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韵东方

　　“今天教主去见苏婉儿，结果中了她下的毒。”

　　“苏婉儿？”听到这个名字沈韵宁有些恍惚。她以为东方念和这个女人已经没有联系了。

　　“是。三日前苏婉儿叫人送了一封信来，信上说她知道夫人父母被杀的真相，约教主今日在竹林见面。我们已经很小心了，可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竟是为了这个……沈韵宁心中五味杂陈。她一直没有放下对东方念的疑心，可对方却为此就要送了性命。她催促道：“沐影，快带我去见他！”

　　两人皆是心急火燎地赶到秋月轩，只见康神医站在院子里，而教主的房间房门紧闭。

　　“康神医，教主怎么样了？”沐影焦急地问。

　　康兴海摇摇头，说道：“教主昏迷了，再不解毒恐怕神仙也难救……”

　　沈韵宁问：“要如何解毒？”

　　沐影和康神医将此毒的特点稍稍解释了一下，刚说了‘要与未经世事的少女交合，不然就会死。’这一小半，饶是神经强大如沈韵宁也是忍不住吼出声来。

　　“放屁！这不科学！这什么毒理机制？”

　　康兴海也很为难地说：“这个……夫人……这种毒太过刁钻，当真是世间少有。”

　　她黑着脸说：“那你们快给他去外头找姑娘啊。”

　　“教主吩咐过，决不可祸害良家妇女。”

　　沈韵宁翻了个白眼抱怨道：“命重要还是名节重要？再说了，过后娶进门便是了。”

　　沐影和康神医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康兴海无奈说道：“这毒会转嫁到对方的身上……”

　　Cao……

　　沈韵宁彻底无语。心想这哪是毒？简直堪比黑魔法好嘛？这他妈是诅咒啊！

　　沐影哽咽道：“夫人，您去见教主最后一面吧……”

　　当推开那扇房门的时候，沈韵宁发现自己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在颤抖。她一步一步走近那张床，东方念正躺在上面，双目紧闭，脸色铁青。

　　沈韵宁在床沿边坐下，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喃喃道：“不是魔教教主吗？做些魔教会做的事情不好吗？”

　　“如果是我，我就去穷乡僻壤找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死了都没人知道的那种……”

　　“你啊……做这正人君子给谁看……”

　　昏迷的东方念似乎能感应到有人在与他说话似的。他皱眉，口中呓语着什么。凑近了才听清他是在叫着 “宁儿，宁儿……”。

　　一瞬间，沈韵宁能感到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终于软化下来。

　　“罢了，罢了。就当做是自由的代价吧……”

　　片刻后，沈韵宁走出房间。

　　“康神医，我有话问你……”

　　三日后——

　　东方念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当意识回归身体，他觉得浑身就像是被撵过一样，每根骨头都在疼，胸口压着一股闷气。他睁开眼睛，感知到了久违的光亮。

　　“教主！太好了！教主醒了！康神医！”一个清脆的女声欢呼一声，接着蹬蹬蹬跑了出去。

　　东方念觉得这个声音耳熟，良久后终于回忆起这是兰儿的声音。兰儿怎么会在自己房里？

　　不消多时，康神医和沐影便匆匆赶来。康兴海将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恭喜教主，教主体内余毒已清，接下来只要好生调养，过不了多久即可康复。”

　　“教主，太好了！”沐影眼眶红红的。

　　东方念脑袋嗡嗡嗡响，费好大劲却就是想不起来这几天的事情。他只记得苏婉儿给自己下了毒，之后好像有个人一直在和他说话，可当时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我……”一开口东方念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冒火，声音嘶哑的可怕。他喝了一口沐影递来的水，缓了缓继续问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

　　“……”

　　沐影和康兴海同时沉默了。

　　良久之后，沐影说：“教主，您先好好养病，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说！”

　　东方念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字。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想法。可怕的他甚至不敢往那方面去设想。他必须立刻知道真相，他需要有人来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沐影自知瞒不下去，只好回头对康兴海说：“康神医，您先回去吧。之后还要劳烦您为教主施针治疗。”

　　“那老夫先回去给教主熬药了。”康兴海叹气，退出了房间。

　　等康兴海离开，东方念颤声问：“是……谁？”

　　“是夫人救了您。”

　　“我说过不要告诉她！咳咳咳咳……”

　　“教主您别激动。”沐影连忙扶住他。

　　“我怎么能不激动！我活了她就会死！”

　　“不不，夫人还活着。”沐影生怕教主再激动，赶紧解释。

　　原来，那日沈韵宁出了房门，便提出可以由自己为东方念解毒。闻言康兴海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两人成亲快一年了，夫人竟然还未与教主圆房。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韵宁接下来的话。

　　“我只问一句，救了他，我是不是必死？”

　　康兴海思索许久，郑重地回答：“倒也不是必死。我有一方，每年定时服用，一年一次，可暂时压制其毒性。然而此方至多可保您五年，若是五年后还找不到解药，那时才是必死。”

　　康神医的话非常严肃，也不容乐观。可不料沈韵宁却笑着说：“赌一把吧。”

　　她心里在想，除了百草枯，世上不存在无解之毒。五年足够东方念给她去找解药了。按照东方念的脾性，知道了便不可能放任她死去。若是东方念五年都没找到解药，那只能说明自己运气不佳。

　　“夫人大义，老夫佩服。”康兴海对沈韵宁深深鞠了一躬，说：“待您为教主解毒之后，老夫需为您割脉放血，减轻一部分毒性。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无妨。”她说。死都死过一次了，割脉放血难道会比烈火焚身还难以忍受吗？

　　接下来，解毒，放血。一切都在危险边缘来回试探。

　　“还好最后一切顺利。”沐影说。

　　这叫顺利？东方念看不出这哪里顺利了。自己是醒了，什么后遗症都没落下。可沈韵宁呢？她莫名其妙失了清白之身不说，还在身体里埋了如此大一个隐患。那苏婉儿恨自己入骨，又怎会下好解的毒？怕只怕这毒根本没有解药。东方念心疼的紧，此刻只想拥她入怀，告诉她不要害怕，告诉她自己一定不会让她死的。

　　东方念问沐影：“她人呢？”

　　“夫人她……夫人她……”沐影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白。

　　“她怎么了？你说啊！”

　　“教主，夫人她走了。”

　　“什么？！”

　　东方念脸色刷白，强撑着想要下床，沐影忙阻止他。

　　“教主您身体还未痊愈，不适合走动啊。”

　　东方念气急，质问道：“如此情况你怎能放她离开？！”

　　沐影委屈地说道：“是教主说如果夫人想离开不准拦她的。”

　　东方念怔住，一时语塞。当初让她离开就是不想连累她。这才将早就准备好的休书交给她，放她自由。可此一时彼一时……东方念肠子都悔青了，直觉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倒回到床上。他捂着双眼，痛苦的说道：“沐影……我错了，错的离谱……”

　　沐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不安地站在一边。他从没见过自家教主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走之前，可有说了什么？”

　　“夫人说……夫人说‘告诉东方念，我与他两清了。从此分道扬镳，江湖不见。’”

　　“江湖不见……江湖不见……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江湖不见！”东方念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教主！教主您保重身体啊！夫人兴许只是出去散散心，想通了会回来的呢……”沐影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中也知道这不可能。人家都说江湖不见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东方念摇头，说道：“你可知，我让你给她的信中是什么？”

　　“属下不知。”

　　“是休书。”

　　沐影瞪大眼睛，心脏仿佛被狠狠打了一拳。他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口中只翻来覆去地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我给了她休书一封，并让她即刻离开神月教。准确来说，从你把那封信交给她的那刻起，她已不再是我的夫人了。”东方念缓缓道出这个残忍的真相。

　　“您给了夫人休书……夫人却救了您的命……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东方念也在不停问自己这个问题。既然沈韵宁已经不是那个沈韵宁，既然她对自己没有感情，又为何要以命换命？

　　东方念刚刚转醒就吐了血，没过多久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而得知真相的沐影比自家教主更加失魂落魄。他站在外头心情久久无法平息。沐影无法原谅是自己亲手将那封休书交给夫人这个事实。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如此愚笨，关键时刻竟然没有阻止夫人离开。

　　是夜，东方念再次转醒。醒了之后却再无法入眠。他走到窗边，和衣而立。看着外头冰冷的月光洒在萧瑟的庭院中，只觉得心比那月光还冷。

　　“宁儿，你说与我两清。可我欠你的，恐怕用尽这一生都无法还清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