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念人

　　Chapter 10
　　康乔此时同样坐在登机口的座位上，和夏舟舟隔了几排，嘴唇紧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猛地站了起来，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长腿迈开，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这里。

　　他们俩一个登机口在12号，一个在46号，相隔甚远。
　　回到自己机票上的登机口处，郁繁森恰好举着两杯咖啡，经过时，将一杯咖啡递给他，问：“哟，乔爷，您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康乔黑着脸，把咖啡塞回去：“我不喝。”
　　“怎么了？在美人那儿受了气？”郁繁森勾唇一笑，“要我说，你这人啊，都是女人尽往你身上贴，也没追过谁，迟早得吃瘪，你看，这不就来了！所以说，风水轮流转，谁都别嘚瑟！”
　　康乔有些烦躁，懒得同他争辩，皱起眉头吐出一个字：“滚。”
　　郁繁森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生气，乐呵呵道：“如果有什么疑难杂症，可以来问本少爷啊，我小郁爷其他的不说，女人这方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康乔摆摆手，看见祝贺边上给他留了座儿，走了过去。
　　然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转身，问郁繁森：“超市在哪儿？”
　　郁繁森向身后远处一排商铺指了指，说：“咖啡店边上。”
　　康乔点点头，快步走了起来。
　　郁繁森在后面叫：“乔爷，离登机只剩二十分钟了啊！来不及做的以后来日方长，别太心急！”

　　康乔买完东西，气喘吁吁地重新赶到了夏舟舟的登机口。
　　他刚看了看这个登机口的飞机，最快的也比他那班慢了五分钟。
　　康乔在不远处看着前方的背影，整理了一下衣物，平缓了下呼吸走了过去。
　　夏舟舟旁边的座位空着，他直接坐了下来。

　　“抽烟吗？”他开口问。
　　夏舟舟听到有人在她旁边说话，吸了吸鼻子，抬头。
　　她的眼眶泛红，睫毛上点滴晶莹在闪烁，却没在哭了。
　　见到康乔，她也没表现得有多惊讶，似乎已经对他免疫。
　　她摇摇头，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机场不能抽烟。”
　　“哦。”康乔顿了顿，又问，“那吃糖吗？”
　　夏舟舟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康乔说：“和我做个游戏吧。”
　　他伸出两只握着空心拳头的手，放到她眼皮底下，“一只手里是烟，一只手里是糖，你选一个。”
　　夏舟舟沉吟了片刻，说：”……我可以一个都不选吗？”
　　康乔似乎没预料到还会有第三个答案，微微挑眉，不由地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他清咳了一声，说：“不可以。”
　　“那好吧。”夏舟舟也无心同他纠缠，随意地一指右手，说，“那就这个吧。”
　　康乔翻开右手，手心里躺着一颗包着包装纸的糖。
　　他抓起她的手，把糖放进她的手心里。
　　“我走了。”康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指了指她手心里的糖，面无表情地说，“别忘了吃糖。”
　　夏舟舟注视着他的背影快速离开，皱了皱眉，低头对手里的糖瞅了好一会儿，撕了包装，含在了嘴里。

　　被康乔分散了注意力，夏舟舟感觉没那么难过了。
　　她深吸了口气，向后靠去——
　　只觉得背后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她边伸手，边转头，竟是……一包糖。
　　袋口已经被打开，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五颜六色的糖，和康乔给她的同一种款式，但味道却各不相同。
　　夏舟舟拿起这袋糖，摇了摇头，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

　　康乔回去的时候，登机已经有一会儿了，经济舱的登机口本来排满了人，现在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郁繁森在另一边商务舱的登机口等他，总算是看到了人影，连忙朝他走了过来。
　　“我真得叫你大爷了！赶紧的！”
　　郁繁森把康乔的机票递给他，两个人速速进了通道。
　　郁繁森边走，边不忘邀功，“哎，小郁爷我对你好吧，他们都进去了，只有我等你。”
　　康乔抽了抽嘴角，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是怕面对祝愿吧？能躲则躲了。”
　　“……”郁繁森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鄙夷地瞟了眼康乔，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好奇地探头问，“欸，这粉粉的东西是什么？”
　　康乔顿时捏紧了拳头，不让郁繁森看。
　　“……什么玩意儿，还藏着掖着了？”郁繁森不达目的不罢休，非得掰开了康乔的手，把那东西抢了过来，捏在大拇指和食指指尖，对着窗外的阳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
　　“糖？哟，小美人儿送你的呀？”
　　康乔白了他一眼，从他手指间取走了糖，拆开包装，丢入了嘴里。

　　其实哪有什么烟？
　　他哪舍得给她抽烟？

　　**

　　夏舟舟抵达H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天色悄然暗下，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她坐在地铁上，从这座城市的最东边到了最西边。她透过窗户，眺目远望，这里和几个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好像也变了不少。
　　下地铁后，她打了个车回家。
　　她按下门铃，等在门口，阿姨帮她开了门，“呀，是小夏啊。”
　　夏舟舟微笑，“李阿姨好。”
　　阿姨朝里喊了声：“舒先生，舒太太，小夏回来了。”

　　母亲、叔叔和舒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夏舟舟进门换拖鞋，他们三个人的目光一齐朝她看过来。
　　反应最快的是舒荡，从他爸的腿上跳了下来，一溜烟向夏舟舟跑了过来。
　　“姐姐！”
　　夏舟舟还没换好鞋，就被他抱住了脚，她摸了摸那只小小的脑袋，“小荡，最近在家乖不乖呀？”
　　“乖！”

　　母亲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慢走了过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地铁换乘时间久了点。”
　　“早说来接你了，你偏不要。”
　　“没关系，行李不重。您过来也很麻烦，开车来回得两三小时呢。”
　　“饭吃了吗？”
　　夏舟舟摇摇头。
　　母亲叹了口气，说：“那也不说一声，都没给你留饭。”
　　“随便吃点就好了。”
　　“让阿姨给你煮碗面吧？”待夏舟舟点头，母亲朝里喊了声，“李姨，舟舟还没吃饭呢，你帮她下碗面吧！”
　　“欸，好嘞！”

　　叔叔还陷在沙发里，夏舟舟经过客厅的时候，客气地叫了声：“叔叔。”
　　“诶。”叔叔对她笑了笑，“回来了？”
　　“嗯。”
　　“一路上累了吧，赶紧吃饭，吃完饭了休息会儿。”
　　“嗯，知道。谢谢叔叔。”

　　母亲和父亲离异后没多久，母亲的事业重心转移到了江南，她便跟着母亲一起来到了这座江南的城市。
　　她在这里待了四年。这四年里，她从一个初三的学生变成了大学生；母亲也改嫁给了当地一个家族企业的二少，三年后，添一子，名为舒荡；而父亲，弃教从政，改走仕途，这几年官场混得不错，升得很快。
　　家庭解散了之后，似乎他们过得都还不懒。
　　如果没有她，他们估计会过得更好。
　　夏舟舟知道，她在母亲重新组成的这个家庭里，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拖油瓶，所以她才选了那么远地方去读大学。
　　只有远离这里，才能给母亲减轻负担，才能让母亲在现任丈夫面前有立足之地，而不会被她影响。

　　夏舟舟把书包放到了房间里，便下楼等在餐厅里，拿出手机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母亲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试探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夏舟舟停下手里滑动屏幕的动作，大拇指定在了半空，对着手机沉默了会儿，才抬眼，对母亲笑了笑，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期望的人到底没有出现。
　　“我们分手了。”她说。
　　母亲挑了挑眉，惊讶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她说这些的时候，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她想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想用自己实际的态度告诉母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母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怎……”
　　“小夏，面好咯！快趁热吃了！”
　　母亲还想问什么，被阿姨打断了。

　　阿姨端着面碗出来，把碗放在隔热垫上，推到她面前。
　　夏舟舟低头，面里有青菜、番茄、蘑菇、水滚蛋、鲜虾和红肠，上面还撒了葱花佐味，色泽鲜艳，香气扑鼻，看上去特别美味。
　　赶了一下午，饥肠辘辘，这时候对着这碗面，她突然莫名地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忙喝了口汤，夹了一筷面塞进嘴里，鼻子里的酸涩这才渐渐退了下去。
　　她吃得有些急，没一会儿小半碗便没了。
　　她吃东西向来是细嚼慢咽的，难得这么迫不及待，连母亲都开口了：”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你急什么？”
　　她把嘴里的面咽了下去，尴尬地笑：“我饿了。”
　　母亲不由地摇头好笑，眼里难得的流露出宠溺的神色，叫夏舟舟看得一愣。
　　母亲是个十足的女强人，事业心强、自尊心强、手段也强，她精明干练、雷厉风行、严于律己，对她也一直很严厉，特别是在她学习方面。她还记得高中有一次考试，她的名次掉到了年级第十一名，被母亲狠狠责备了一顿。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从未扮演过慈母，她也习惯了母亲强势的一面。
　　现在忽然开始温柔了起来，倒是觉得有些别扭了。
　　想来母亲的改变要归功于舒荡，自从舒荡出生了之后，母亲确实有向家庭主妇发展的趋势。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微笑着揉了揉肚子，赞扬阿姨：“李阿姨，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哪有。”阿姨笑呵呵地说，“是你饿了，饿了吃什么都香。”
　　母亲开口：“别揉肚子，肚子会越揉越大的。”
　　她一惊，连忙收了手。
　　她端起碗，站了起来，“我去把碗洗了。”
　　阿姨急忙窜了过来，“哎哟，放下放下，我在呢，这种活怎么能让你干？”
　　夏舟舟笑笑：“就一个碗，也没多大事。”
　　“所以啊，这点小事你还要跟李姨抢啊？”阿姨嗔笑着把碗抢了过去，“你和你妈妈多说说话，这些有我呢！”
　　说着，她捧着碗进了厨房，留下夏舟舟和母亲二人。

　　夏舟舟脸上的笑意浅了下来，见母亲盯着她瞧了半天，欲言又止的样子，扯出了个笑来。
　　母亲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分了就好，我也不喜欢这个男孩子，省的糟心。现在的男孩子，有责任心的少，都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你呀，看人还看不准，眼光太浅薄，以后眼睛睁睁大，给我和你爸看过了再谈，别再被骗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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