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一号进化简史

作者:两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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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初次来到一区,童歌的第一感受是这里和五区相比似乎没什么不同。办公楼,居民楼,饭店商店等,并无特点。等往深里走,童歌发现,一区的路的名称、道的名称、小区的名称,简单实用。像童歌这次要去的地方——研24路128号,“研”是道,一区用道来分区,比如数2路3号,化8路5号,一是数学区,一是化学区。至于“研”是什么,童歌猜测,可能是啥东西都研究的“研”。

      来一区是为了找到一家姓郑的。郑家虽说是在一区,几乎全部搞科研工作的,但也有人在战时当过兵,一个是多年前另一个“童歌”的丈夫,还有一个是童歌今天要找的受采访者。

      童歌自从在孙奶奶那听说有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兵,便想打听到这位女兵的故事。这很有趣,同名同姓的人,在多年前参加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现如今她生活在这个时候,和那个时候的她有没有联系呢?总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童歌”和她的丈夫在几年前相继离开人世,他们没有后代,亲戚仅存一区的一家姓郑的。

      到一处十字路口,童歌寻找着128号门牌,想找人问问路,朝前看去,他们前方不远处停着辆警车。一队人从街边的二层楼里出来,有几人面色不大好看,还有四个行动僵硬的,再一看,原来是机器人。男一号盯住他们,很想查个清楚,却碍于身份不好行动。

      如果说是机器人损坏了,那么带走他们的应该是维修人员;如果这几个机器人产生了攻击性,那么警察们应全副武装,然而他们身着普通警服,手|枪安安稳稳待在他们的腰里——这就奇怪了。会不会跟女二号他们有关?男一号越想越担心,几乎要快步走过去打探究竟了。

      男一号终是站在童歌的身侧,做一个管家机器人应做的工作,没有主人的吩咐,不能擅自行动。他恨不得她的好奇心能再大些,赶快过去看看,他也好立刻跟上。可惜童歌走近几步,停留在距离那队人十几步开外的街边。

      车门打开,从中下来一人,他身穿白大褂,不像警察,倒像是个科研人员或医务人员。他对一名警察说了些什么,转身正要上车,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从二层楼里走出来一位老人,身量不大,满头花白的头发,头微微朝前探着。他喊了声:“原来是你小子!”走向白大褂。

      白大褂的脸抽了一下,浮现出虚假的笑容,他说:“郑老师,事出有因啊。”

      “能没因吗!他们都是我用惯的,多少年了,你说带走就带走!他们带走我还觉得能回来,你带走,我看就回不来了!”

      “郑工您别动气,”一警察说,“只要检查完没问题,我立马给您送回来。”

      “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你说我就信?”老爷子面向他,指着白大褂说:“如果没问题,他硬要说有问题怎么办?要不你给我个期限,超过期限我给老王打电话,让他把我这些个助手再送回来,还得是亲自送。”

      警察苦笑:“可不敢麻烦他老人家,您消消气,我们就走个形式,改天一定送回来。”

      “你以为我老了好糊弄是不是!”老爷子听他这话反而更生气了,“前一句刚说检查完没问题送回来,哦,后面又说走个形式,你们到底算怎么回事?”

      白大褂连忙解释:“肯定是要检查的,您的机器人型号老,可能检查的时间更长,我们这不是怕您着急么。您老火眼金睛的,这几个机器人跟您时间不短,还保养得这么好,肯定没什么问题。我们相信您呀!我们带回去检查,这不就是走个形式吗。”

      “肯定没问题还非要带走?”

      “您替我们想想啊,就算再相信您,该办的事还是得办,我们不是混事儿的呀。”白大褂说:“我保证,只要没问题,一准给您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行,话可是你说的。他们要是回不来,或者少了根钉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小子!”

      白大褂赔着笑脸说:“您尽管收拾。”

      “哼,走吧。”老爷子两手背到身后,看他们带他的助手们上车离开,他才转身往回走。

      童歌只听清一句“原来是你小子”,其他的只见动嘴没听见声音,没看懂发生了什么。而男一号看得清听得真,机器人检查?难道他混进普通机器人中的事暴露了?还是藏到一区的女二号暴露了?童歌和男一号都站在原地没动。

      老爷子回到二层小楼前,瞥见视线一直随着他走的童歌,“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头儿啊!”

      童歌一愣,然后赶在他进楼之前跑过来,微笑着问:“麻烦您,跟您打听一下,研24路128号在哪?”

      “就这。”门自动开了,老爷子走了进去。

      童歌后退一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打量,哪里也没见写着“128号”。老爷子不会闲着没事干拿她寻开心,她按响了门铃。

      嘀——铃声哑得难听,这声音她在上学前常听,这时再次听到有种久违之感,她又按了一下,嘀——

      仅开道门缝,还没见到人,老爷子的吼声先传了出来,“按什么按,催命啊!”

      “干什么?”老人的脸露出来,干瘪的皮挤出一道道竖立的褶子,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快要掉下来了。

      童歌的脸有点发僵,哆嗦出个笑容,“您姓……郑?”

      “对,干嘛?”

      嘴里有点干,童歌咽了一口,说:“我能采访下您吗?”

      “采访我干嘛?”郑老爷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但看上去仍是不好惹的样子。

      “是这样。”童歌迅速整理下思路,把来意告诉他:“我从孙奶奶那听说,在战时一区有位特立独行的人,他想参军却没按照以往的凭技术参军,而是通过体检测试的途径参的军,我想了解下这位军人的事。不知道您能不能跟我说说?”

      “他呀,早死成灰了。”

      一句“早死成灰了”哪能把童歌打法走,经过上一次采访,她明白要想从他人嘴里听到点什么,不光靠问,还要脸皮厚。她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童歌,”她指下男一号,“他是我助手。”

      “哦。”郑老爷子瞟一眼男一号,评价说:“你这个机器人不错,有点人的精气神了,从哪买的?”比起采访,他倒是对这个机器人更感兴趣。这个机器人不死板,眼睛里有神,不像他那些被带走的老伙计们,他们虽然长着像人那样的眼睛,却是一点人气儿也没有,表情僵硬,和木偶没什么区别,顶多比站在橱窗里不会动的模特强点。

      他不是专门研究机器人的,但他难免和一区的其他科研人员一样,对机器人有着浓厚的兴趣。因为那场已经过去的战争告诉他们,机器人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假如再诞生出第二个女皇,他们肯定不会急于消灭它,而是在可控范围内,最大限度的挖掘出它的秘密。

      有些像白大褂那样的人,遗憾于自己晚生了那么些年,若早个几十年,指不定能从女皇身上发现不少现今人类还未发现的技术。

      男一号的脑子里却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他既担心对面的老人看出什么,又希望他真的能看出自己的不同。他不想以后继续之前的生活,窝在某个地方,干什么都受到限制,有人能接受他这样的机器人就好了。然后他懂了,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矛盾。

      童歌说:“从我家附近的店里买的,第一机器人公司生产的。”

      “哦,这是个老厂了。”郑老爷子眯缝着眼睛盯看男一号,好像能从他身上看出朵花来似的。

      男一号对他笑了笑。

      童歌说回到正题上:“我能找到和那位老兵有关系的,也就是您了,您帮个忙吧。您现在方便吗?不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我以后再联系您?”

      郑老爷子看男一号对他笑,他也笑了,脸上的竖褶更深了,眼睛也亮起来,“有意思!早知道现在外面卖出这么好的机器人,我就该买回来一个瞧瞧。居然笑得这么逼真!”

      “……您现在方便吗?”童歌问。她心里不太舒服,说着话呢,赞赏机器人干什么。

      郑老爷子收回笑容看她,“不方便。”

      童歌忍受着尴尬,说:“那您能把电话告诉我吗?”

      “你要我电话干什么?”

      “采访啊。”

      “我从来不接受采访。”

      不等童歌再说什么,郑老爷子再次看一眼男一号,就转身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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