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三三得九

　　“哎呦喂，小九——”

　　隔壁婶婶们去打牌，刚好路过铁匠家的院子，看见丁点大的小孩抱着一块大石头扎马步，心疼的不得了。

　　唐九闻声看过去，软软地笑开，“婶子们好。”

　　这孩子，笑起来真招人疼。一群婶子心都被笑化了，回过神看见小孩坚持了不知有多久，开始打哆嗦的腿，心疼到不行，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话。

　　“你爸好狠的心，孩子身体这么弱，这是要干什么？”

　　“唐昊喝多了？也是，这么喝，换谁能清醒。”

　　“前几天又让小三儿提了几坛子回去吧？”

　　唐九一听这话锋扯上了父亲，连忙解释，“婶子们，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要练的！”

　　“自己？”

　　一众中年妇女忽地住了声，打量起小九。

　　“婶子们也知道我身体弱，这是要锻炼呢！身体好了，就不生病了！”

　　小孩奶声奶气的回答带着一丝天真，邻里邻居的，谁都知道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女人们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打击他吧？

　　“小九，锻炼可以，注意身体啊，别乱来。”

　　“知道！”唐九扬起笑，动了动手臂，盖住抱着石头充血胀痛的胳膊。

　　婶子们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刚开始锻炼，哥哥说急不得，刚刚比哥哥要求的时间长了一点，彻底没了力气，但是唐九还是开心的躺在草地上，努力的翻身打了个滚。

　　“喂。你在干什么？”

　　清脆的童音在不远处响起，唐九猛地睁大眼睛，他没听过这个声音。

　　村子里也偶有外人，只是带着孩子还从这么贫瘠的村子过境的，太少了。

　　唐九努力爬起来，抬眼就看到一个比他大的女孩趴在栅栏上盯着他瞧。

　　那孩子长得很好看，衣着也瞧着贵气，怎么看也不应该从这个村子走，更别说身边没个人看护。

　　“你在干什么？”女孩眨着深蓝色的眼眸看着他，眼神懵懂而又好奇。

　　“锻炼。”唐九不认识她，但是不妨碍他博得女孩的好感，他知道自己的笑容特别受女性的喜爱，所以软软地露出一个笑容。

　　眼前小小软软的小孩眼神清澈透亮，笑起来像个话本子里的小天使。

　　那么小巧可怜的一小只，对着你露出奶气的笑，任谁也挡不住。

　　女孩睁着深蓝色的大眼睛，似乎敢也不敢眨眼，捂着嘴巴轻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好似心脏受到暴击。

　　其实她知道那孩子在干什么，只是走过来了，看见花一样散落草地上的柔顺黑发，忽地心痒。

　　那长发可真好看，带着美丽的水光，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让她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小孩不出来，她才摸不到，她想着把孩子引出来陪她玩，哪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好看，比她见过的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孩都好看。

　　这么个小破村子也能长出这样的娃娃？她的心里有一丝不忍心，甚至生出了把这孩子带走也不错的想法。

　　呸呸呸，想什么呢！

　　唐九可猜不到女孩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看到女孩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好奇怪。

　　她从哪儿来呢？又会在村子里呆多久？她家大人呢？不担心自家小姐吗？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甩了甩脑袋，想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

　　“唐九。”

　　咿呀，糖？听着就甜。

　　“叫我叶子。”

　　“叶子姐。”小小的一声，软绵绵的好听。

　　呜哇啊啊啊啊——她从来没想到被爷爷叫了千百遍的称呼加了个“姐”字从小孩嘴里说出来能这么好听。

　　叶子向前一步抓着栏杆，“我叫你小九可以吗？”

　　这倒是无所谓，唐九点了点头，慢慢走过去，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个看起来独自一人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是哪里来的。

　　叶子看见小孩儿点头，凑过去一把抓住唐九的手，勾起笑容露出一侧小酒窝，深蓝色的大眼睛眯起来好似极其满足的样子。

　　女孩比唐九高了一头还多，越过栅栏凑过来拉住他的手时，漂亮的缀上蝴蝶结的小裙子也不免剐蹭，突兀的声音令气氛突然尴尬。

　　“叶子姐...”唐九低下头小声提醒她。

　　叶子愣着，看了看两人握着的手，鼓起脸又看看胸前衣服拉起的丝，小声嘟囔。

　　“行吧，不亏。”

　　软绵绵的小手握感极好，叶子连衣服都不在意了，一双眼直直地望入小孩的眼睛里，笑意盈盈带着期盼，“小九，那我们就是朋友咯？”

　　朋友？唐九迷茫了一瞬，他向来体弱，不是哥哥照顾就是邻居照顾，还真没和同龄的小孩子怎么接触过，显然对这个词极为陌生。

　　“朋友就是一起玩的人。”叶子解释道，小孩看着太小，不知道也还正常。

　　“我有哥哥。”虽然哥哥很忙，不怎么和他玩过。

　　“那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叶子也才九岁，没什么太深刻的见解，“哥哥是亲人，不一样的。”

　　“不都可以一起玩吗？”

　　“唔...那这么说好了，朋友就是没有血缘关系，一起玩，可以信任的人。”

　　“叶子姐信任我？”唐九眨着眼睛看着有着深蓝色眼眸的女孩，只见过一面？怎么就可以信任了呢？

　　“嗯！”叶子嘿嘿一笑，“出来和我玩吧！我们都是朋友了！”

　　小唐九显然没明白过来，他还没答应怎么就单方面变成朋友的事，他似懂非懂地走出来，任由女孩抓着他的手就跑了。

　　“诶？！叶子姐，我们去哪？”

　　“陪我回去换个衣服！我带你去玩！”

　　..............

　　被迅速打扫干净的民宅里，一位老者合上木箱坐在了床上，身旁搁置好东西的三两名仆人躬身退了出去。

　　只是这两三名仆人从身上的气息看来，都是修为霸道的人物。

　　“等一下，丫头呢？”

　　老者眼神扫过来，带着矜贵和威仪。

　　“小姐出去玩了，陈叔偷偷跟着。”

　　那就好...老人还没等点头，一个女童的声音清亮亮的老远就传进了屋子：

　　“爷爷——我回来啦！”

　　“嘭”的一声，木门被推开，叶子牵着唐九的手进了屋，脸上扬着一抹笑，看着很是开心。

　　老人一顿，笑骂道，“你这丫头，可有半分名字上沉稳的性子。”

　　“所以互补咯。”叶子吐吐舌头，很是可爱。

　　“真难得，这几天也不见你这么开心，一路上话都少，偏生今天又转了性子。”老人点点自家宝贝孙女的脑袋，“说吧，谁家的孩子被你扯了过来？”

　　“爷爷一路上净是和些说话我也听不懂的人打交道，好不容易有几个能陪我玩的孩子，偏偏又那么无趣，我哪里高兴地起来？”叶子一想起那些凑过来就想拉拢讨好她的孩子就头疼，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就成了后备力量似的。

　　“这是唐九。”她给爷爷介绍，不过她相信这孩子这么好看，爷爷也是喜欢的，就没再多说，“衣服刮丝了，我换个轻便的去，左右这村子也没什么需要见的人。”

　　“不然我会让你这样跑来跑去？”老人刮了一下孙女的鼻梁，宠溺笑道。

　　唐九睁着水灵灵的眸子看着祖孙二人的互动，不由有些黯然。

　　爸爸从来不亲近自己。

　　从来没有。

　　连扫一眼都是奢侈。

　　叶子进屋去，老人便示意唐九坐着等，也没想着和唐九再说什么，毕竟他们只在这里留宿一晚，没精力去认识一个贫村子里的小孩，只是叶子喜欢，就随她去，反正明天就走了，让这丫头疯玩一天也无不可。

　　最近叶子应酬的累，那些孩子看叶子，看的都是叶子的武魂和潜力，难得有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陪她玩。

　　........

　　“叶子姐，我穿成这样不好吧？”唐九被叶子塞了满怀的鲜花，挡住了羞红的小脸，只余一双沁了水汽的星眸，眨啊眨的，透着羞耻的神情。

　　“怎么不好？好得很！”

　　叶子拍着手，特别满意自己的作品。

　　雪玉团子似的小孩留着乌黑柔顺的长发，着一身稍显长的白色的蓬蓬裙，抱了满怀的芬芳，羞涩地望着自己。

　　叶子瘦，所以她的裙子小九也还能穿，只是不知道女孩为何把他打扮成这个模样。

　　自然是为了好看啊！这个问题叶子自己就能回答。

　　“旁的你不用管，今天你就跟着我好了！”叶子骄傲挺胸，“你叶子姐可是很厉害的！”

　　叶子本来想斩获一波小孩濡慕的眼神，却没想到小孩咬了咬唇，说出她意料之外的话。

　　“哥、哥哥才厉害呢。”

　　“怎么又是你哥哥？你就不认识别的人了吗？！”

　　叶子奇怪道，小孩一口一个哥哥，好似他哥哥就是他世界里唯一的人似的。

　　“爸、爸爸也...”

　　“停停停。”叶子打断了小孩怯生生的反驳，“我算是知道了，你也不认识几个人。”

　　“在这破村子里，谁都不厉害。”叶子叉着腰严肃的看着怯生生望着自己的小男孩，决定给这小土包子长长见识。

　　“你哥哥你爸爸都不行，这不过是大陆上一个找也找不见的小村子，算得了什么？”

　　“这片大陆特别大，有两个帝国，还有许多的附属公国，国家你懂吗？就是随随便便打个架就能灭了这个小村子。”

　　唐九第一次听说，懵懂又害怕的看着她。

　　“我们这是在天斗帝国，往那边走走就是星罗帝国，两个国家都有掌握着最高权力的人，就是能够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叶子扯着嘴巴冲着小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嘴巴上还学：

　　“嗑嗤——噗！”

　　小唐九脸都白了。

　　“就这还不算呢！最厉害的应当是武魂殿的教皇吧？”叶子努力回想。“不对不对，昊天宗和武魂殿的那两位前辈可没人敢断言是死是活呢。”

　　唐九茫然又害怕的看着她，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算了，四五岁的小孩，我何必跟你说这些呢。”叶子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小孩这个表情。

　　“我六岁了...”唐九弱弱的说。

　　“诶？六岁？”叶子吃惊地问，“武魂觉醒了吗？”

　　唐九脸色煞白。

　　“我没有武魂。”

　　叶子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武魂的人。

　　“没...没有就没有吧。”叶子也不会安慰人，干巴巴说了一句，就想要转移话题，“不过你长得好看嘛！随妈妈吗？”

　　唐九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没见过妈妈。”

　　叶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不过...”唐九苍白的脸绽放出一抹柔柔笑意，“我有哥哥。”

　　“哥哥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唔...这样吗。”叶子不敢反驳，再把孩子说哭了可怎么办，不过看起来，他哥哥真的是一个挺好的人。

　　风儿将草地吹出层层温柔的波浪，深蓝色长发的女孩摸着白色蓬蓬裙的小孩的头，带着惋惜与爱怜。

　　................

　　“小九！我走了哦！”女孩撩起马车的帘子，伸出脑袋摆着手，对不远处的小孩笑着。

　　“叶子姐，再见。”唐九踮起脚也和她摆手，露出甜甜的微笑。

　　这可怎么办，好舍不得啊，好想带小孩走啊。叶子惋惜地看着随马车行驶变小的身影，轻声叹气。

　　“该分别总是要分别。”老人坐在对面闭目养神，却没有错过孙女的一点情绪。

　　“假如我想他了呢？”

　　“你会忘记的。”

　　叶子皱着眉反驳，“我不会的！”

　　“你要接触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仅仅玩过一天的村里的孩子，你又能记得多久呢？”

　　“反正不会忘的！”那孩子这么好看，头发又这么好摸，性子单纯乖巧，笑容又这么甜，她怎么会忘呢？

　　“这次从这里走就是个意外，我们回来也不会再从这里经过了，你不会再见到他了，不经过加深的记忆，是很容易忘的。”

　　“我、我们会再见的！”

　　老人睁开了眼睛。

　　“...谁知道呢。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不仅能磨灭掉你认为最珍贵的记忆，还能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个人，让原本相识的两人，再也认不出彼此。

　　.................

　　时间过得飞快，好似活泼的叶子走了也没有多久，他的哥哥唐三也要离开了，踏上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路程。

　　唐九心里空落落的，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能让哥哥担心啊。

　　“哥哥，多保重哦！”

　　“小九会乖乖的听爸爸的话，小九会等哥哥回来的！”

　　“哥哥一定会成为最强的魂师的！”

　　听着身后传来的稚嫩的声音，唐三忽然有了一种要落泪的冲动。

　　这个心理年龄三十左右的大男孩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他高喊着：

　　“我会的！小九！”

　　“你的哥哥！唐三！会成为最强的魂师！”

　　每每回想起那个画面，唐三都会不敢相信，那是一个而立之年的自己能喊出来的话。

　　可他不会觉得丢脸，因为，他做到了。

　　哥哥走了，唐九再也维持不住笑容，他扁扁嘴，却也没有哭，因为，那个总是为他掩盖眼泪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不可以哭。

　　他要变强。

　　唐昊收回了看向远方的目光。

　　他看着那个左耳骨穿着银圈的孩子。

　　“小九，我会离开这里。”

　　唐九脸色煞白。

　　唐昊心里叹息一声，蹲下来揉了揉那个比同龄看起来小很多的小孩发顶。

　　“我是说，你要么跟我走，要么……”他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这是你的钱，我相信你是一个有着大财运的孩子，你可以选择投靠村长，也可以选择找一个靠谱的人合伙经商。”

　　“爸爸。”唐九的眼里满是透亮的期盼，“您带着我吧。”

　　“会很危险。”唐昊没等说完，小孩差点蹦起来。

　　“爸爸我不怕危险的！”

　　“我是说，”唐昊眸色深沉，“不论是你，还是我。”

　　唐昊看见小孩眼里的光芒一寸一寸的熄灭。

　　“哦，那，小九不给爸爸添麻烦。”

　　唐九手指绞着衣角，努力的措辞：“小九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小九会很乖，不会让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讨厌小九，爸爸可以放心的去。”

　　“小九也很聪明，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哥哥有教我！”

　　“还有，小九……”唐九眨巴眨巴眼，努力的不然泪水分泌出来，“爸爸能允许小九做一件事吗？”

　　“什么？”唐昊点了点头，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这个孩子。

　　唐九似乎有点激动，大大的眼睛几乎盛不住他眼里摇曳着的光芒，他小心翼翼的贴近唐昊，拥住他宽阔的胸膛，昂着脖子，在唐昊满是脏乱胡子的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唐昊忽然感到胸腔里有什么破碎了，心脏疼痛的跳动着，他忽然有一种想要时光重来的想法，把他欠下的那么多年……

　　“爸爸，我爱你。”

　　“小九也爱哥哥。”

　　“爸爸，如果你还会回来——你会来接小九吗？”

　　如果你还会回来——

　　你会来接小九吗？

　　这个孩子恐怕已经察觉到他是一去不返了吧。

　　唐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他控制不住的情感，迫使他点了点头，颤抖着吻上小孩的眉心，发出一句承诺般坚定的话：

　　“会的，小九，我的儿子。”

　　阳光下，小孩满足的笑了，比起小姑娘还要漂亮的脸洋溢着夺人目光的灿烂笑容。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唐九生命中影响至深的噩梦，即将袭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