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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欲念
原一年A班以高桥葵转入普通科彻底宣告烟断火绝，偌大的教室中仅剩一张桌椅。最开始语数外的教师还装模作样地继续高一课程，后来到干脆地为宫泽真央单独授课，从高中最基本的语数外讲起。量身定做的课程总比随波逐流要更容易吸收，学习能力不差的宫泽真央也越来越熟悉日文口语与听力，不仅已经能长时间的脱离电子屏辅助，有些时候讲起话竟已经和普通人毫无区别。
照理说雄英高一年级的课程计划中，秋末本该展开课外实习，然而宫泽真央未能参加运动会，没有收到任何实习邀请。相泽消太深知宫泽真央的[个性]不适合单独应敌，尤其是不擅长对付近身搏斗的VIllian。而女人与男人身体结构不同，与生俱来的绝对力量差距使女人注定无法在肉搏中轻易占上风。当基础踢技与拳头的组合告一段落，相泽消太教授了更多的地面技术，将日常练习的重点全都放在了柔术与摔跤。
只是雄英内部的女教师无人专精格斗，相泽消太便为宫泽真央安排了由No.15【兔子英雄米尔科】设立的格斗训练馆课程，把本该花费在课外实习的时间都用于磨炼格斗技术上。
宫泽真央的日子因此开始三点一线地重复，独居公寓、学校、训练场。双休日的面谈取消，全都替换成了训练场的格斗课程。她本想趁着课余时间寻找一些打工，借以给每月定期打生活费的母亲减轻负担，但学业过于繁重，全然没有任何剩余时间可以外出。至于相泽消太，警视厅安排了新的案子由他协助处理，没有班级需要照顾的他不再长时间地呆在雄英，经常依照惯例检查完宫泽真央的进度后便消失得神龙不见首位。
凛冬悄然而至，当宫泽真央结束周六训练馆的格斗课程，在回家的途中买了杯热可可时，才恍然醒悟她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相泽消太了。
街道上车水马龙，十字路口边的商业大厦挂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正不厌其烦地播报着英雄晚间新闻。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天桥上，或是凑在街边随便听着一日播报——欧尔麦特宣布重归日本即将进入雄英任教、21岁英雄披荆斩棘挤入英雄榜单前十、潮爆牛王代言的最新牛仔裤热卖脱销、独居女性【】碎【】尸案件嫌疑犯在逃、黑【】道老大音讯全无组合濒临解散、商店街圣诞点灯仪式紧密筹办、2.15晴空塔悼念日开放预约……好与坏的消息编织成最新一日的餐桌闲谈，女孩停下脚步，她抬头，脚步停滞，刺骨寒风争先恐后地从袖口和围巾的缝隙中挤入。
一身黑衣注重隐私的英雄不会轻易出现在荧幕之中，她垂眸，Eraser·Head名声在外，只要他不想，就没有任何媒体能够捕捉他的消息。宫泽真央紧了紧围巾，将饮品护在冻得僵硬的手指中，呼出一口白雾，走进路边商店，打算买些水果再去赶电车。
货物架上琳琅满目，甚至在冬日还售卖蜜瓜和桃子，宫泽真央只是挑了些新鲜柑橘，结果这个月过半，身上只剩下一张大额纸钞。一万元的生活费放在年过四十的收银员面前着实令人头痛，本想说找不出零钱，结果定睛一看，是个赏心悦目的女孩，纤长的睫毛藏着糖果般溺着甜美的蜜瞳，泫然欲泣的泪痣缀在眼角，精雕细琢。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仔细听她咬字还未脱完稚气，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不是大人清晰利落的四四方方字体，反而敛着小孩子的圆润，像是作业本上认真写下胖乎乎又歪歪扭扭的笔迹，彬彬有礼道歉时叫人忍不住想要连人带字一同吞吃入腹。
“不麻烦，谁都会忘了带零钱嘛，别在意。”收银员不好意思再多看，只敢余光打量，边在机器上忙碌边说，“我尽量给你找成纸钞，这样也方便你带。哎，不过，500元只能找你硬币了，不好意思啊。”他不抬头，看也不看地递钱，宫泽真央来不及伸手，硬币掉在收银处的边缘滚了两圈，最终落在了地面上。
一双手工定制皮鞋截住硬币试图继续向前的轨迹，陌生男人有着千篇一律的五官，他与宫泽真央同时弯腰，500元的硬币放不下两个人的手指，自然而然地触在一起。他不退，反而顺势而上地抚摸女孩细嫩的手背，流连忘返，宫泽真央触电般猛地缩手。
男人似笑非笑地拾起硬币，作势要递还给宫泽真央，“你的硬币。”
宫泽真央警惕地撤后一步，但在男人故作和善的笑容之中，还是迟疑地摊开手掌接回500元，“谢谢您。”她勉强道了谢，提着自己的柑橘，拿走零钱，飞快地落荒而逃。
从新宿站进入，直接乘坐特急电车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公寓楼。近几日气温骤降，公寓楼保安缩在棉外套里，自动门一开便会卷起冷风，逼得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体缩得更小。宫泽真央回来时对他打了个招呼，他蔫头耷脑地随意笑笑，没什么精神。
结果女孩前脚进了门，没隔几秒，自动门又打开，带了一股寒气。保安抬起耷拉着的眼皮，四处无人。这几日门总是无缘无故的突然开启又合并，保安没好气地走上前检查了两下是否有枯叶触动了开启系统，但地上空空如也，他忘了他早上刚清扫了门厅。应该是门坏了，保安这样想着，重新走回了安保座位上，盘算着明日找维修工过来检查。
而若有所思的宫泽真央背着书包又携着柑橘，连家门也没有进，直接上到9层按响了相泽消太公寓的门铃。她趁着等待的时间，腾出手简单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遮住被冻得一片通红的鼻尖。铃声公事公办地响了三声，再无回应。稍作犹豫后，她又重新按了一遍，仍然只有铃声徒劳无功地在走廊里回响，宣告房子的主人并不在家。
女孩敛住稍有失望的眸光，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家中。她拆下围巾，开了空调，又煮了乌冬面囫囵吃下。临睡前宫泽真央查看简讯，收件箱里空空如也。她将手机设置好闹铃放到一旁，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几日宫泽真央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课程之中，她过得忙碌，格斗训练课又总是会让她满身淤青、肌肉酸痛，回家后匆忙吃过饭就会倒头大睡。她太过疲惫，又身处安保良好的社会之中，久而久之放松了警惕，全然没有将不怀好意的视线与触碰放入脑中。
直到情况急转直下，仅隔了一个双休日之后，宫泽真央一如既往搭坐晨间电车去往兔子英雄米尔科的事务所。她困急了，双休日早上电车一向无人，头便歪在一侧短暂地打了个盹。电车有些颠簸，她坐在椅上，自然睡不安稳，不过半刻钟就醒来，腿上没由来地多了一封未标记署名的信件。
里面装了玫瑰花的干枯花瓣，信纸使用打印字体，只中规中矩地写了一行字。
我的□□，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注1】。
宫泽真央手指倏然颤抖，似有游蛇顺着她的脊背爬上，冰冷鳞片缠绕住她的喉咙，自她衣料的每个褶皱间插入。她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站起身四下查看，早间7点的车厢里仅有一对情侣在轻声交谈。惊慌失措的女孩又读了一遍信件，在不能说话，又匮乏金钱的那些日子中，年轻人的娱乐项目——卡拉ok、电影、电视剧都与她一刀两断，她只能用借图书馆里的书消遣时光——宫泽真央明白这句话引自哪本书，她知道这是在暗喻。
“你确定这封信是突然出现在你腿上的？而不是别人无意掉落？”作为宫泽真央临时教师的兔子英雄米尔科捏着信纸反复阅读，随即将信纸凑向鼻尖，作为兔子她的嗅觉比寻常人要更灵活，“玫瑰的味道掩盖了一部分，但上面还是残留了男士香水的味道。”这样说着，米尔科总是活泼明朗的脸上也凝了几分迟疑。
宫泽真央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该报警吗？”
“很可惜，只靠一封信警察无法立案。但我会叫人把这封信送到警局，看看能不能分析出指纹。今天课程会提前结束，傍晚我安排人送你回家。”米尔科的耳朵晃动两下，她打量了两眼心神不宁的学生，伸出掌心有厚重肉垫的手拍了拍宫泽真央的脑顶，“别害怕，我会负责你的安全。”
“谢谢您。”宫泽真央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神，随即说道，“对不起，您这么忙还要给您添麻烦。”
米尔科与宫泽真央认识还没满一个月，算不上熟识，更不是朝夕相处。只是事务所招收的实习生不少，她又是个豪爽开朗的性格，多半不到半月就会亲昵地称她’师父’，唯独宫泽真央至今都维持着过度客气的口吻。米尔科叹气，随便揉弄两下女孩蓬松的头发，“小孩子就别跟大人客气了，再说了，哪有英雄会觉得受害者的求助麻烦。有什么事你就像今天一样，及时对我说就行。”
“好。”一大早就被吓坏的女孩浑身冰凉，多亏米尔科热乎乎的掌心，这才得到些许温度。
“行了，我们要训练了，你赶快换上运动服。”米尔科笑了笑，收回手，走回更衣室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她道，“你记得回去之后把这件事告诉Eraser·Head，毕竟他才是你的’正牌’老师。 ”
即便出了事情，课也要照常进行。忙碌于英雄事业的米尔科往往只会教授1到2个小时，之后则会由事务所中其他的实习生跟宫泽真央进行实战训练。这一日由于突发情况，课程早早结束，米尔科担心宫泽真央的安全，当真安排了一名司机送她回家。一路上车中暖气吹得宫泽真央昏昏欲睡，司机尽职尽责地将她送到楼下，目送她进了安保门才放心离去。
宫泽真央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入电梯，米尔科事务所的实习生虽不如米尔科身手矫健，但也不是泛泛之辈，打起架来完全不知轻重，每次回家时都像是被抽筋卸骨般。电梯门开启，想着换身衣服、洗掉身上残留的汗水再去找相泽消太的宫泽真央先回到了自己公寓所在的楼层。
为了增添氛围，公寓大楼廊内灯光采用了暗黄色，地上铺着厚重的化纤地毯，仔细地填满了每个角落。每隔五扇门便会摆放一盆鲜花或者挂上艺术作品，平日看来颇为赏心悦目，可今日却平白无故地多了几分诡异，仿佛每株植物都在张牙舞爪，每幅画里的人物都对她暗中窥视。宫泽真央以为自己想得太多，但又实在心慌，只能加快脚步地冲向家门前。她充满戒备，在输入密码时确认身后无人，门锁发出咔的一声，代表密码正确。她匆忙地按住门把手，想赶快进入家中。
湿漉的触【】感【】传到掌心，宫泽真央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门把手上染满了颜料，在灯光下平白无故令人胆战心惊。着急输入密码的她没注意家门，这才抹了满手。
“你喜欢我送给你的信吗？”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喘息。
她毛骨悚然，双腿颤抖，迅速地回过脸，身后却空无一人。与此同时，宫泽真央的后背却传来被人抚摸的触感。男人的手掌仔细地顺着她的脊背而上，暧昧地停在后颈，“你好美。”他的声音停在脸侧，如同呲牙咧嘴，试图攻城掠地的野兽。
这下彻底惊慌失措的宫泽真央想也不想胡乱挥舞双臂，像是要推开不知何处的某人，转身撒腿就跑。她匆忙地望向电梯，不行，对方是’看不见的人’，她不能进入密闭空间，这无疑是自投罗网。而不能看见，证明她也无法发动个性——这个人的【个性】浑然天成地与她相克，是再糟糕不过的敌人。
吓得魂飞魄散的女孩疯狂地撞开紧急通道楼梯，进入雄英以来的所有体能训练都发挥在此刻，她一步跃上两级台阶，头也不回地向楼上冲去。楼梯上传来不止一人的脚步声，有人正紧跟着宫泽真央的脚步，试图从她后边赶上。慌乱逃窜之间宫泽真央被人扯住头发，她顾不上疼痛，只是歇尽全力的挣脱，被扯下了十数根碎发也全然无心在意，只想更快地到达9层。
宫泽真央气息紊乱，紧急逃生出口间的灯光昏暗，旋转的台阶弯曲着向上进发，她不敢回头，夺命狂奔中皮鞋被甩掉一只也没能察觉。直到冲出楼梯，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粘上颜料的另一只手疯狂地拍打起相泽消太的房门。她用力过猛，整个手掌都红肿起来，门发出沉闷声响，接连不断地在楼道里回荡。
“相泽老师！相泽老师！”她的声音都由于过度恐慌变得尖锐，“老师！你在吗？相泽老师！”拜托了，你一定要在家，她在心中喊叫，你不是说有任何紧急事情都可以来找你的吗？
“相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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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1】《洛丽塔》，纳博科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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