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娇不软

　　“清河郡主就是她啊。”

　　“表哥知道她？”问话的这人是个女子，此人发挽灵蛇髻，耳坠明月，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若秦九儿注意到这边，定会惊奇的大喊一声，“哟，这不是江大才女吗。”

　　任谁也想不到，京城第一才女江侬月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江侬月今日没有去太学，因为淮安郡王回京述职了。

　　淮安郡王的郡王妃是她母亲的亲姐姐，淮安郡王是异姓王，祖籍不在京城，此番淮安郡王回京，作为表亲自是要好好迎接招待的。

　　这一次，一并来的还有淮安世子陈煜，也就是她的表哥。

　　在北渝有封地的侯爵每五年就要回京述职，上一次陈煜回京都已经是十年前了，江侬月倒是没有料到，曾经那个顽劣不堪，粗陋无比的陈煜，如今却是伟岸英俊，贵气不凡。

　　尽管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顽劣的笑，眼神里也始终流露着一种不知是对俗世还是所有人的轻蔑与微嘲，可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他如今的这张脸上，却叫人觉得他本该就是那种在云端俯视众生的人，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或许她母亲也注意到了陈煜的变化，生出了些旁的心思，让她陪陈煜在京城转一圈。

　　虽然如今的陈煜是不错，淮安也是个好地方，甚至有北渝第二都之称，但郡王就是郡王，始终是比不上真正的皇天贵胄，而淮安再好也只能屈居第二罢了，又怎么比得过京城繁华。

　　如果不是江侬月足够了解她的母亲，她就要以为她母亲是想让她当世子妃了，但若能当上太子妃的母亲，她又怎么会把一个区区世子看在眼里，不过是凡事有万一，留条后路罢了。

　　江侬月跟陈煜出了府后，她就问他想去什么样的地方转一转。

　　陈煜思索了一番，“这京城哪儿斗鸡可以看？”

　　当时江侬月脸上的笑险些就有些挂不住了，心底顷刻泛起一阵鄙夷，亏她在府里的时候还对如今的他颇生好感，没想到此人趣好还是这么低俗。

　　“侬月平时外出只是游街散步，踏青赏花，并不知何处可看斗鸡。”

　　“也是，表妹是才女怎会关心斗鸡的事，”陈煜微挑着眉，语带揶揄，“但我这人除了看斗鸡，还真没啥别的爱好。”

　　江侬月神色再次沉了三分。

　　见她脸色快有些绷不住了，陈煜薄唇一斜，提议道，“表妹看，要不咱俩各玩各的去？”

　　江侬月表情一愣，他这是在……打发她走？

　　她心中气愤，还从未有过男子对她这般态度！这京城里中多得是想与她赏花同行之人，她若放言，争着只为看她一眼的人都能从这儿排到城门口去，这人却如此不知好歹，放着她不看，竟然想去看一只鸡！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快又笑了起来，“表哥难得回京，我们江家唯恐招待不周，侬月既答应家母带表哥游京，怎能将表哥抛下呢。”

　　陈煜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但我就想看斗鸡。”

　　江侬月面色再次一僵，却依旧努力扬着唇角，维持着她的贵女形象，只是声音听着颇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侬月陪表哥一起便是。”

　　陈煜见她似铁了心要跟着他，也没再多说，嘴角向下的笑了一下，道，“既然表妹不嫌弃，那便走吧。”

　　随后他们从家丁口中打听到了茗仁堂，陈煜一听，兴致勃勃的便来了。

　　到了茗仁堂后，江侬月寻了个较为角落的地方坐下，免得让人认出她，却不料冤家路窄遇上了秦九儿，但幸好她被朱文俊缠住了，看样子怕还会吃不了兜着走。

　　从来她只见过秦九儿肆意教训别人，这还是头一次看她被收拾，见到这幕场景，她倒觉得不枉此行了。

　　她本只想作壁上观看好戏，却未料陈煜似乎对秦九儿起了兴趣。

　　来了这儿之后陈煜便满眼睛里只有斗鸡，一句话都没主动跟她说过，秦九儿那边儿打起来后，他却主动跟她说了话，“她是郡主定在太学读书，与你应是同窗，如今她身陷围困怎未见你着急？”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噙着轻佻的戏谑，还有一丝探究的味道。

　　“我自是担忧的，只是郡主是有福之人，侬月相信郡主定能相安无事。”她应是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一时有些猝不及防，嘴里说着担心，但却没来得及调整好神情，眉头皱得太过刻意。

　　“我看出来了，”陈煜笑着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眼尾愉悦的斜斜往上挑着，似乎看了一出好戏，“你跟她关系很差吧。”

　　江侬月面色一怔，神色尴尬，几不可查的撇了下嘴后，她再次轻轻蹙起眉低低道，“表哥你也看见了，郡主娇蛮泼辣，行事不端，又是习武之人，怎会与我等弱女子走得到一块儿。”

　　她说着抬头暗暗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无动于衷，她又道，“表哥，我们虽这么多年未见了，但你当是知道我性子的，我素来与人为善，若非郡主时常对我们恶语相加，还动辄打骂，我定是不会与她为恶的。”

　　陈煜点了点头。

　　瞧他点了头，江侬月唇畔扬起一丝笑意，“方才所言我只同表哥说过，若非表哥提起，我断不会这般议论郡主是非的，侬月并非是爱在背后嚼舌根之人。”

　　陈煜继续点头，“好鞭法！”

　　江侬月刚刚扬起的唇角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所以……他刚是在点什么头？

　　“表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她微冷着脸问他。

　　“啊，”陈煜忽的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江侬月脸色一沉，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我说……”

　　然而她话还没说到一半，只见眼前人影一闪，椅子上就已经没了陈煜的身影。

　　江侬月：……她想骂人！

　　与此同时，秦九儿只听到身后一阵巨响，回头一看，原是有人想要从她背后偷袭，却被一名身着暗青锦袍的一脚踹到了墙上。

　　秦九儿很感谢这位侠士的出手相助，但她暂时还管不了这么多，这些朱文俊雇的壮汉可不是吃素的，她与小池以少敌多已然应接不暇，十分吃力，若再分心在这时候与那男子道个谢搭个讪，那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个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锦衣男子，帮她踹开了偷袭的那个人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帮她们一起对付这帮壮汉，男子身手极好，因为他的加入，局势一下就逆转过来了，没两下，那些人就全被他们打趴了。

　　见已经没有威胁，秦九儿立马转身向他抱拳感谢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男子对她笑了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秦九儿本想问一问他的尊姓大名，以后也好报答，余光却瞥见朱文俊正准备开溜，她当即一鞭子就挥了过去。

　　那一鞭并没有打到朱文俊身上，朱文俊却吓得直接跌倒在地还滚了一圈，秦九儿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鞭若真落在了他身上，他就是骨头不碎也得躺半个月，他那护犊子的太尉老爹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给她爹找麻烦，打这种人就得跟之前那帮将他打得吊着胳膊的人一样，阴着蒙头黑打他一顿，朱太尉拿不出证据也就不好为难她爹了。

　　她慢悠悠的收回鞭子，蹲下来瞅着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朱文俊，十分贴心的给了他个友好的建议，“朱文俊出了这门儿，你最好去庙里拜拜，让菩萨保佑你出门再碰不着我，不然……”

　　她红唇一挑，“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朱文俊浑身一颤，满脸都写着害怕，却还非要逞强冲她大吼，“秦九儿，你给我等着！”

　　他抱着头跳起来指着那名锦衣男子，“还有你！”

　　见朱文俊还提到了他，男子偏头一笑，抬手给他作了一揖，“我陈煜恭候朱公子大驾。”

　　“陈煜……”朱文俊暗暗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忽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睁得老大，一手抱着头赶紧跑向楼梯，但下楼前还是不忘丢下一句，“我记住你们了，你们给本公子等着！”

　　说完他便一脸凶恶的推开看戏的人群一瘸一拐的出了茗仁堂。

　　秦九儿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虽然他三哥也是纨绔，还素爱仗势欺人，但怎么也不会欺负到平民百姓的头上来，更莫说当街调戏妇女，这种人说他是纨绔都是抬举他了。

　　转过头来，她再次抱拳对陈煜道，“陈兄，此人是朱太尉之子，陈兄自报了姓名怕是真的会引来此人的报复，陈兄万要小心。”

　　陈煜正要开口，一个声音却兀然响起，“郡主，好巧。”

　　秦九儿扭头，瞳孔骤然放大，“江侬月！”

　　秦九儿满脸写着吃惊，“你来看斗鸡？!”

　　江侬月眼底闪过一丝尴尬，牵强的笑道，“我是陪表哥来的。”

　　“表哥？”秦九儿很快反应过来，“陈兄是你表哥啊。”

　　江侬月点头，面色颇为得意，但秦九儿也不知道她是在得意个啥。

　　这时一个布衣打扮的侍卫走过来询问陈煜，“世子，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多半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而且还敢跟郡主大打出手，送官府吧。”

　　待他说完，秦九儿惊讶的望着他，“陈兄还是世子？”

　　陈煜正欲开口，江侬月再次抢了他的话，“我表哥是淮安世子。”

　　这下她知道江侬月在得意个啥了，对于这位热心世子，她也很想表达一下钦佩之情，但她真没听说过。

　　所以她很实诚的问了一句，“淮安是个地儿？”

　　“淮安可是有着我们北渝第二都的繁华之地，郡主莫是连淮安都没听说过？”

　　对于江侬月这句嘲讽意味十分明显的话，秦九儿只感到有些奇怪，江侬月向来自作清高，一直把自己弄得跟不知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只会假装纯善的煽动身边人来讽刺她，是断不会自己说出这种话的。

　　正在秦九儿疑惑是什么让江侬月主动“下凡”的时候，一旁的陈煜终于有机会开了口，“表妹，我有嘴，会说话。”

　　“噗——！”忍不住了！这是什么绝世好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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