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养蚊子

　　苏老汉最是疼爱苏米，看着她如此，赶紧将她拽起来，斥道：“你这是干什么？搬家的事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如今不过是提前两天罢了！”

　　主动搬走和被迫搬走怎么能一样？苏米真是既恨又悔，都想将那块害人的石头当着大家的面交出来，那样看苏培还怎么样！

　　杨氏走出来将苏米拉到一旁，安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歹人害人难不成还是我们这些受难人的错？这是哪里的道理？”

　　文氏也劝道：“你哭什么？老娘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穷乡僻壤的要啥没啥，趁早搬走刚好。”

　　苏米有苦难言。苏王氏却问道：“他爹，今儿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苏老汉蹲下身子，用力抹了一把脸，沉声说：“白天你们收拾了孙温氏一顿，她估计就是想看我们家的笑话，大半夜不睡觉叫着几个人看着我们家。那几个流寇过来的时候她们一下子就喊破了。我出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文氏问道：“爹，是不是那孙温氏无中生有？我找她去。”

　　“我看不像！别人犯不着为了她说谎，估计是真的有流寇。反正我们都要搬走，这些事情就不要追究了。都回去补觉，天亮了我们就卖东西。”苏老汉一锤定音。

　　等着其他人都回屋了，苏米抽噎着问道：“爹，要不我们当着大伙儿的面将石头交出来，那样的话苏培肯定不会跟我们过不去了。”

　　苏老汉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道：“傻丫头，你刚才当着人的面就想说这个吧？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就是不能干我才拦了你。你只顾着那些叫得欢的人，怕是没注意到那些人里面掺着苏培的人。即使我不出来打断你，也有被人出手打断你。万一他们出手伤人，我们连理都没处说去。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这个连品阶都没有的人，遇到旱灾笼络了几个流民就能置我们于死地。”

　　一番话将苏米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怎么会这样呢？她一下子体会到“草民”两个字代表的无奈和卑贱。真是人命比草芥还要廉价。
　　***
　　康和辉用帏帽遮着脸用力地抽着身下的马，总想着能赶快走过这段路。一路走来没有丁点的绿色，走几步就能看到人和牲畜的尸体大喇喇地暴露在外。前些天还好，天气晴朗，虽然热了点但也勉强能扛过去，今儿却刮起大风，席卷着干裂的尘土往人脸上扑。

　　到了晚上清洗的时候，鼻子嘴里都是灰尘。康和辉不得不命令队伍加快速度早点抵达田香府，这么做也是为了掩盖消息。京城肯定有人跟田香府勾结，他们得赶到田香府的人知道之前到达。京城里有老爹阻拦消息传出，还能拖延个几天。

　　偏生那个户部尚书常明一个八尺大汉连马都不骑，非说尘土打得人难受，钻进马车里不出来。稍稍快一点就喊晕得不舒服。康和辉刚开始还生气跟他驳斥几句，到后来干脆一剂安神药灌下去，让他睡个彻底，省的聒噪。

　　安顺安平端过来一摞干病和水，“世子爷，您吃点吧。”

　　康和辉接过一张烙得干巴巴的饼，白开一块扔进嘴里，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嘴里干得难受，心里酸涩，也不知道苏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过下去的。

　　安顺看着世子爷食不下咽，劝道：“世子爷，您还是多吃点吧。小的没想到这里旱灾这么严重，二两银子才换一张饼，水就更是贵的吓人。小的想买点好吃的都没地方。

　　安平将水囊递过去，“世子爷，你喝一口将饼顺下去。”

　　康和辉稍稍抿了一口，问道：“还有多长时间到田香府？”

　　“不足半日了，等到了地方就好了。”安顺还以为世子爷是受不了这份苦了，世子爷含着金汤匙出声，从小就是吃最好的喝最好的，哪受过这份罪。

　　终于快到了！康和辉嘱咐道：“快到田香府的时候将常大人弄醒，别让人看出来。”

　　安顺也对这个不是抬举的常大人生气得很，决定用点特殊的法子将他叫醒。
　　***

　　苏米噘着嘴看着苏王氏和旁边的一群妇人讨价还价，这些人脸皮真是厚！明明是她们出言赶走苏家一家人，竟然还厚着脸皮压价。

　　村头的苏莫氏死劲在怀里摩挲，好不容易掏出两文钱不由分说塞到苏王氏手里，咧着嘴笑道：“大妹子，那我可把那把凳子拿走了！还有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给我说一声啊！”

　　苏王氏心疼得连客气话都说不出口，好不容易等一群人都散了，捂着心口就躺倒在床上，默默流泪。

　　苏米抽抽鼻子，蹲下身子擦眼泪，还不敢让苏王氏听到。

　　恰好苏老汉进来看见屋子里凄凄惨惨的，嘭地狠敲了一下门，喝道：“哭啥，老子还活得好好的呢。不就是那点东西吗？到时候我再给你们挣回来！”

　　苏王氏噌地一声坐起来，骂道：“我是心疼那点银子吗？我是心寒！乡里乡亲这么多年，我苏王氏敢拍着胸脯说我没有苛待过村上一个人，可到头来得到了些什么？咱们上好的地，地里的玉米也没收，就这样一亩地二两银子！这些人可是真是丧了良心！”

　　“卖就卖了，反正我们也带不走。”苏老汉一把将蹲在地上的苏米提起来，看到她满脸泪，语气一下子放柔，“你这孩子哭什么？那句话不是说的好吗，千金散尽还复来，还是人家读书人明白事理。只要人在，银子算什么？”

　　苏米放声大哭，嘶哑着声音说：“爹，不用你出去挣钱。我挣钱养你们。”

　　苏老汉笑得满脸褶子，“好，爹等着。”他环顾房子一圈，叹口气：“外面都是流民，没人敢送我们走。我就买了一辆驴车，幸亏王大哥还顾念旧情，没要多少银子，要不然只怕我们把卖房卖地的钱都填进去了。”

　　苏王氏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擦干，只有红红的眼睛暴露了她哭过。她硬声硬气地说道：“没事，咱们一大家子齐心协力还挣不到个银子不成？走，这里已经不是咱们的家了。”说完，率先走出屋子。

　　男人们沉默着将行李搬到驴车上，文氏杨氏掂掂这个拿拿那个，总想再往马车上添点啥。苏二河受不了了，梗着脖子叫道：“赶紧上车！早走早到，到了地方还得找个房子安顿下来！”

　　文氏这次稀奇地没有发话，乖乖走到驴车旁边，“让娘和孩子们上去吧，这头驴只怕是很老了，别再把它压坏了。”

　　没人接话，苏王氏将苏红和苏强抱到车上，“米儿，你坐到车尾，看着行李。”

　　苏米连连摆手推辞，“娘，不用了，我跟二嫂走着就成。”

　　苏王氏看看别过脸的文氏，暗自叹气，“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苏大河牵着那头晃悠悠的老驴走在前头，其他人跟在后面。苏王氏忍不住回头看，被苏老汉拉了一把，“有什么好看的，日子总是往前看的，往后看算什么？”
　　***

　　苏培坐在自家的大青砖瓦房前，滚着手里的两个铁制太极球，问立在身旁的大儿子苏潜，“苏老汉一家人走了？”

　　“走了。”苏潜已是而立之年，在苏培面前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爹，他们家的房子我已经让老舅买下了，价钱压得不错，只怕苏老汉到了县城也没剩多少钱了。”

　　苏培掀起眼睑，瞟了他一眼，“他们家有多少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占他们家的便宜。他们遇上流寇被人洗劫也是命数。”

　　苏潜笑道：“也是，听闻流寇的头子最是喜欢美人，那苏米长得貌美，被人看上也不奇怪！”

　　“说好了吧？那块石头可是我们苏家的东西！一不留神被苏老汉偷走了，现在物归原主也是应有之意。”

　　苏潜笑着称是，“可不是，苏老汉向来跟您交好，没想到苏老汉竟然手脚不干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培点点头，“可不是，为父也没想到。”

　　话说苏米刚出苏家村地界，就被周遭的情况惊得说不出话来。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丝毫绿意，旁边的大树也被剥了皮，树干也被晒得黑糟糟的。更渗人的是大道两旁的流民只见女的，不见男的。

　　那些女人衣衫不整表情麻木，三三两两或坐或躺聚在一堆，苏米怔怔地看着一个女人抱着另一个浑身乌青的女孩子，最恐怖的是那个女孩子睁着大眼一动不动，分明是已经死了。女人还是紧紧抱着，嘴唇一翕一合，不知道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苏王氏从驴车上拽下一块布盖到苏米头上，低声嘱咐：“别说话，也别看，这里不对劲，顾好自己。”

　　苏米被她的话吓得一愣，哆哆嗦嗦地将头上的布扎紧，心里空落落的，不由开始念叨着：“山神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山神保佑！”

　　话音刚落，就看见苏老汉噌地一声从马车上抽出那把雁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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