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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羽
等夕颜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这才发现对面椅子上坐着的是一身黑袍的鬼羽。
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黑袍领口处微微露出了红色的内衣领,衬得他的脸色越发白皙。
他手里正摆弄着一只狗尾巴编的兔子,眼睛却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夕颜环顾了一下室内,诧异地问道:“鬼羽叔叔,你来多久了?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炎成大人还没来吗?”
“你也知道天色不早了?”他食指轻柔地抚了一下草兔子的耳朵,嘴上却不轻柔地说:“懒丫头,我都进来一个时辰了,你还呼呼地睡个不停,又打呼噜又流口水,哪有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样?我怀疑你是被猪妖上身了。”
“讨厌,一见面就损我!”夕颜心虚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看有无口水,然后就听见了对面鬼羽发出的愉悦的嘲笑声。
夕颜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一点儿没有长辈的样子!你来这儿作甚?炎成大人呢?”
鬼羽把手中的草兔子递给了夕颜,嘴角带着笑意说:“他有要务缠身,没工夫搭理你,让我来给你做一天师父。”
夕颜把草兔子凑到弊端,轻轻嗅着上面淡淡的青草味儿,视线却在鬼羽的脸上瞄来瞄去。
长辈里面,她最喜欢同鬼羽打交道,他性格豪爽,又好说话。今日她想早些见到祁寻。
打定主意后,她马上娇滴滴地请求道:“鬼羽叔叔,我昨晚一夜未睡,好累啊!您行个方便,让我休息一天,如何?”说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每当夕颜在他面前使出这个绝招时,他的心都会软得一塌糊涂,义无反顾地一次次地满足她的各种小心愿。
但是今日,鬼羽刚刚从炎成大人那里得知她正追求一个外来的男子,并且因争抢那男子而被龙君训斥责罚。
若早早地放了她,她肯定会跑去私会那男子。
所以,今日夕颜的装可怜没有奏效。
鬼羽向后一靠,身子慵懒地倚在了宽大的椅背里,双脚却交叉着抬放到了书案上,嘲笑地反问:“一夜未睡?刚才是谁睡得像只猪妖?难道我眼花了吗?”
夕颜最羡慕鬼羽这种没规没矩、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惜她是女孩子,不能学他。
见他不像以往那样通情达理,便狗腿地继续讨好:“鬼羽叔叔,你的剑穗子是不是旧了?我给你编条新的换上吧。”
鬼羽的声音柔了下来,“好啊,但是别再编个五彩的蓬蓬球挂上了。横山那家伙,只要我亮剑,见一次笑一次。”
夕颜马上乖巧地点头:“好的,那我就做个红色的绒球挂上吧,正好和你里衣的颜色相衬。”
鬼羽的神色一僵,嘴里嚅嚅地说:“好吧,随你喜欢。”
夕颜顺杆就上:“鬼羽叔叔,那我今日就不用学法术了吧,我想回寝殿给你编剑穗子。”
鬼羽顿时警觉起来:“不行,你若要编剑穗子,我命侍女去你寝宫取丝线来。”
今日的鬼羽真是见鬼了,这么不好说话。
夕颜一气,威胁的话脱口而出:“鬼羽叔叔,我若是告诉炎成大人,你把臭脚放在他的书案上,还弄脏了母亲送他的信笺,你猜他会不会发火?”
鬼羽马上放下脚,直起身来,见书案上一叠绘有青竹暗纹且透着香味的白色信笺上,沾染了一些他靴子上的尘土。
他忙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信笺,面不改色地在揉成一团,然后一扬手,潇洒地朝开着的窗口扔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来他一贯会掩饰所做的坏事。
夕颜得意地继续威胁:“那信笺可是有数的,炎成大人当宝贝一样舍不得用,他迟早会发觉少一张的……”
鬼羽咬牙道:“小坏蛋,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鬼羽虽然战斗力强悍,但炎成大人磨人的口才功夫一流,他若想找鬼羽的茬,便会对他进行说教。由于炎成大人德高望重,据理而辩,鬼羽偏偏拿这种讲理的学究毫无办法。因此,在九龙城,能压制住鬼羽的,只有大巫、龙君和炎成大人。
夕颜见事情有商量的余地,忙出主意道:“我可以说这信笺是我睡觉时不小心沾上了口水。不过,鬼羽叔叔,学法术的事……”
鬼羽皱眉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修行哪有捷径可走?我们逼着你学习,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小,等将来……你就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夕颜撅起小嘴,满不在乎地说:“我既不做龙君,也不想成仙,更不是男人,绝不会像你一样到处找人决战,那我要那么高的修为做什么?你们一天天的只盯着我,为何不去管朝雾?她才是最应该提升修为和法力的人,我觉得她的法力还没有我的高强。”
“可是她有美貌啊,有时候美貌就是一件防御护甲或是杀人利器。”
“鬼羽叔叔!”
夕颜有些气急败坏:“你是不是在变相说我长得丑?”
“哈哈哈!”鬼羽看她跳脚的可爱样子,便逗她道:“不丑,只是越看越像只猪妖。”
夕颜气坏了,把手心里的草兔子扔在了他身上:“我就是豁出去一天不能出去玩,也绝对不帮你说话了。炎成大人那里,你自己去解释吧!”
她扭过头不去看他。
日影慢慢地移动,夕颜满肚子气。
她太小看鬼羽的定力了,她不搭理他,他也不说话,只顾低头抚弄着那只小小的草兔子。
后来,夕颜开始反省。她对长辈实在是太无礼了,她不能因为鬼羽包容她就把东西朝他身上扔。他可是九龙城的护法、妖界的第一勇士,她这么做,无异于打他的脸。
听说,在外面他的脾气并不好,嚣张跋扈的很,就是看到不顺眼的,都会毫无理由地过去揍一顿。
好在他这人极端地护短,只要是他喜欢的人,便会百般维护。夕颜很庆幸自己就在他喜欢之人的行列里。对于朝雾,他向来都是冷淡而远之的。
反省过后,夕颜起身绕过书案,走到鬼羽身旁道歉:“鬼羽叔叔,对不起,我不该朝您发脾气,我错了。你们让我学习法术,是想我将来能有出息,我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您惩罚我吧。”
鬼羽抬头问她:“你想受什么罚?”
朝来做师父的长辈发脾气扔东西,比顶嘴还严重。夕颜暗自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过错,小声道:“那就打三下手板?”
见他面无表情,她没有底气地请求:“那就十下好了,鬼羽叔叔,手心肿了就无法编剑穗子了。”
“伸手。”鬼羽的声音平静依旧,手却去够书案上的戒尺。
夕颜乖乖地伸出手心。
鬼羽拿着戒尺,当看到她娇嫩嫩的掌心时,就后悔拿戒尺了。可是戒尺已经在手,又不能平白无故地放回去。
他咳了一声,故作威严地用戒尺点了点她的手心:“把手心张开了!”
夕颜马上听话地伸平了掌心,青葱般的手指根根纤细娇嫩。
鬼羽手拿戒尺,嘴里煞有介事地教训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自己说,我给炎成大人都代过多少课了?你是不是应该非常地敬重我?”
夕颜老实地承认:“是。”
“以后再发脾气时,也要像现在这般及时认错才好。”
咦?难道不是不许她再对他发脾气吗?
在夕颜还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时,鬼羽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连着拍了她三下掌心。“手板打完了,你回那边坐着去吧。”
夕颜明白过来,马上像摇尾巴的小狗一样,又开欢了。“鬼羽叔叔,我就知道您舍不得罚我。您可比炎成大人好多了!”
鬼羽鼻孔哼了一声,把草兔子拿出来:“还要不要了?”
“要,要,鬼羽叔叔亲手编的,当然要了。”夕颜当他的面把草兔子收入袖中。
两人和好如初。
夕颜想起了学法术之事,问道:“鬼羽叔叔,您今日教我学什么?”
“罢了,就凭你的资质和懒惰的性情,估计你也学不好我的法术。不如这样,我送你一件法宝,它可在紧急关头救你性命,对你来说,这可比法术可靠得多。”
夕颜高兴极了,继续狗腿地奉承:“鬼羽叔叔最好了。”
鬼羽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个项链:“这是我亲自炼制的法宝,你可要收好了。”
鬼羽具有超强的战力,据说其武力值在整个北荒灵界仅次于九幽的鬼王夜宸和禹都的龙君溟苍,九龙城正是因为有他在,九幽的恶鬼和禹城的修士才不敢轻易来犯。
项链上的蓝宝石内有暗光流动,里面深沉得似乎装了浩瀚的海洋或是无尽的星空。
鬼羽对她向来大方,送她的法宝肯定也是顶级的。她抚摸着项链上的宝石问:“这宝石是什么炼制的?”
“窫窳的眼睛。”鬼羽的声音富有磁性,耐心地为她解释:“窫窳曾是天神,被杀之后复活成为怪兽,居住在弱水,喜食人类,后来被我杀了。我见它的眼睛颜色漂亮,便炼制成了宝石。”
夕颜好奇地问:“眼睛不是应该有两颗吗?另外一颗在哪里?”
鬼羽翻开了自己的领子,露出了一截清瘦的锁骨,从衣领里掏出一模一样的项链来:“另一颗在我这里。”
夕颜忙凑过去看,同时把自己手里的项链拿过去进行对比,然后奇怪地问:“为何这两颗宝石的颜色不太一样,难道窫窳的眼睛是双色瞳?”
她的身上散发出少女淡淡的体香味,惹得鬼羽有些心神不定。
他微微后退,不露声色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同时把项链收回了自己的衣领里。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地解释说:“本来是一样的颜色,我添加了不同的材料分别炼制,这样这两颗宝石的颜色就略有不同,当然属性也是不同的。”
夕颜很是感兴趣:“你的宝石的是什么属性?”
“偏重攻击型。”
她打破沙锅问到底:“我的这个呢?”
“偏重防御型。”
“鬼羽叔叔,你最好了。”这回说出来的话,是夕颜发自肺腑的。
“你就没别的词形容我了吗?”鬼羽整了整衣领,问:“听说你最近迷上了一个来自凡间的书生,你的文采也不跟着提升一些吗?”
夕颜觉得他是在笑话她的单相思,装作没听见。
为了感谢他的慷慨,最重要的是感激他不逼她学习的恩情,她接受了他送的法宝,并且当着他的面戴上了项链,然后美美地问:“好看吗?”
蓝宝石项链佩戴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显得她的皮肤更加光滑细腻。
鬼羽的眼神很好使,能清晰地看到项链坠子在她双峰之间的上方悬着,坠子下面的大好风景却都被绣着花边的衣领掩上了。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装着认真考虑项链戴在她脖颈上是否好看的问题,半晌,喉结滚动了一下,由衷地发出了一声:“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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