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卿莫属

　　放学铃炸响，暂时还没有拖堂这种事困扰的初中生们背上书包，蜂拥而出离开教室。
　　“白少，今天去哪儿HIGH？”阿桑流里流气抬胳膊架到白翊飞肩头。
　　“KFC？街机就不去了吧，哎宋璨你去吃KFC不？”
　　宋璨抬手看表，脚步显得有点匆忙：“今天有点事儿，你们去吧。”
　　“切——”
　　阿桑发出鄙视的切声，还没停下尾音，就听白翊飞也跟着道：“哎哟我想起来我也有点事儿，明天，咱明天再约。”
　　“喂喂喂！你们！”阿桑发出无力的谴责，被甩下肩头的胳膊徒劳挣动几下，愤愤叉腰：“没义气！”
　　平时巴不得大家伙儿陪他吃喝玩乐的白少为什么突然转性，没义气地抛弃伙伴呢？还不是因为他眼角余光瞄到了一星期前他试图搭讪的某个书呆子。
　　秦卿！
　　果然还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模样，独自从校门口出来，左转沿着人行道漫步。
　　白翊飞立马跟等在旁边的司机招呼：“李叔你先走，我等会儿自己回家。”说着不待司机反应，撒腿就跑。
　　临跑到秦卿身后不远，他又放慢脚步，轻手轻脚跟在后头。
　　放学时可是人多眼杂的，堂堂白大少爷跟屁虫似的追着个书呆子倒贴好像有点难堪，如果再被不冷不热对待，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咋办？掉头回去？阿桑也许还没走远，还能叫上去吃KFC。
　　“白少？你今天咋往这边走？”
　　白翊飞循声转头，发现是小丘。
　　对哦！小丘可是跟秦卿住同个小区的，不然就假装去小丘家！
　　他反应很快地换了副表情转身揽住小丘：“今晚去你家玩，好不？”
　　“好啊！”小丘很高兴。他其实刚进白翊飞的势力小圈子没多久，和大家还都不太熟，这次承蒙少爷临幸，当然热烈欢迎。
　　于是两人哥俩好的相互揽着，跟在某个书呆子身后约百米处，摇摇晃晃回到大榕树小区。
　　大榕树小区面积不小，有四个大门。秦卿从东大门拐进，小丘平常走的是南大门，还在兀自习惯性走着，被白翊飞逮住后领提溜回来。
　　“咋了白少？”小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翊飞只好指指前面：“嘘——你看那是谁？”
　　小丘瞪着双眼看了会儿：“哦，那是秦卿啊。”
　　“对，你不是说他爸妈全死了，现在由楼下邻居家养吗？我们跟去看看。”
　　这有啥好看的？小丘挠着后脑勺被拖走，心里直犯嘀咕。
　　白大少爷的思维真是有些难懂！
　　两人改掉之前吊儿郎当的走姿，变成半蹲矮身从树丛后面穿梭而过，亦步亦趋跟着秦卿。看着他拐过两道弯，穿过个小花园，最后走进东区二幢二单元的楼道，敲响一楼东边那户的门。
　　“来了——哎卿卿回来了啊。呶，给你饭盒，今天有你爱吃的鹌鹑蛋。”
　　“谢谢陈姨。”少年还没变声的嗓音带着丝甜稚，他接过两个不锈钢饭盒，朝屋内的中年妇女道谢。
　　“哎哟谢什么谢，这孩子。不够吃的话跟陈姨说哈，菜还有多的。”
　　秦卿点头应下，继续攀上楼道，消失在拐角。
　　小丘待那中年妇女关上门，这才拿胳膊肘撞撞白翊飞：“白少，看不见人了，现在怎么说？”
　　白翊飞盯着那昏暗的楼道发愣良久，最终站起身拍拍裤子：“走了，回家。”
　　“诶——？不是说去我家玩吗？”

　　白炜熠回到家时，就见自己开始抽个头的儿子眼巴巴蹲在门厅鞋柜旁，不由没好气道：“混小子，又想哪出？”
　　“爸，我想进尖子班。”白翊飞讨好地朝他爹笑笑。
　　白炜熠手一顿，讶异道：“你不是说要在普通班和朋友一起么？”
　　“我上进了嘛，发现尖子班老师比普通班靠谱得多，想转班过去上课。”
　　混小子！话说得冠冕堂皇，怕不是看中哪个美女老师或者漂亮女同学了吧！白炜熠鼻子哼气，对儿子的花花肠子了解颇深。
　　“想进尖子班啊，期末考完不是按排名分班么，自己考进去。”
　　“爸——”白翊飞哀嚎一声，栽倒在换鞋凳上。
　　让他听课还不跟杀了他那般痛苦！尖子班……尖子班哪有那么容易进！那些书呆子，哪个不是疯狂补课自学，才堪堪保住席位！
　　等等。
　　白翊飞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爸，那我要是考进，有什么奖励？”
　　混小子还敢提条件！白炜熠虽然有点不爽，但宠这个独子已经宠成习惯了，还是答应道：“考进送你辆山地自行车！”
　　“这个我自己也买得起好嘛！”
　　“那你要什么？”
　　白翊飞卡壳。他其实也还没想好，只是不坑一下老爹不舒服。
　　“嗯……我想好再说……”最终，他只留下个模糊的回答，嘟嘟哝哝上楼回自己房间。
　　白炜熠盯着儿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真的长进了？居然没趁机耍赖，也没狮口大开。
　　奇哉怪哉。

　　隔天午休时，白翊飞再次抛弃一帮损友，从二楼颠颠跑到四楼初一1班门口，随手拦住个妹子展开无敌阳光微笑。
　　“同学，帮忙叫下秦卿好不？”
　　妹子被大白牙晃得晕晕乎乎，小脸通红地走进教室找人：“秦卿，白少找你……”
　　“……谁？”秦卿满脸纳闷。
　　“白少……嗷，白翊飞！”妹子总算回过神。
　　原来是那个食堂怪人。秦卿收拾好桌上的课本，信步走出教室。
　　白翊飞看着那张冷漠的小脸就想伸手揪，但他想到来找人的目的，还是顽强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什么事？”还没变声的嗓音丝毫没有昨天对着中年妇女那种甜稚。
　　“咳。”白翊飞干咳一声，按照昨晚想的计划开始诓人：“你想不想赚外快？”
　　“……啊？”冷漠的小脸困惑不已。
　　“我是说，我想进尖子班，但成绩不行。所以想找你晚上辅导我，可以给辅导费，可以包晚餐！”
　　这套说辞，白翊飞考虑了良久。
　　主要是用晚餐和辅导费说服人，因为如果秦卿父母双亡，那钱肯定很紧缺，就算有爷爷奶奶或者亲戚邻居帮衬，总有捉襟见肘的一天。他年纪还小，不可能外出打工赚钱，九年义务教育还行，高中怎么办？大学怎么办？
　　而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拿钱当诱饵，以补习提高成绩进尖子班为正当理由，不怕对方不答应。
　　想得挺好的，结果被对方一句话打回原形。
　　“你干嘛不找课外辅导老师？”
　　找了课外辅导老师还怎么找你！白翊飞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艰难地撒谎：“额……其实，是我爹答应我，考进尖子班就给我一笔未来的创业资金。所以我是想找你辅导我考进尖子班之后，再从创业资金中抽出钱付给你辅导费……”
　　秦卿盯着他沉思，白翊飞背脊发凉，咽着口水道：“是不是有点绕？我再给你解释解……”
　　“不用，我听懂了。”秦卿打断他，又思量数息，最后问道：“你现在成绩在什么水平？”
　　“大概班级十五……二十左右？”
　　这个成绩，如果老实听课认真学习的话，要进尖子班也不是没可能。风险也有一些，但毕竟就只需要辅导辅导，不用出什么本钱，还是可以考虑的。想到这儿，秦卿点头应允：“行。”
　　YES！白翊飞在心中疯狂握拳欢呼，朝人咧出大白牙展颜微笑：“那好！”

　　当天傍晚放学，白翊飞就差遣自家司机李叔回家去取晚餐，自己屁颠屁颠跟着秦卿去大榕树小区。
　　这次他近距离看到了昨天那位中年妇女，还有那两个不锈钢饭盒。
　　啧，菜真差，比食堂还不如。
　　“哎哟，卿卿今天带同学回来了？”陈姨很是诧异。
　　“嗯。”秦卿接过饭盒。
　　陈姨匆忙转身：“那要不要多带点饭菜去？同学在不在这里吃？”
　　“不用了，陈姨。”秦卿叫住她：“嗯……还有以后也不用再帮我准备晚餐了，我同学说会跟我合伙吃。”
　　“这样子哦。”陈姨转回来拿围裙擦擦手：“那你哪天如果要在我家吃的话，提前告诉我的哦。”
　　“好，谢谢陈姨。”秦卿再次道谢，领着白翊飞往楼上爬。
　　从这里开始，就是昨天没看到的陌生路程了。白翊飞跟在后头如是想。不知道一个人独居的小孩，家里会收拾得怎么样呢？
　　秦卿在二楼停下，摸出钥匙打开东首的房门。
　　白翊飞跟着进去，被按亮的灯闪得眼前发黑。
　　待瞳孔那阵子适应过去，他才看清屋内的全貌。非常干净，非常整洁，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完全不像是只有小孩子住的模样。
　　“你家……还有人？”白翊飞不由问道。
　　“现在没人。”秦卿走回去关上大门，从鞋柜里找出拖鞋给他：“我妈一般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平时是我一个人住的。”
　　妈？回来？不是说父母双亡吗？！
　　白翊飞茫茫然换上拖鞋，跟着往里走的时候，看到了墙上的相框。
　　一名男子的黑白照，旁边是母子俩笑眯眯的合影。
　　秦卿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脚步，猜他在看相框，想了想解释道：“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常年在热带雨林里研究动物，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亡的只是父，母还健在。
　　亏他以为秦卿可怜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小道消息真是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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