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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梦13
“可惜。”谢清华目光一暗，轻声呢喃道，“他已经注定要成为，自己最不想成为那种人。”
“清华……”林皇后自是听不见谢清华的自言自语，依然哀求道，“答应母后吧，好吗……”
谢清华淡淡答道：“不可以。”
林皇后一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垂首潸然泪下：“你就，一定要逼死我吗……”
“母后言重了。”谢清华道，“生死有命，母后的生死非儿臣所能掌控。”
“呜……”林皇后以手掩面，忍不住哭出了声。
林皇后显然是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一直瞒着所有人，想说又不敢说出来。而谢清华一脸淡漠，不论她怎么哀求不肯答应她的请求，似乎有意在逼她自己说出缘由来。
杜慕之心想，这件事里面一定是大有文章的。也许有些话自己这个外人不在场，林皇后应该能说得出口一些，便起身道：“我出去吧。”
谢清华一把拉住杜慕之，将人按回椅子上，道：“你不用出去。”
林皇后抽泣着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把你当自己人看了，你留下吧。”
杜慕之点了点头，认真道：“不论我听到什么，一定听了就忘，绝不说出去。”
谢清华拍了拍杜慕之的手，温声道：“不妨事。”
杜慕之浑身都颤抖了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了。
自从谢清华方才说出杜慕之是他“心爱之人”以后，杜慕之就一直在思考，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有什么目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谢清华就是个同性恋，自己就得注意和他保持一下距离。如果是假的，那么谢清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自己还是得注意离他远一点，别被他给弄死了。
所以谢清华一碰自己，杜慕之心里就开始莫名紧张，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僵硬。
感觉到了杜慕之的紧张，谢清华的手也僵了一下，随即便收回了手。
林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谢清华道：“你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吗？”
谢清华道：“一定。”
“好。”林皇后深深地看了谢清华一眼，又紧紧闭上双眸，再次睁开双眼时，似乎痛下了决心，道，“那我就告诉你。”
杜慕之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坐在一旁仔细倾听。
林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需要从你出生之前说起。”
从林皇后断断续续，时而又遮遮掩掩的倾诉里，杜慕之大概听明白了林皇后和谢煜炎之间的恩怨情仇。
原来林皇后和谢煜炎本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情人，还互托信物私定了终身。
谁知造化弄人，谢煜炎的哥哥——先帝谢煜锦横刀夺爱，偏要娶林皇后为妻。
林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荣国公，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自然需要女儿嫁给皇帝谢煜锦。
于是在大婚前一天，林皇后问谢煜炎要回了信物，然后风风光光地嫁给了谢煜锦。
林皇后因念旧情，一直婉言拒绝和谢煜锦圆房。
然而，就在林皇后嫁给谢煜锦的第二年，谢煜炎竟然在御花园强｜暴了林皇后。不久后，林皇后就有了身孕。
听到这里，杜慕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突然感觉到谢清华使劲抓着自己的手，用力得几乎能捏碎人的骨头，还在微微发抖。
杜慕之心道，这个世界不会这么狗血的吧？林皇后只是说自己怀孕了，那个孩子不一定就是谢清华吧？林皇后和先帝都没有同过房，生下孩子岂不是明着给先帝戴绿帽？说不定得知自己怀孕以后就已经打下来了。
谢清华说不定是林皇后后来回心转意了，和先帝生的孩子呢。
杜慕之轻轻拍了拍谢清华的手，安慰他先不要激动。
“我本想一死了之。”林皇后道，“但是想到腹中孩子何其无辜，我终究舍不下骨肉之情，决定把他生下来。”
“为了不让先帝起疑，我不让御医将此时传扬出去，当晚便答应了先帝……”
“你出生以后，我只推说是早产。想不到先帝没有丝毫怪异，还对你宠爱有加。”
“谢煜炎知道我有孩子以后，就像疯了一样，质问我为什么背叛他。我说，我本来就是先帝的妻子……”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清华，我不是一个好的妻子，也不是一个好的母亲……我本早就该一死……可是，我实在是太爱你……想看到你安然无恙……”
杜慕之听得目瞪口呆，内心如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而谢清华此时是何等样心情，杜慕之简直不敢想象。
谢清华此刻却出奇的平静，如同一潭没了生意的死水。半晌后，忽然嗤笑一声，道：“你们所谓的‘爱’，平白污了这个字。”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林皇后轻轻啜了口茶水，继续道，“对于先帝，我无能为力。对于谢煜炎，我也无能为力。对于你，我还是无能为力……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你，即使你大概，根本就看不上……”
“清华，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谢煜炎也是罪有应得。可是你本是清白之身，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背负弑父之名，毁了自己一世清白！”
“杀兄欺嫂，弑君篡位，栽赃嫁祸。像谢煜炎这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谢清华冷冷道，“为何独我谢清华不行？！”
“可他是你的父亲！”
谢清华讽刺地挑了挑唇角，扯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道：“我知道啊，那又怎样。”
听到谢清华的话，林皇后的眼神骤然空洞，如同一个黑暗无光的深洞，没有了半点光明与生机。
杜慕之也没来由得背后一凉。这一切谢清华接受得太平静，犹如早就已经预料到真相一般。即使谢煜炎再可恶可恨，谢清华这毫无迟疑的决绝，也不像一个正常人突然得知被隐瞒十几年的真相后该有的反应。
除非，谢清华早就已经知道谢煜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只是不知道其中缘由，所以，方才一直假装糊涂，非要逼迫林皇后说出当年的真相。这也就解释得清楚，他现在为何如同早已看透了一切一般，能决绝如此。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兵刃相接之声。林皇后依旧如一个木头人一般坐着，谢清华也是从容端坐，充耳不闻。
不多时，宫殿紧闭的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谢煜炎一手提着长剑冲进来，目眦欲裂地盯着谢清华，高声道：“谢清华！你果然在这里！”
原本呆坐如木的如林皇后忽然目露惊惶之色，起身拦在了谢清华面前，道：“陛下且慢动手！”
“皇后！谢清华反了！”谢煜炎走近两步，大声道，“整个皇宫已经被包围了！你让开，朕现在便要手刃反贼！”
被林皇后挡在身后的谢清华悠悠起身，道：“母后请让开，这是我的事。”
林皇后本似一只久病之鸟，早已羽翼低垂，整日病恹恹的没有生意，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此时却如同回光返照了一般，声音出奇地有力度，带着哭腔道：“不……你们不能！”
“一切的一切，错都在我一个人！若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林皇后的唇角忽然溢出一道刺眼的鲜红，抬眸望着眼前的谢煜炎，道“是我软弱，才让你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是我苟且，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我死后，求你们都收手吧……”
“母后！”谢清华清俊的面容上，第一次掠过一丝惊惶。
“方才，我已经服下了毒｜药。”林皇后转头看着谢清华，道，“我说过，我早就该死了……这不怪任何人。母后只求你再细细想想，不要一时冲动，让自己悔恨一生……他是，你的……”
林皇后的话音戛然而止，骤然便合了双眼，望地上直直倒了下去。
“他是你的”什么，这辈子究竟没有当着谢煜炎的面说出来。
“阿如！”谢煜炎疯了一般冲上前，一把搂住林皇后的尸体，抬头看着谢清华，目眦欲裂，“谢清华，我要杀了你！”
谢清华直直地立于原地，望着眼前一瞬陨身林皇后，竟是一动也没有动。
谢煜炎手中的长剑如一条银蛇，寒冷的光影如闪电一般向谢清华心口掠去。
虽然知道谢清华身为主角浑身都开着外挂，应该不会有事，然而杜慕之还是不敢拿他的生命打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有危险，杜慕之也不敢看着他有危险放任不管。
杜慕之没来得及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却是本能冲上前，一把抱住谢清华，将他护在自己怀里。
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长剑已抵在杜慕之后心。
再进分毫，便能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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