女独有的诱惑。
中央空调吐息着长而悠久的冷风，窗户却仍然大开，九月末的空气中氤氲着日本榆树清香，这种优雅庞大的亚洲榆树在夏日时会散发出独特的气味，只可惜在水稻业日渐发展的今日变得略微罕见起来，唯有大阪和京都仍在大量种植。
窗外已是傍晚，火红落日灼烧着天幕最后的一抹残云，浓墨重彩的赤色如同被割开动脉后喷薄而出的鲜血，自残云缝隙间流淌。
女孩慢悠悠地于日落夕阳下回头，光线在她精雕细琢的五官上流动，擦过温情的眼眸和令人迷恋的泪痣。她眉眼低垂，腼腆温柔，将表情藏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之中，模糊得如梦似幻。
站在门后的相泽消太一眼扫过，注意到她脖颈上层层缠绕着的纱布，意识到自己与眼前的女孩曾有一面之缘。“宫泽真央。”还好，相泽消太立即在脑袋里挖掘出了仅有匆匆一瞥的名字。他本还打算在离开警署前询问人质的安全，但现在看来倒是不用再多此一举。
宫泽真央什么也没说，正如印象中的安静。她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甜得几乎让人牙根发软的笑容，点了点头。随后她转过身，对着原本坐在面前的警察，抬起原本放在腿上的手，伸出拇指弯曲两下，又飞快地比了几个手势。
“谢谢您救了我。”警察的声音这才插入，替女孩发出可羡而不可及的声音。
怪不得根津需要亲自来大阪府，相泽消太恍然大悟，这个女孩的确足够特殊到请得动雄英高校的校长。“你不会说话？”相泽消太问。
背过身去的女孩没有回答。
根津这才恰到好处地为相泽消太解释道，“宫泽真央，14岁，京都特殊援助学校，国三生。”它平静地道出女孩的苦难，
“是个听力障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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