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纵使岁月漫长
最后能等到你 终也是不负此生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暮顾淮 ┃ 配角:夏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们都该学会原谅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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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16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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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迟暮终见你

作者:三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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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1.
      九月的天蓝得透明,几朵蓬松的云被吹散在视线之外。偶尔一阵清风拂过,发丝被轻轻掀起,又落下。
      静谧的午后,教室里弥漫的是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程暮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熟练地转着笔。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是醒着的。
      身边的人动了动,几秒后抬起头,程暮瞥了她一眼,神清气爽的脸,没有半分刚睡醒的慵懒。不像自己每次蒙头睡,醒来总是满脸通红,连眼睛都睁不开。长的好看的人都有时刻保持最佳面容的特殊技能吗?
      夏曦转头看她,眼底没有一丝平日里的友善。的确,她从不曾对自己友善过。
      “帮我把这个还给三班的顾淮”一个蓝色的信封被丢到程暮的桌上。
      又来。
      “你自己不会去吗?”我一点都没兴趣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你。
      “哦,我觉得今天天气不错,挺适合大扫除的。”夏曦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看了眼窗外,然后对她笑了笑。
      程暮脸色不变,抿了抿唇,拿了信封走出教室。
      三班在隔壁的隔壁,整条走廊的尽头。
      程暮穿过人群,来到三班门口把顾淮叫了出来。
      “你谁啊?”一个长相略带些痞气的男生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皱眉看她。
      “夏曦给你的。”程暮递上信封,表明来意。
      他愣了愣,脸上的不耐烦褪去,“她怎么不自己来?”程暮把信封塞到他手里,转身前说了句“可能不想看见你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片刻后,传来一群男生的哄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帮她摆平那些向她告白的男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2.
      程暮和夏曦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伙伴,大人们都说她们关系好得像一家人。可后来再也没有人提起这句话了,因为,她们真的成了一家人。
      程暮的童年里,陪伴她最久的不是早逝的父亲,也不是勤劳的母亲,而是夏曦和她的妈妈。
      程暮是在夏曦家长大的,她从小和夏曦狼狈为奸,各种调皮捣蛋。但夏曦的妈妈从来没有骂过她们,每次她和夏曦闯祸了,夏妈妈都会笑着拍拍她们的头,说下不为例。
      所以,在程暮的记忆里,夏妈妈就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可爱女人。
      直到十二岁那年,当夏曦的爸爸牵着母亲的手正式提出离婚的时候,程暮第一次见到了一个被背叛的女人,该有的歇斯底里。
      “我不会离婚的,绝不。”她红着眼面目狰狞的样子是停留在程暮脑海里关于她的最后一个画面。
      夏妈妈最后还是签下了离婚协议书,背后经历了怎样的曲折不言而喻。只是她比所有人想象的决绝得多。当夏曦在鲜血流淌的浴室里发现她的妈妈时,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宠溺的人,已经断了气。那时的程暮并不知道,从她和夏曦真正成为一家人的那一刻起,这个从小陪伴她的女孩也随之远去了。
      夏曦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
      直到初二那年,夏曦收到了一封情书。
      这大概是每个女生最害羞又骄傲的事了,所以,当大家起哄着把它大声读出来的时候,夏曦并没有拦着,谁知,读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写给程暮的。
      在所有人尴尬无措的目光里,夏曦大方一笑,把信还给了程暮,还调侃地说了句“文笔不错,可以考虑哦。”
      夏曦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活泼开朗,爱笑爱闹。程暮很纳闷一封送错了的情书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让一个几乎失去生机的女孩又重新活了过来。夏曦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仿佛从过去的阴影中完全走了出来,脱胎换骨之后,绽放的是更绚烂的光彩。
      只是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当拒绝了所以追求者的夏曦牵着一个男生的手在程暮面前笑得灿烂无比的时候,程暮才醍醐灌顶般地醒悟:让夏曦改变的不是情书,而是她。夏曦努力地把自己变得更好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牵着她喜欢的男生,光明正大地向她炫耀:看吧,我一点也不比你差,甚至你喜欢的男生也只喜欢我。

      程暮回到家,空旷的房子里只有一个忙碌的身影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声响后,母亲拿着铲子走了出来。“小暮回来了,夏曦呢?”说着便望了望她身后。“她应该又和同学出去了吧,你少烧点菜,反正也吃不完。”程暮淡淡地说完就上楼进了房间。自从夏爸爸在工地里出了事故意外去世以后,夏曦就很少回来了,偌大的房子里经常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
      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程暮才听见夏曦回来的声音,门被摔得震天响。程暮坐在书桌前,听着隔壁逐渐响起的争论声。
      “夏曦,饭厨房里还有,要不我去给你热一热,你吃点?”
      “我不吃”
      “你晚上不吃夜里会饿的,总不吃饭对胃不好”
      “我说了不吃你烦不烦!”
      “夏曦……”
      “哐”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程暮拉开门,看到蹲在走廊上正捡着玻璃碎片的佝偻身影,皱了皱眉,走过去拉起她,“别捡了,你先回去。”
      “到底是亲生女儿,还知道心疼。”夏曦只穿了一件吊带衫,赤着脚走到门口,讽刺的神情直达程暮眼底。
      “夏曦你能别闹了吗?”她微微仰起头,皱眉看着夏曦的眼睛。片刻的静默后,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因为她看到夏曦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程暮看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像是一个魔咒。
      “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3.
      课间,程暮坐在窗边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夏曦,笑得依旧明艳动人,仿佛昨天那双落满沉静悲伤的眼睛,被她剜出来换了对新的。
      情绪变换自如得不像话。
      走廊上嘈杂的声响逐渐靠近,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男生,校服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瘦削的锁骨,袖子卷起,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你们班程暮在哪?”语气里带着些不善。众人指了指窗口,程暮抬头,是顾淮。
      “干嘛?”她不觉得他们还有再次交谈的必要。
      “呵,还挺理直气壮,你说,那天你来我们班是怎么说的。”他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就来气。
      “你脑子不好使吗?总共两句话你都记不住。”程暮几乎是直觉认为夏曦又给她下套了。
      他顿了顿,“行,当我没说,那我问你,那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程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她给我的啊,难不成是你给我的?”
      顾淮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犹豫了几秒,不确定地问:“真不是你故意藏起来没给她看就还我了?”
      程暮已经大概猜出夏曦跟他说什么了,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八辈子也干不出这种事,更何况你的情书能有多值钱?”
      他瞪大了眼睛,“你看我信了?”
      程暮觉得有些好笑,“不看也知道是情书,难道你会给她写挑战书?”
      顾淮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拿话堵得气血倒流毫无还手之力。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的理所当然,他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来找她理论。
      其实顾淮算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人,他虽然经常违反校纪校规,长得也是一副混混样,可成绩却很好,运动更不用说,校内篮球赛他们班总是拿第一。所以,这样的人当然也不乏追求者。不过他总说自己情商不高,没谈恋爱的细胞。于是他们班的人就怂恿他给校花写情书,培养一下恋爱经验。他从好几本外国爱情诗集里东拼西凑地才写成了一封八百字的情书,感觉比中考写作文还痛苦。谁知道早上刚放她桌上的信中午就被退了回来,还是让别人来还的,害得他被班里的人狠狠嘲笑了一通。
      他向来不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所以傍晚放学的时候看见夏曦便拦住了她,想要问个明白。谁知她居然一脸无辜地说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信。一番打听之下他才知道,那天来他们班还信的女生,叫程暮。
      程暮早就预料到,幼稚如顾淮,在她这里栽了跟头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她真没想到,顾淮那个缺心眼儿能傻成这样。
      走廊的尽头是三班,而三班前门拐角左转是女厕所,程暮不可避免的再次遇见他。
      顾淮倚在门口,看见她过来,突然朝她勾了勾手,煞有其事的样子。等到程暮走近,却冷不防地把门狠狠地关上了,然后一个人在里面笑得停不下来。等他打开门准备迎接程暮一脸吃瘪的表情时,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程暮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见他一脸灰败地看着自己,竟觉得孩子气得可爱,只是面上还是维持着不动声色,甚至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顾淮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他虽然平时不怎么着调,还一天到晚闯祸,可他从来没欺负过女生啊。所以他一开始只是想要小小地捉弄她一下,可现在他觉得真没必要把程暮当是弱势群体,这丫头精着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暮就觉得顾淮一天到晚在她周围打转。路过篮球场被球砸到,一转身就看见他一脸欠扁地耸耸肩;倒个垃圾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绊她一下,垃圾瞬间就倒在了路上,她还得清理干净;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大摇大摆地坐到对面把她的菜夹个精光然后当着她的面吃得不亦乐乎。对于他做出的种种幼稚得令人发指的行为,程暮觉得自己当时真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这样的日子竟然顺利持续了一个多月,程暮觉得自己都瘦了一圈,果然小心眼的人不能随便得罪。
      这天放学后,程暮被班主任叫去帮忙改试卷,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晚了,还好她让同学帮她把书包拿到车库去了。傍晚时分的校园少了点热闹,多了份幽静。凉风拂过肩头,程暮深吸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添了些惬意。
      走进车库,偌大的地方只有零星的几辆车还停着,而最显眼的莫过于靠近东边侧门口的白色自行车。车身被刮花了,锁砸烂了丢在一边,被撕碎的书本散落得到处都是,书包里还放了几只死老鼠,正散发着一股恶臭。
      程暮走过去蹲下,先检查轮胎,还好只是螺帽被拧开放了气,只要去借个充气筒就行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淮拿着篮球满头大汗地站在不远处,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程暮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顾淮绕到她面前,沉声道:“不是我”。蹲在地上的人没说话,他急了,“真不是我,我没这么……恶毒。”
      程暮正捡着地上的碎纸片,闻言抬头看他,突然笑了一下,“我知道”,她起身,“凭你那脑子还干不出这种事。”顾淮听见她说知道还挺感动来着,谁知下半句又没好话,“你不噎我会死啊”
      门卫大叔好心地帮程暮把轮胎打满了气,她把废纸和书包一块扔了,一身轻松地骑车回家。几分钟后,她踮脚停下,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脸被抓包的顾淮。
      “你跟着我干嘛?”
      他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地说道:“我保护你啊”程暮白了他一眼,“你那点脑子还是留着保护你自己吧”程暮以为他会很有骨气地掉头离开,谁知道他完全不为所动,依旧跟着她,还从偷偷摸摸变成了光明正大。程暮骑在前面,听见他在身后轻轻地哼歌,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脸上的笑意还没敛去,耳边就突然响起夏曦中午问她的话,“最近老看到你和顾淮走在一起,你不会是喜欢他吧?”语气里的嘲弄显露无疑。
      她怎么忘了,要是夏曦不想让她好过,那她绝对舒坦不了。
      4.
      当课本再一次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垃圾桶里,程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曦以前对她是真的很仁慈啊。
      其实只要夏曦表现得十分讨厌她,被孤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在过去的几年中,夏曦哪怕再怎么针对她,明面上总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友善,这次之所以突然发难,大概是因为顾淮。其实她不见得有多喜欢顾淮,只是因为她感受到了程暮的在乎,而属于她的东西,向来是不许程暮染指的。
      她在所以人面前都是一只兔子,温顺又可爱,但在程暮面前,却是一只刺猬。随时准备着竖起浑身倒刺狠狠地扎向她。

      暮色四合,夕阳渐渐笼罩一切。
      程暮去车库取车,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和旁边的一辆锁在了一起。
      “程暮”顾淮笑着从远处跑来,看了一眼并排锁着的两辆车,脸上笑意更盛,“哇,这是哪个好心人干的。”
      程暮盯着他。
      他被看得发怵,“你,你干嘛这么看我。”她扬了扬下巴,“打开”
      顾淮撇撇嘴,小声说:“真不领情,我可是在帮你。”程暮看着他蹲下,短发清爽,柔软地贴在脑后,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锁,钥匙在指节上转了一圈,握在手心,然后起身。
      程暮移开目光,上前推车,说了句谢谢。
      顾淮愣了一瞬,推车追上她,“我跟你一起走呗”
      她不吭声,任凭心里的暖流肆意贯穿流淌。顾淮当她默认了,咧嘴笑了笑,“你这人吧,我以前觉得你拽得二五八万的,一开口能把人呛死,现在又觉得你其实挺不爱说话的。”
      “诶,你是不是又口无遮拦把谁给得罪了,人家才这么整你,我说你就是不长记性,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似的那么好说话啊。”
      程暮安静地听着,快骑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还喜欢夏曦吗?”
      顾淮没答,看了她一眼又别开头,反常地安静着。
      “好吧我知道了,前面跟你不同路,我先走了。”她说完就用力踩踏板,加快速度穿过了十字路口。绿灯转换成红灯,顾淮踮脚停下,看着那个衣袖翻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车流中,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也不知道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怎么会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我本来就没喜欢她。

      程暮开门进屋,夏曦破天荒的比她还早到家,正躺在沙发上修指甲。
      “她人呢?”程暮的视线扫了一圈,无果。
      几秒后,一个戴着橡胶手套,端着一大盆水的身影回答了她。
      “小暮,你回来了,饭在厨房里,你把菜热一热就能吃了,小曦已经吃过了。”她把盆里的水倒掉,捞出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在水龙头下冲洗。程暮看了一会,走过去夺了抹布扔到一边,忍无可忍地开口,“房子那么大,你三天两头大扫除嫌自己命太长吗?”
      四十几岁的女人此刻局促不安地站着,为难地看了眼程暮,小声说道:“可毕竟不是我们的房子啊”
      夏曦爸爸去世得突然,没来得及改遗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夏曦,包括这栋房子。
      程暮垂眸苦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她真的厌烦了这样的对话。
      夏曦也跟着上楼,在门口拦住了她,“你今天跟顾淮一起回来的?”
      程暮绕过她,进入房间,“我没义务跟你汇报这些。”,刚想抬手关门,却被她一把按住。“看来你一直都没什么从属观念,所以才跟你妈一样那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程暮掰开她的手,“他本来也不是你的”
      夏曦轻蔑一笑,“哈,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这次程暮没有保持缄默,她极轻极快地回答道:“不喜欢”,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你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资格触碰,更何况他喜欢的人是你,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5.
      骤降的气温预示着已经进入深秋,学校街道两旁的香樟树却依旧翠绿着。程暮坐在双杠上,塞着耳机看书。
      直到夕阳融进地平线,鸟雀扑棱着翅膀飞入山林,薄薄的月色逐渐笼罩一切,程暮才背起书包往车库走。等她推着自行车走到校门口,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程暮看着他慢慢走近,最后站到自己面前。她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他了。“你也还没回去啊?”他腼腆地对她笑了笑,“正好,一起走呗。”
      他每次心虚都像现在这样笑得不似平时那么张扬,程暮想。
      “走吧”她不想拆穿,更不想刨根问底。
      天黑的快,不一会街道上就亮起了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程暮”他叫她。
      “嗯”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口。
      “你是问最近还是一直?”程暮轻声笑了笑,不在意地反问。
      顾淮偏头看她,“你一直都被这样对待吗?”他的语气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疼惜。程暮听得心颤,急忙扯出一个笑脸,“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总当真。”
      他突然加速骑到前面,“我带你去个地方,不跟来是小狗。”说完就一个劲地往前冲,程暮只好跟上。
      夜晚的网球场空无一人,凉风习习,把笼罩在路灯上的雾气都吹散了。
      “你要跟我打网球?”程暮挑眉看他,“我超厉害的哦”
      “嗯,我会手下留情的。”他微微一笑,像是没把她的话当真。
      开球三十分钟,球还没落过地,最后是程暮体力不支先败下阵来。
      “痛快”程暮躺在长凳上,大口喘着气,心情却无比舒畅。顾淮在她脚边坐下,明亮的眼睛像是沾了露水,噙着笑低头看她,“你还挺厉害的嘛”
      “我早说过了啊,只有你才每次都把我的话反着听。”程暮踢了他一脚,顿了顿,又立马收回。顾淮倒是没在意她的动作,“所以你以后要都对我说实话,不然我可全搞反了。”
      程暮突然安静下来,空气里只有他们轻微的呼吸声。过了一会顾淮探过头来看她,正好对上一双沉静的眼,“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她用手一撑,挺身坐起来,“顾淮,你有什么很想要但却不能要的东西吗?”
      他垂眸认真地想了想,“有,很多。”
      她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顾淮拿肩膀撞她,“你怎么跟个小老太太一样多愁善感的。”
      程暮打了他一下,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吧,小老太太要回家了。”
      跟他道别后一个人回去的路上,程暮一直在想刚才朦胧月色下的顾淮,认真地点头说:“有,很多。”的时候,心情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和她不得不避着他的心情一样,难过又无可奈何。
      她其实并不讨厌夏曦,可夏曦对她的厌恶却让她喘不过气。她五年没再叫过一声“妈”,因为她只要一想到夏曦再也没机会喊出这个字,她就没脸说出口。她是怪自己的,比夏曦更怪自己。所以她努力如她所愿把一切她认为能从她这抢走的都让给她,可她知道,她永远都还不完。她永远记得夏曦妈妈摸着她的头对母亲说会像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好她,也永远记得那个慈眉善目的女人眼里愤恨不甘的绝望。她没法忘记,也没法原谅自己。
      所以,她不配和顾淮走在一起。
      6.
      夏曦最近总是形单影只,身边簇拥着她的那群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了。
      程暮有些纳闷,但也没多想。
      课间,夏曦一出去,前面的几个女生就突然围过来。
      “程暮,你跟夏曦是不是有仇啊”一个平时不怎么搭理她的女生。
      “是啊,我们上次体育课回教室,看见夏曦跟疯了一样撕你的书。”另一个从来没跟她讲过话的女生。
      “她不是神经病吧,上次我看她表情特别吓人,这是得有多大仇啊。”又一个人插话。
      “她能这么对程暮,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对我们呢!”
      “真看不出来她是这种人。”
      “……”
      她们说得起劲,程暮却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夏曦回来,她们才做鸟兽散。
      上课的时候夏曦被点名回答问题,一道填空题她答了个A,全班哄笑。程暮抬头看她,一直被万千艳羡目光包围的她此刻像是一只落魄的白天鹅,头微微低着,刘海遮住眼睛,整个人僵硬地站着。
      她从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刚才她们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吧。
      程暮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她不该被这样对待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话。
      “老师,我来帮她回答吧。”程暮突然举起手,在全班的注视下义无反顾地起身,和夏曦并肩而立。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里,夏曦坐下了,表情紧绷着,有隐忍的怒气。程暮诧异地看着她,那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谁都可以为夏曦出头,可她程暮不行。她的好意只会被夏曦曲解成火上浇油。
      这件事一直哽在程暮心里,午饭没吃几口就倒掉了,一路走回教室,刚到门口就看见夏曦坐在桌上,用瑞士军刀一下又一下地划着手里的数学书,脚边散落的试卷上写的都是程暮的名字。
      “夏曦”程暮站在门口轻声地喊。
      她拿着刀的手突然一颤,立马扔下书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往外跑。
      程暮追着她下楼,在楼梯口撞见了顾淮,他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理。
      夏曦跑到一条无人的小道上才停下来,回过头看到程暮先是愣了愣,然后又像是松了口气。“刚才也是你?”她问得肯定,“嗯”程暮知道如果刚才看见是自己她绝对不会跑。
      “你跟来干嘛,兴师问罪?”她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却在背后响起,“程暮” 顾淮跑过来才看到程暮不远处的夏曦,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你们有事?”他是对着程暮问的。
      “有事”夏曦答道。
      “呃,那我先走了。”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有点莽撞。
      “不用,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夏曦出声阻止,随后向前走了几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着程暮说道:“顾淮,你知道为什么程暮要把给我的信还给你吗?”程暮骤然抬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的下一句话已经说出口,“因为她喜欢你”
      程暮觉得难堪,那种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将她淹没的难堪。她小心翼翼维护着生怕露出马脚的隐秘心事就被她这么轻易抖落出来。
      “是吗?”顾淮转头注视着身边的人,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那正好”他笑了笑,“我也挺喜欢她的。”
      程暮不敢相信地转头看他,脑海里只剩下他含笑的声音和他说的话,“我也挺喜欢她的。”
      那是他对她的回应。
      7.
      程暮查完房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随手搭在椅背上,倒了杯水,走到窗口。往下望正好能看见穿着病号服正在林荫道上散步的夏曦。她走到一个石凳上坐下,安静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八年了,距离那个秋天的午后已经过去八年了,可那天发生的事却至今历历在目。顾淮笑着说“我也挺喜欢她的”,夏曦突然发了疯一样拿刀挥向她,大喊着为什么所有的东西她都要夺走,然后她被顾淮推开,眼睁睁看着他捂着肚子血流不止。
      那个午后兵荒马乱得像是一场梦。
      夏曦被退学,几天后又被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顾淮被救护车接走,从此杳无音信,再没回来过,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这个唯一健全的当事人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八年,八年能改变多少东西呢?八年时间,她变成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的精神科医生,夏曦从一开始看见任何人都尖叫到现在可以安静地在人群中坐一下午。
      那他呢?病好了吗?工作顺利吗?还,记得她吗?
      门被敲了两声,然后推开,“程暮,下班了,吃饭去了。”是护士站的小丽。
      “好,就来。”程暮放下水穿上衣服出门,就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一片雪花突然砸到玻璃窗上,不一会就融化成了水渍。
      医院食堂的饭菜总让程暮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因为顾淮那个幼稚鬼自己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吃饱饭。不过如果早知道她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他,那时候应该好好和他相处的。
      同行的医生碰了碰程暮的手肘,“愣着干嘛,吃啊。”
      “哦,噎着了”程暮回过神,随便找了个借口。
      小丽在一边和几个女护士讨论着今天早上从老教授那听来的八卦,“听说我们科要来一个专家,好像以前还被精神病人伤过……”
      她兴致缺缺,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午休完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高瓦白墙的建筑物顿时被严丝合缝地裹上一层银白,天地都融在了一起。程暮穿过回廊,径直朝最里间病房走去,推开门,夏曦正背对着她安静地坐在床上。
      程暮关上门,到她身边坐下,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窗外是漫天飘扬的飞絮。
      “下雪了”她说,过了很久,她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程暮,我原谅你。还有,对不起。”
      良久,房间里终于响起了程暮的哭声,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们都还小的时候,有一次程暮把夏曦的玩具摔坏了,不敢告诉她,第二天夏妈妈问起来的时候夏曦主动站出来说是自己摔的,后来她们回到房间,程暮哭着坦白,而夏曦只是牵起她的手说:“别哭啦,我原谅你啦!”
      当年那个善良的小女孩经历了生活众多的坎坷,如今依旧笑着将她原谅。而她,也该学会放下了。
      8.
      下班后,大家突然提议去打网球,下雪天应该运动一下暖和暖和,问程暮要不要一起去,她抱歉地摆摆手,“我不去了,我不会打。”
      看着人走远了,程暮缩了缩脖子,把手放进口袋里,跨下台阶,踩进半个鞋底厚的积雪里。等到雪地里留下一串单薄的脚印,一个挺拔的身影才走下台阶,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不知不觉间,程暮又走到了当初顾淮带她来过的网球场,她站在入口处,很长时间都没动,直到脚底被冻得传来刺痛,才转身想要离开,一抬头却发现几步之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不知站了多久,肩头都落满了雪,头发上也薄薄地覆了一层花白,一片雪悄然飘落,融进他带笑的眉眼里。“你要跟我打网球吗?我超厉害的哦。”他用同样的语气重复着她当年说过的话。
      程暮隔着一片冰天雪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忍不住笑了,笑得鼻子眼眶都红得彻底。
      “嗯,我会手下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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