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物附赠穿越大礼包

　　鸟鸣啁啾。

　　燕燕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她眨眨眼，看到自己仍身处室内。她向上望去，房顶不如宫中高耸。立柱不如宫中粗，没有红漆，只有薄薄一层清漆，保留木材原本的颜色。

　　这里要比宫中局促的房间光亮许多。两侧窗户大开，毫无保留地欢迎阳光和新鲜空气进入室内。房檐下筑了不止一处巢，隔着窗户纸能看到燕子穿梭的剪影。陈设不如宫中精致，案几、柜子边沿有开裂痕迹，包着角的铜件也有些暗淡。燕燕转身，手碰到盆架上的毛巾，还湿着。

　　这就是尪娘和应道的家吗？燕燕绕过衣箱，在房内兜兜转转。床面铺着席子，薄薄的锦被堆在一脚，还没来得及收拾。床上斜放一个棋盘，棋子倒了两三个。燕燕缓步走过一扇屏风，低矮的木桌上随意摊着几本书，白砚台就在那里，顶部已经有磨损痕迹。砚台旁摆着青瓷盆——这也是燕燕修补的得意之作之一。盆内插着几片青叶，三尾小鱼安然游荡其中，平添几分野趣。

　　燕燕没有闻到宫中过于浓郁的熏香，取而代之的是水果自然的气味。燕燕发现窗边小几上摆着两盘颜色鲜艳的红果，貌似苹果，只是个头要小了许多，这大概就是香气的来源。她深吸一口气，只觉空气沁人心脾，精神清爽了不少。

　　这一定是他们二人的家，错不了。燕燕心满意足抱腿坐在地上，闭眼闻着房内清甜的香气，真幸福呀……

　　嗯不对！燕燕忽地睁开眼，走了这么一圈，怎么一个人都没看见？她站起身，再次环视房间，虽然有些杂乱，但更多是生活痕迹，不像有意外。燕燕走近窗口侧耳倾听，在一片小鸟吵架的混乱中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儿童嬉戏声……

　　也对。燕燕轻易穿过墙壁，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出去玩。

　　室外又是另一番风光，燕燕眯着眼，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强光。她身处一个偌大的院子中，地上绿草如茵，墙边几棵树已经郁郁成荫，柳条垂下了柔软的帘幕。

　　“阿娘！”一个小男孩撒娇尖叫，“二哥他抢我的陀螺！”话音刚落，两个孩子就从树下窜出，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青衫的仆妇，最后领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儿。

　　另一个大一些的孩子高举手中的彩绘陀螺，得意洋洋的：“本来就是我的！我借你，你须还我！”

　　小男孩眼见哥哥跑远了，脚腕一转，四平八稳地假摔到地上。一套连贯的动作看得燕燕目瞪口呆。

　　小男孩声音拔高了许多：“二哥说给我了！大哥言而不信，不是君子！”

　　最小的弟弟见状，跟着坐到地上，咿咿呀呀地喊：“不是，不是君子……”

　　仆妇见怪不怪地拽着小男孩，小男孩却像是钉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做哥哥的进退两难，他涨红了脸，几欲开口，又气得说不出话。末了他泄气地转向树荫，有气无力地喊道：“阿娘，你出来瞧吧！分明是我借给他陀螺，他昨日就该还我，三郎又不讲理了！”

　　“不讲理！”小弟弟学着喊，转眼被男孩拉到身边捂住了嘴。

　　“哎，让我来瞧吧。”

　　熟悉的声音。燕燕的眼光抛向树荫处，风撩开柳枝的帘幕，一个高挑的影子娉娉婷婷从胡床上站起，扶着旁边的侍女缓步向前。

　　“阿娘本来身体就不好，大哥不懂体恤阿娘。”小男孩幽怨地看着哥哥，亦步亦趋迎上母亲。大哥气得半死，不甘示弱超过弟弟，抢先一步扶过已为人妇、为人母的尪娘。

　　“阿娘辛苦。”二哥有模有样地一礼，“是儿子不好，叨扰阿娘清闲。惹得三郎这般样子，也是儿子不好。”

　　三郎以为自己占理，哭的更加响亮，几乎是引吭高歌。“我就只是想玩陀螺……是二哥不好……”他胖胖的小脸涨得通红。

　　“二哥不好！”小弟弟奶声奶气跟着喊，像是回音。

　　“你有何不好？”尪娘慈祥笑道。她不再年轻，笑起来牵动眼角的细纹，是岁月的痕迹。但她依然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在地。现在是天气最好的暮春，别人穿着轻罗小袖，唯独尪娘披着大衫，腰带扎得很紧。阿骒扶着她的手，连阿骒也梳起整齐的发髻，眼神中多了沉稳。

　　二哥喘匀了气，跨出半步站到母亲面前。虽然他说自己有过，神色中更多是自信，仿佛胸中已有十足的把握：“儿子不好，因为儿子没能教好弟弟，全由着弟弟乱来，不懂孝悌，引得母亲不安，给四郎做了坏样子，让四郎也不学好。”

　　最小的四郎敏感注意到二哥的严厉目光，他小步移到乳母身后，不再出声。

　　小小三郎得意的哭脸凝固了，他向后蹭了蹭，看看身后忍着笑的仆妇，又把求助的目光伸向尫娘。尫娘微微低头，含笑看着儿子，眼神仿佛是在问他，“你该怎么做呢？”

　　不孝悌的儿子松开拳头，郑重其事地把陀螺还给哥哥。看到母亲赞许地点了点头，他鼓起勇气向哥哥嗫嚅道：“大哥，是我不好。”

　　大哥随意把陀螺递给身边仆妇，自信满满挺直了肩膀：“你哪里不好？”

　　燕燕饶有兴致地蹲下身，这小哥俩真有趣。做哥哥的眉清目秀，继承了他母亲的一双精致眸子。脸上带着稚气，尖下巴、瘦脸颊却是初具雏形。那弟弟脸庞虽然稚嫩，但有两条精神的蚕眉，鼻梁高，长成后必然神气十足。可那哥哥刚才妙语连篇，一套礼仪毫无差错，让燕燕想起了年轻的应道。那弟弟哭着耍赖，假摔，哭着闹着不起来……看家人反应，想必是惯犯了。啧啧，家门不幸，燕燕玩笑想道。

　　“我……”小弟畏畏缩缩，不敢看哥哥的眼睛，“我不该不还哥哥陀螺……”

　　“以后呢？”二哥从容道，虽是询问，语气却更像是逼问弟弟。

　　“以后我不敢了！有借有还。”三郎起身，斩钉截铁道，说着就要扑到地上一拜。

　　“有借有还！”小四郎帮腔道。

　　二哥扶住弟弟，学着母亲慈爱的表情安慰他：“下次有借有还，兄弟间如此，以后到了外边更应如此。以后也不再闹了，闹可是最没用的。三郎记住了吗？”说着，掏出帕子帮弟弟擦干眼泪。

　　三郎重重点头，拿过帕子自己擦眼睛：“是，三郎记住了。闹是最没用的。”他仍然抽着鼻子，脸颊不住地抖，看来是真的悔过了。

　　二哥也不为难他，揉揉弟弟的头道：“记住就好，善莫大焉！厨房做了花糕，你要想吃，叫刘妈妈带你去，好吗？”

　　“那二哥去吗？还有四郎呢？”三郎抬眼，目光却是看向母亲。

　　“去！”小小四郎连蹦带跳抢答道。

　　尪娘不急不缓开口，声音更稳重了：“三郎记住了，就是最好的。刘妈妈，带着两个小的去屋里吧。我要和我们二郎说话。”说着，尪娘亲切地拉过大哥。

　　二郎目送两个弟弟走远，转身向尪娘道：“儿子悉听尊诲。”他很得意，母亲就要表扬他了。

　　“我儿，”尪娘拉住二郎的手，脸色愈发和蔼，“母亲问你，你还知道你何错之有吗？”

　　二郎神色惊愕，触电一样想甩开母亲的手，但被尪娘拉的紧，他根本无法挣脱。

　　“我……儿子不知……”他紧张道，眼神游离。

　　尪娘拍拍儿子的后背，示意他放松：“我儿，母亲不怪你。三郎借你的陀螺不还，是该给他教训，你做的对。但是阿娘看，你从三郎手中抢过了陀螺，是吗？”

　　“明明就是我的，明明是他不好！”二郎理直气壮，“我凭什么要让他，他总是这样！”

　　尪娘拉着儿子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拍拍他涨红的脸，又让阿骒给二郎盛半碗汤水：“我儿，你明明有理，何不心平气和到母亲面前说，偏要去强抢，偏要激怒三郎，这样一来不就让三郎有机可乘了吗？”二郎刚想插嘴，尪娘又按住他，继续劝道：“原本母亲一句话能解决的小事，你何必要学蔺氏？你亲兄弟又不是昭王。”

　　二郎沉吟不语，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汤水，抚着胸口道：“儿子就是气不过。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他愤愤地把碗扔到桌上，碗晃晃悠悠转了几圈，差点落到地上。

　　“我知二郎是最明理的，阿娘也懂你生气，是不是到气上头，一切事理全都忘了？”

　　二郎不住地点头：“正是如此，阿娘，我怎么办……”他紧攥拳头，骨节发白，恨恨地咬牙，脸上全是自责。

　　尪娘动容，把儿子楼到怀里，二郎伏在她肩膀上。二郎终究是个孩子，委屈又愧疚地哭了，憋着声音绷着肩膀。尪娘轻轻拍着他，怀念道：“……你阿耶少年时也如此，阿娘不怪你，你也别急，性子慢慢炼。”

　　“真的吗？”二郎半信半疑，“阿耶多亲切，多谦和……”

　　“你不知道他年轻时候什么样，那时他自恃不凡，可是傲气的很。”尪娘有意逗乐二郎。

　　“真的吗？”小少年破涕为笑，“那他有没有惹阿娘不开心啊？”

　　“哎呀，”尪娘故作惆怅，叹气道，“自然是有，还不是你阿娘脾气好，会持家，你阿耶才像今天这般谦和。”

　　二郎仍抱着母亲：“那我以后也不惹母亲生气。”尪娘不言，笑得更幸福，欣慰地拍着这个最像应道的儿子。对面院门进来一个仆人身影，尪娘微微偏头：“你看，来通报的人，必然是你阿耶和你长兄回来了。”

　　二郎已经振奋精神，他跳下胡床，向前探身：“太好了！我要找我阿耶去问问，阿娘，你也来。”

　　阿骒应声扶起尪娘，二郎也转身扶住尪娘另一条胳膊，三人缓步走向室内，等着他们的是一家人的团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