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瘠玫瑰

作者:陈阿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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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语诺在温助理的工位偷吃蛋糕,她刚偷吃完最后一小口,谢西然就和孙戴安一起从会议室出来,她急忙抹了把嘴跑出去迎接他。

      谢西然锐利的目光往她面上一扫,她不自觉地、偷偷地舔了舔嘴唇……擦干净了吧?应该没有留下痕迹吧?她忐忑不安。

      他眼底浮起轻浅的笑意,向她示意孙戴安:“你孙叔叔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傅语诺不情不愿地看向后者,施舍给老男人一个不算友好的问候:“孙叔叔好。”

      孙戴安笑容可掬:“哈哈,阿诺啊,好几天没见啦!”

      孙戴安是官家子弟,曾祖父曾在满清盐运司做过官,他和谢西然是同系师兄弟。

      虽是个纨绔出身,孙戴安却不是草包废柴,相反的,他还挺有审时度势、任人唯贤的智慧,且极富自知之明。

      大学毕业那年,适逢国家经济改革,他深觉机不可失,又知道自己没什么才干,唯有家里几代积累出来的好人脉和一把长袖善舞的社交能力可以使用,需要一个有实干精神的人搭伙,于是拿着钱和人脉找上穷小子谢西然,二人合作创业,很快将安普医疗做大。

      孙戴安筹划挺美,事业也发展得不错,唯一失算的是,谢西然看起来厚道、易掌控,没想到是匹不露獠牙的狼。

      他最初以技术入股,所占份额不如孙戴安多,后来几次董事会议他以鼓励员工、扩股增资为理由稀释了孙戴安的股份,又利用自己持股的几家壳公司分批次购进股份,很快与孙戴安旗鼓相当。

      幸好孙戴安是个低权力欲的人,只要有钱可花、有酒可喝、有女人可泡就行,因此在安普的经营上,他基本做了甩手掌柜,反正谢西然厚道,每年该给的红利一分没少过他,他乐得清闲,过起了逍遥人间的美妙生活。

      其实孙戴安自己逍遥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讲义气的,吃喝玩乐也和工作一样讲究有福同享,哪家赌场来了新舞娘,哪个会所换了一批小姐,都爱拉上谢西然一起去探探,这就惹恼了小小的傅语诺。

      小不点时期的傅语诺就已经很有领地意识,这人竟敢带着外人来跟她抢叔叔?从此和他势不两立!

      孙戴安也挺委屈的,他哪知道小妮子命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叔叔,对他看护得禁,只知道没多大的小丫头明明昨天还亲热地抱他大腿喊他叔叔,隔天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一晃十年过去,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可她还是看他不顺眼。

      受不住傅语诺敌视的目光,孙戴安拍了拍谢西然叮嘱:“海盛的事你再想想,新加坡那个郑秦还等咱们的信儿,我先走了啊,”说完又凑到他耳边私语,“听说云顶又来了一批新舞娘,俄国妞,火辣辣的,你必须得跟我去一趟,别考虑了!”

      不等谢西然回答又撞上傅语诺阴魂不散的目光,他被盯得心里发怵,颤颤咬牙道:“我说你家这个小祖宗哎……”

      谢西然笑:“怎么?”

      没怎么,谢西然都不敢教训,他更不敢:“走了走了!”晦气。

      等人一走,傅语诺就觑着眼睛问他,没规矩地直呼大名:“孙戴安刚才跟你说什么?”

      谢西然是个溺爱无度的家长,不仅没怪她没礼貌,还老老实实地、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朋友:“他说云顶换了一批新舞娘,约我去玩一玩。”

      傅语诺小嘴一闭,分外严肃,却是没说什么。

      *

      晚上回到家,他在书房看完书,顺便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傅语诺在隔间的琴房里练琴,房间里涌动着轻灵的琴音。

      谢西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刚洗完澡,身体还没擦干净,披着一件浴袍,精干的肌肉裸|露在外,蒙着一层水汽,她没敢多看。

      “上午去哪儿了?”他停到钢琴边,手指在琴架上敲了一下。

      那一下仿佛敲在她脑袋上,她头皮发麻,本能地感到紧张:“……不是说了吗,和何筝去逛街了。”

      谢西然没接茬,就那么看着她,眼神压得她没了力气,钢琴声渐渐停了,房间里静下来。

      “我再问一遍,你上午去哪里了?”

      “……去和何筝逛街了。”她顽强地嘴硬着,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发虚。

      他将手机放在她面前:“打电话给她。”

      “……”她僵坐着,不动作。

      “你上午去哪了。”他坚持问她第三遍,仿佛非要逼她亲自说出实话不可。

      傅语诺被逼急了,把钢琴一盖,反身面对着他,却不敢与他对视:“……你明明知道了!”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面上也没了温情。

      她的眼圈不可抑制地发红,心里千般万般的情绪搅着:“我去了一趟泉城,背着你把压岁钱都给了舅舅!”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谢西然压着嗓子:“他们需要钱,你可以向我要。”

      她最受不了他这副予取予求的冤大头模样,她的外婆和舅舅就是喂不饱的虱子,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扶他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没有卖给你,不需要你替我养他们!”

      这话着实伤人,说出口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傅语诺转瞬就后悔。

      谢西然周身的气压没了:“你说得对。”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傅语诺慌了神,跳下钢琴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柔软的面颊压住他的脊背:“叔叔,我错了!”

      谢西然站着不动。

      她拿脸颊讨好地蹭他,像失宠的猫科动物:“叔叔,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谢西然拿开她的手臂,转过来,摸一摸她的脸:“你说得对,你确实没有卖给我。”

      这副放弃争辩的模样叫她心慌,傅语诺想要抓住他,谢西然却躲了一下,她急了,非要抓住他,两个人一个往后躲一个往前边逼,纠缠拉扯之际不慎双双栽倒在地,他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里,傅语诺撞到一大片光滑温热的肌肤,她只懵了一瞬,随即像发了狠似的要扯掉他身上的浴袍。

      谢西然怕伤了她,不敢用力反而被她牵制,低喝道:“阿诺,住手!阿诺!”

      她绷着小嘴,一张脸蛋憋得越来越红,却不肯停手,显而易见要做什么。

      某些事情一触即发,太危险了。

      谢西然被逼到无可奈何,这才握住她双腕将她掼倒在地,他压在她上方,沉沉地喘着粗气,严厉又复杂地望着她,很困难地说:“你不需要这样做……我没有要你这样报答我……”

      傅语诺气息也不稳,头发散乱在脸上,她眼底有薄薄雾气,听到他哑着嗓子说:“你这不是报恩,是报复。”

      谢西然自诩正人君子,生平做事从未昧过良心,独独在她这里出了差错。

      但爱上她确实属于意外,他苦心孤诣培养她长大成材,从来不是为了有一天占有她。

      *

      早上起床被告知谢西然出门了,傅语诺叼着一片吐司,用手机查看消息,陈姨端牛奶和配菜上桌,眼尾瞥她一下。

      吃完饭也没说去上学,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怀里揣一个抱枕,脑袋歪着,似乎看得挺出神,看着看着,电视机前方挡上来一个身影。

      陈姨拿着拖把拖地,傅语诺往右伸脖子,陈姨就往后退一步,她再缩回左侧,陈姨又慢慢拖着前进。

      “陈姨——!”

      陈姨看她一眼,拿着拖把老神在在地往旁边退开。

      等她双脚架在茶几上,陈姨又拿着扫把过来:“小姐,脚抬起来,左脚……右脚……哎还没好别放下来……”

      脚抬得太酸了,傅语诺把往旁边抱枕一放,怒视陈姨,老人家被她两只大眼一瞪,也心虚了,避开她的目光拿着扫把要走,被傅语诺拦住。

      “陈姨你别走,说吧,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今天惹你了?”

      傅语诺是雇主,陈姨本不好以下犯上,不过她照顾小姐许多年,从她蹒跚学步起就带着她,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比主仆近一点,两片唇嗫嚅了几下,陈姨到底还是说了:“小姐,你又惹先生生气了?”

      她下意识嘴硬:“……我哪有。”

      没有?她跟在这俩人身边这么多年,这俩人是不是置气哪里瞒得过她。“要我说,先生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你才老欺负他。”

      “我欺负他?”傅语诺有口难辩,“陈姨,你老埋汰我就不怕我把你辞退了?”

      陈姨听她这么说,反倒乐了:“你不会的,傻孩子,陈姨还不了解你吗?”

      傅语诺两片腮帮子鼓着:“是,我善良,所以你就帮他欺负我呗。”

      “我哪敢欺负你啊,你这小魔王……”陈姨换了一个口吻,“小姐,先生对你多好啊,二十几岁的小年轻,老婆都没有呢就带上了孩子,不止把你养得这么水灵,还把这个家置办得这么好,要我说,他欠谁都不欠着你,你亏了谁都不能亏了他,你该对他好点!”

      “……我对他不够好?”

      “你这孩子……你得孝顺他,养恩大于生恩,他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那我外婆外公呢。”

      “他们啊,”陈姨冷笑,“吸血的蛭!对你有一点养育之恩没有?这么多年除了贪先生的便宜,还会做点什么?”

      是,什么也不会,所以她更不该让他们占他的便宜。

      傅语诺不想和谢西然置气,打算亲自给他做一顿晚饭,陈姨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菜市场腥臭拥挤,傅语诺捏着鼻子没逛一会儿就被一间生鲜店吸引。

      一群肥硕的鱼在鱼缸中笨头笨脑地游来荡去,微黄的腹部浅浅起伏,两片鱼鳃一张一翕。

      谢西然跟温助理确定完下午的行程安排,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正想去后面的休息室冲一把脸,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傅语诺给他发了一张鱼的照片,摄像头离鱼太近,拍出来的效果有点畸变,鱼的眼睛又大又呆滞:“这鱼好丑啊,像你。”

      一条心照不宣的求和短信。

      他很快回:“像我?”

      “是啊,死鱼眼嘛。”

      谢西然一下坐正身体,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瞥向书架旁的全身镜,死鱼眼?

      万人迷谢先生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中伤。

      手机又亮了起来,傅语诺说:“所以不要一直工作啦,休息一会儿,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做鱼吃!”

      还配了一张鱼在水槽里扑腾的照片,他认出这是家里的洗水槽。

      “你做饭?”

      “是啊,我叫陈姨回去了,晚上我给你做饭!”

      “你给我停下!”谢西然当即回复,然后拎起衣架上的外套转身出去,经过秘书室的时候告知温助理将下午的行程延后。

      *

      傅语诺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听到门口的动静,拎着菜刀就走出去:“你怎么回来了?”

      谢西然被她这副大马金刀的模样吓了一跳:“……宝贝,放下你手里的刀。”

      “你担心我会砍到自己?”

      “不是担心,”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卸了她手上的菜刀,用手指轻轻杵了她额头一下,“是不准你吓我。”

      傅语诺小学时曾报名参加学校的烹饪比赛,谢西然本来双手支持,结果她剁猪肉的时候一刀下去差点斩断自己的手指,鲜血从翻卷的血肉中肆意涌出,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傅语诺在谢西然面前是忍不了痛的,当即号啕大哭起来,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血淋淋的伤口共同刺激着谢西然。

      差点剁了自己手指的事没给淘气的她留下太多教训,倒是给谢西然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从此他不敢再让她碰锐器。

      “你好无聊,竟然为这点小事赶回来。”

      “小事?”他卷起袖子,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手,一边回头瞥她,“如果你听话一点,我就不用为这点‘小事’赶回来。”

      “好啦,我知道错了,但你这样……”她偷看他一眼,嘀咕道,“……难道你能这样紧张一辈子?”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谢西然转过头看她,金丝边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又摆臭脸……别摆臭脸啦,生气容易长皱纹,”她急忙讨好,手指着面前的窗户,“你照照这里,脸上是不是长皱纹了?”

      “太模糊了,看不见。”谢西然根本没往窗户看,还是盯住她。

      她不敢与他对视,眼睛执着地盯住他嘴角一小块肌肤,怎么三十几岁的人还有这么好的皮肤,他是不是偷偷背着她去做保养?

      见他还在生气,她手指在他脸上轻划,忽然,一个吻飞快地印在他唇角,留下油腻柔软的触感,混着玫瑰花香。

      “舒服吗?”她眨了眨眼睛。

      “嘴上涂的什么?”他想用手背擦嘴角,被她一巴掌打开。

      “别动,给你涂唇膏!”她故意凶他。

      她的讨好求和很明显,谢西然眉目柔和下来,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凑上去不害臊地追问:“舒服吗?还想不想涂?”

      他狡猾地避而不答:“你动作那么快,我怎么知……唔……阿、阿诺……刀在下面,你唔……”一个香甜滑腻又带着霸道的吻压上来,他被捧住了脸,少女的气息像一张紧密交织的网缚住他,他无力推开,只好用濡湿的手臂托住她,身体一转,用自己的腰抵住了离刀近的一侧。

      细腿挂在腰际,绞紧男人的白衬衫,柔和的日光勾勒出健朗的身型,几声结实的“啵”声后,她在他唇上狠狠印下几个吻,笑容得意:“这次知道了吧?够舒服吗?”

      “知道了知道了,下来吧,”少女坦荡的勾引如青草般强烈腥甜,他拍拍她的屁股,用干燥的小指掠走她黏在唇上的一缕发丝,“鞋子是不是掉了,踩我脚上。”

      “……唔,不想下去。”

      “你属袋鼠的?”

      “嗯,袋鼠叔叔。”她贴在他脸边,柔软丝滑的肌肤在他鬓角温存地磨蹭。

      谢西然笑着托住她屁股,等她腻歪够了自己滑下去。

      本来应该她做饭,结果到头来还是他动手,傅语诺在旁边瞎指挥烦了他半天不说,还害他耽误了工作。

      可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硬是纠缠着他研究了一会儿校庆晚会表演的曲目才放人离开。

      下午三点多收到何筝的短信,通知她去学校练琴,她换了身衣服赶去,远远地听见琴房里有人在弹钢琴,按理来说,她是乐团的钢琴师,她不在,琴房里不该有钢琴声,她疑惑地走过去,琴音陡然消失。

      琴房内空无一人。

      傅语诺困惑地环顾四周,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快,乐团成员陆续到场,众人围坐着讨论演奏曲目。

      绍明提议保守一点,演奏柴可夫斯基的《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何筝追求民族风,建议演奏管弦乐版的《枫桥夜泊》,大家争论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给母校一点诚意,创新一番,将这两首曲子通过改编和谐地衔接在一起。

      谁来改编?当然是乐队指挥何筝了。

      众人走后,何筝纠缠着傅语诺:“帮帮我嘛,拜托你了!”

      傅语诺没想明白这个担子怎么最后落到她肩上,反正一个心软就稀里糊涂地接了下来。

      等何筝走了,傅语诺独自留在琴房里又练了一会儿,奇怪的是,房间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她却似乎听到了什么闷响。

      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周,扫过桌子、椅子、谱架,还有角落的一个柜子,没有异常,傅语诺收拾东西离开。

      到走廊的时候才发现她刚才改的谱子没带,她折身回去,手刚触到门把就听到里面有窸窣的动静,可推开门,琴房内依然空无一人。

      这次她没有再犹豫,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墙角的柜子。

      然后猛地拉开柜门,一双眼颤抖地与她对上,傅语诺愣住。

      柜子里怎么还藏着一个人?

      而且这人她越看越眼熟。

      不待她想清楚,男生用力地推开她跑了出去,傅语诺惯性地坐倒在地,揉着屁股爬起来,她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

      就是那天在医务室里给她难堪的男生!

      可他为什么每次见了她都像见了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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