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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猞猁
清晨城市尚未苏醒，本该蜷缩在被窝中的相泽消太已经驶车在东大前转了二十来分钟，这附近道路老旧，留着新城市规划前四通八达的小巷。朝阳被高楼大厦阻隔，高压线路黑压压地压在脑顶，切割着所剩无几的天幕。
承担起‘全职保姆’职责的相泽消太灌了一口不常喝的咖啡，用力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困倦。好在距离放冬假不过两日，宫泽真央又半周之前就通过了学期结课测试，今天也是她最后一次的实习课程——马上就可以得到充足的休息，相泽消太【】安慰着自己。
两人踩着八点整到了米尔科事务所，兔子英雄米尔科近几年人气激增，收入也水涨船高。半年前搬迁到新地址，原先不过一栋4层的小矮楼，现在扎在一堆商业大楼中间，个头也拔高到20多层，一反从前的穷酸老气，反倒多了几分金碧辉煌的意味。
这还是相泽消太第一次踏入米尔科的新建成的大楼，最初他给宫泽真央安排课程时，米尔科是请了助理直接在雄英跟宫泽真央面谈，又把她亲自带去的事务所，从头至尾相泽消太都没多加干涉。至于上次见米尔科，也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楼内温度偏高，中央公调悠长地吐息着暖风。性格豪爽大气的米尔科装修起来也不拘小节，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在楼里放着。毛绒兔子和巨大金属钟表亲密无间地挤在一楼服务台，旁边还堆满了不知道从哪寄来的快递纸箱和磊成小山的信件。初来乍到的相泽消太不知道训练场在几层，只能尾随着早已轻车熟路的宫泽真央上了电梯。
到了3楼时电梯门打开，上来一个人，正巧是在米尔科事务所实习的大学生。
外貌看来不过20来岁的男生全然是夏装打扮，没戴围巾，穿了黑色破洞牛仔裤，随便套着件宽大的兜帽衫，鞋子倒是西部牛仔风的皮革短靴，整套衣服不协调极了。他笑着对宫泽真央打了招呼，旁若无人般随意问候了几句近况，一抬眼视线几乎黏在了相泽消太身上，毫不遮掩的热切让人浑身发毛。
“小真央说她的老师是抹消英雄时我们还不信，”笑起来时男生会不经意地露出獠牙，本意是亲近，但平白无故给脸添了凶相，“久仰大名，我特别喜欢您，您一会能给我签个名吗？对了，我还想要合影。合影可以吗？不然干脆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叫木村岚也，您需要我的名片吗？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请您吃饭？您喜欢吃什么，我猜您这种人是不是都特别不爱吃快餐啊？”
相泽消太莫名其妙被询问砸了满头，脸色一黑，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无所适从。自打有记忆起他就尤其不擅长应对这种‘山田阳射型’性格，话唠、大嗓门、自来熟、精力过足、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他喜静，适合在荫蔽凉爽的世界生存，而不是被强行拖到阳光下的沙滩上暴晒。
眼瞅着相泽消太一声不吭，正要继续自报家门的木村岚也立刻反应过来，“真抱歉，我太激动，失礼了。”他耐着性子转过身，不再过多纠缠，只是站到宫泽真央身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抹消英雄讨厌媒体，很少被采访或者出现在电视上，我上一次见到还是他刚出道的时候，他外貌变了好多，但真人比电视上更帅哦。你的老师今天亲自送你来上学？真是太幸福了小真央！你跟他关系好吗？能不能拜托你叫他跟我出去吃饭。我可以请你们两个人一起吃。”
宫泽真央个头不高，就算木村岚也弯下身，她也得踮起脚才能够到木村岚也的耳朵，“你这样讲话会把老师吓跑哦…”
“吓跑？我语气太凶了吗？”
“不，太热情的人他会没办法应付。而且你比他年龄小，他不好意思像凶同龄人一样凶你，以后就会避开你走。所以老师这种性格，要去循序渐进的沟通才行。”
“你形容的抹消英雄像小猫咪一样可爱，还会怕生。”
“太恐怖了，请不要这样讲话。”
“那我要不然先从请吃饭开始？”
“……你这完全就是一脚油门踩到底。”
“哇，小真央我得提醒你，你刚刚讲得这句可是黄色笑——呃，好痛。”木村岚也猝不及防被宫泽真央踩了一脚，女孩出腿速度飞快，爆发力十足，用了狠力。她脸颊和耳朵一片绯红，整个人都窘迫起来，电梯间不过5平方米大小，木村岚也说起话来声音又响，相泽消太耳力好，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应当已经成年的木村岚也暂且不论，倒是宫泽真央竟也能听懂木村岚也的暗指，相泽消太眉毛一扬，难以想象这些孩子平日在没有大人看管时都在聊些什么。
电梯门抢在此刻打开，在15楼止住了继续蔓延的尴尬。木村岚也临走前回过头猛地攥住相泽消太的手，上下握了两下，他五官清俊，脸颊上刻着与生俱来的棕黑色纵纹，瞳仁于光线下被挤成一条细线，毛绒尖耳竖起，藏在身后的尾巴喜悦地乱晃，“请您今后也继续加油。等我成了英雄，一定会来找您吃饭。”
柔软的肉垫猝不及防塞满相泽消太的掌心，男人愣了半秒，木村岚也已然点到为止，他背着包从电梯里走出，“我先去打卡，小真央，一会训练场见喽。”
“[山猫]？”电梯门即将关闭前，相泽消太恍然大悟，这位大学生应该是兽化类[个性]。
“相泽老师你竟然能猜对，我第一次猜时还以为是家猫，比如美短一类的，结果他气坏了。”宫泽真央眼底对相泽消太流露几分显而易见的佩服。
美短和猞猁的差距未免太大，相泽消太稍有无语。他偏爱猫科，早些年做了不少了解，品种几乎能倒背如流。但仔细想来，这无非只是他的个人兴趣，寻常人分辨不出也是常事。“他的尾巴一看就不是家猫。”并且猞猁不是观赏型动物，活动于严寒地带，又是中型猛兽，脸上那几条纵纹再明显不过地代表了身份。相泽消太想了想，“你跟他交手过吗？”
“有过，但是不多。他水平太高，对付我基本都是瞬杀，所以我们没办法从彼此之间学到东西，也就没有对战价值。”金属门缓慢合拢，像是逐渐紧闭的牙关，宫泽真央悠悠然道，“他看起来玩世不恭，出手却非常狡猾，总是耍赖皮，力量大跑起来还快，战斗布局又十分谨慎，这里没人能赢过他。”
“正常，猫都很难缠。”相泽消太轻描淡写。
宫泽真央小声嘟囔，“……明明看起来很可爱。”
可爱吗？相泽消太对木村岚也的外貌稍作回忆，“普通而已。”他道。
闲聊间两人到达大厦顶层的格斗训练场。这里的实习生多半精通地面技术，为此整个顶层地板都铺满了厚重软垫，以用来减少训练时的筋骨损伤。这一日米尔科到的较早，她已经穿戴好英雄服，正在与另一位也是20来岁的男生交谈。那名实习生尾巴几乎垂地，耳朵宽大，两人浑身毛茸茸，站在一起更像是儿童舞台剧后台景象。
动物的听觉比人灵敏数倍，还未等宫泽真央打招呼，那名男生就倏然回头，相泽消太当即就认出来了他的品种，是沙狐。
这栋大厦遇到的人都实在离奇，山猫和狐狸难道不是跟兔子是天敌？“这里的实习生只有你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吗？”相泽消太双手插兜，忍不住对宫泽真央问道。
“除了我，这里所有的实习生都是兽化类个性，旁人戏称，米尔科野生动物园。”宫泽真央平静地微笑，语气中却有了几分欲哭无泪的意味，“而且，动物往往比人类更敏捷、更快速、爆发力更强、韧性更好，因此更适合肉搏。导致我来这里之后一直在挨揍。”她语毕，看到米尔科向自己走来，急忙点头打了招呼，“米尔科老师，早上好。”
米尔科许久未见相泽消太，倒有几分惊奇，两人走到一旁进行了简单的寒暄，相泽消太又询问了宫泽真央的训练近况之后，这才进入正题。他简单解释了宫泽真央近期的遭遇和案件进展。听得米尔科也脸色不佳，她明白被这种Villian缠上，对于女孩来说简直再糟糕不过。
英雄往往共情心过度旺盛，米尔科还未等相泽消太说完，便想也不想地就要加入案件，自告奋勇地试图承担起保护宫泽真央的职责，却被相泽消太以案件人手足够而一口否决。
“总之，在训练期间，无论何时都不要让她单独一个人行动。这个Villian危险性极高，要慎重处理。”相泽消太反复叮嘱。
“包在我身上，”米尔科豪迈地一叉腰，她耳朵竖起，斩钉截铁地保证，“你傍晚来的时候，我会把真央毫发无损地交还给你。”
这个说法有些不妥，显得宫泽真央像他的所有物。念头刚起便被掐断，相泽消太为自己过于咬文嚼字、往这种方向去想而感到不快。他将脸埋在合金武器中，打算去趟警视厅找塚内直正询问案件最新进展。“总之，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不好意思，让你卷进这么麻烦的案子。”
米尔科秀眉扬起，“你的学生简直跟你真是一脉相传，不管认识多久讲起话这么见外。”她笑得爽朗明快，“要我说，一点都不麻烦，你不用这么客气跟我讲话。”
“总之，谢谢。”相泽消太还是守了礼仪，他从不习惯与他人拥有太过熟络的关系，这会干涉他的个人判断。
本和实习生有说有笑的宫泽真央一抬头，看到相泽消太已经往电梯方向走，立刻小跑着追过去，“老师你要走了吗？我以为你今天会检查我的格斗术。”
“我有事，晚上再来接你。”相泽消太走进电梯，按了楼层。
“好的。”若有所思的宫泽真央看向相泽消太，再度凝起视线，连应声都变得有些敷衍。
又来了，宫泽真央常见的迟疑不决、吞吞吐吐，相泽消太按住电梯门边缘，延长等待时间，“你想说什么？”他问。
“您要注意安全，”她已经隐约察觉到这并不是桩好解决的案件，也模糊地明白自己身处于什么样事态中，“我不想让您因为我受伤，这会让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也会让我觉得没有办法继续。”女孩的用词模棱两可，不能继续什么？后面的才是重点。但她不说，她习惯性地吞掉字句，像个贪吃的小孩。
讲完这些话后，宫泽真央低头，眼里碎着水光，时不时地在某些时刻，相泽消太会觉得她会暗淡下去，藏在化不开的阴影中，让一切都只剩轮廓。这也许才是她的处事方式。当反应过来时，相泽消太的手已经覆在宫泽真央的脑袋上，他当机立断地撤回，发丝从皮肤上滑过的质感残留在掌心——太烫了，他想着，不由自主地握紧拳，“专心训练，别想太多。”话音刚落，电梯发出超时的催促声响，他往后退了两步，任凭电梯门闭合。
女孩抢在完全被挤压出相泽消太的视线之前，懵懂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是刚刚被相泽消太触碰过的地方。她笼罩在朝晖之中，眼帘悠然垂落，含着笑，敛着眸光，比电影中任何定格都要赏心悦目，被无意如此的生活记录得触人心弦。
相泽消太手机倏然震动，他将思绪收回，屏幕上只有来自山田阳射的两条信息。精力十足的英雄说话常年自带颜表情，二十个字只有3个字有用，拟声词恨不得比叙述要占得更多。可一旦这种人突然言简意赅起来，字数不多，却足以让人如冰锥刺骨。
“来警视厅搜查一课找塚内，Villian的身份我们已经确定了。”
“警方调了你们公寓楼的录像，我早饭都要吐了，但我觉得你应该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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