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物附赠穿越大礼包

　　什么都没发生，燕燕劝自己道。

　　燕燕彻底回过神来，眼前是几件熟悉的器物，她的手里还拿着小锉刀。她手脚冰凉，伸手一摸额头，摸到一片冰冷的汗珠。她想站起来，结果稍一用力就看见眼前一片金星。最后燕燕用力打开水杯，喝了一口红糖水才感到一丝温暖。不要再想了……可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等同于强化那件事在脑内的印象，就像掉在沼泽里，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怎么办……

　　“燕子，燕子，有件事你能不能帮帮忙……？”梦瑜的声音传来，好像悬崖上的树枝接住了燕燕。

　　“怎么了什么事？”

　　梦瑜本来就腼腆，开口求助时羞涩更甚：“不是麻烦的大事，当然如果你安排很紧的话，也不用太担心我的事情……”

　　“我安排不紧，每天过的简直和在学校摸鱼没区别。”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能说的这么纠结。

　　“但我想了想，又可能有点麻烦……”

　　“……你就先说吧。”燕燕像在照顾一只来到热带无所适从的企鹅。

　　梦瑜缓缓从身后拿出几张照片：“燕子，你看这些。”

　　照片上印着两件白瓷器物，但器形燕燕却从未见过，她皱着眉头看了好长时间才犹豫道：“我怎么看这些像皮包呢……”

　　“啊啊对的，”梦瑜不住点头道，“是一种水壶，李老师说叫皮囊壶，游牧民族的器物，形状像是一个大皮包，你看上面还有花纹——”她用圆乎乎的食指点着照片上皮囊壶的上部，阴刻的花纹依稀可见。

　　“可爱！”燕燕点头回道。这皮囊壶腹部鼓鼓囊囊，明明是坚硬的瓷质，看器形竟让人感到它可能很柔软。

　　“是吧！”梦瑜喜笑颜开，她推一下鼻梁上的大眼镜继续认真道，“皮囊壶不多见，我最近就是在绘60年代出土两个完整的。你看……哎我没拿过来，你等等……”

　　梦瑜又手忙脚乱地跑回她的工位，在一个蓝色大活页夹中翻找。“在这里！”她来不及把那一页抽出，就抱着字典厚的活页夹奔回燕燕身边，“你看它的花纹，很漂亮的，现代人也会觉得很好看……”

　　确实如此，皮囊壶上面的卷草花纹与如今时髦的皮雕相比也不遑多让。转念一想也难怪，按梦瑜的说法，这壶的原型本来就是皮包。

　　“我太喜欢这种花纹设计，在院里找很多实物资料。出土不多，96年出土过一个，但是状态很不好，残片太小……”梦瑜说着，神情渐渐失落，“你想嘛，又不是很值钱的东西……”

　　“怎么能说值钱不值钱！”燕燕忍不住打断。

　　梦瑜急的脸颊瞬间变得红彤彤：“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就是……怎么说呢，没什么人重视，好多年了也没人来修，我看着很伤心……你看，他们本来就很与众不同……”

　　“……我就想，燕子你能不能修一下呢，”迂回半天，梦瑜终于蛮不好意思地吐露心声。

　　“好——”一声干脆的“好的！”还没说出口，燕燕突然感觉不能这么随意，她生生把后半个音节咽下，“……好，好像要走流程的吧……”

　　“啊……”梦瑜遗憾地低下了头，“那该怎么办……”

　　燕燕忙扶住垂头丧气的大企鹅宝宝：“不是不是，我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我得去问问组长或者什么人，他把这残片批给我，我才能去库房对不对？要不然就很难解释……”

　　“哦哦，说的对啊。”梦瑜重重点头，燕燕帮她扶正眼镜。

　　“等我处理好手上的器物，组长他们从邯州回来，我问问他。”燕燕宽慰道。

　　“那太好了！”梦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似乎感动到要哭了，“我以前和绘图组姜老师提过，他说，先等着修复……然后我和李主任说，他告诉我如果能赶上专题展览或者有研究任务就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说着说着梦瑜真的哭了，她拿出手纸一边擦眼泪一边紧紧抱住燕燕，燕燕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挤碎了。

　　“我尽力争取吧，”燕燕想努力逃出梦瑜强壮有力的臂弯，转念想想感动至极的梦瑜，还是任由梦瑜死死抱着自己，“你这么喜欢皮囊壶啊？”

　　梦瑜松开燕燕，又埋头到她的大活页夹里翻找：“就是……我见到它第一眼就很喜欢，我喜欢它的设计，我还想以皮囊壶为原型做皮包……听上去有点傻，你不要笑话我，你看这个。”她展开活页夹新的一页。

　　这张图不是简单的文物绘图了，分明是一个专业的皮包设计图。图上的包肚子宽大，翻盖处的花纹看着眼熟，正是文物原件上的纹样。设计图边缘沾着橡皮屑，依稀看得出大量修改的痕迹，最后梦瑜在纹样旁边打了个工整的问号。

　　发现燕燕看得认真，梦瑜开口解释道：“这只是初稿，我想多找点参考再设计。”

　　“现在还有根据设计图定制皮包的师父吗？”

　　梦瑜稍微自豪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她的钱包递到燕燕眼前：“我自己就会做包，花纹是我手绘的！”

　　燕燕接过钱包，只顾细细观察，都忘了发表赞美之词。梦瑜的钱包款式简单，材质只是普通植鞣牛皮，但正面绘有精致的几何花纹，显得庄重大方。

　　“这个花纹像是……”

　　“汉代错金银！我当时太喜欢，本来还想买金箔和胶水贴金，效果不太好……还在研究工艺！”梦瑜这下说话不结巴了，她又展开皮夹，向燕燕介绍内侧烙印的图形原型是汉代云气纹。梦瑜滔滔不绝，一股脑把皮夹制作工艺从头到尾讲给燕燕。

　　她说她第一次见到错金纹样时如何震撼，绘图时如何着迷，又说她买了许多金箔银箔，因为皮质太硬，最后的贴金工艺一直不算成功……燕燕听得也入迷，直到梦瑜收回钱包合上活页夹，燕燕才迟钝道：“梦瑜你好厉害啊……”

　　梦瑜脸上好不容易落下的红晕刹那间又回来了，她死死搂着活页夹小声谦虚道：“我，我还差的很远呢……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能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做好，就很了不起！”燕燕由衷赞美道。

　　梦瑜闻听此言又惊又喜，开始以同样的热情赞美燕燕的修复做的多么仔细多么精致。下班时两人已经能手拉着手一起走到公交车站等车了。燕燕不仅得到了她塑封好的小燕子卡片，又被梦瑜塞了几个她设计的软塑料书签在手里，花纹是梦瑜皮包上的错金银。

　　“你看你看，我新认识的绘图学姐多厉害！”到家后她把书签在师父眼前摇来摇去，“这是她设计的！”

　　“你别摇了我眼晕……”师父手疾眼快，趁机抢过书签，“哦，中山靖王那个狩猎纹博山炉，下边是茂陵车马器纹饰……还不仅仅是原样照搬，画的挺好看。那个词怎么说？有制造感？”

　　“是有设计感吧……”燕燕叹气，“学姐还拜托我修复皮囊壶，她说她喜欢上面的花纹。”

　　“这又不是你想修就能修的，以后工作都得看分配。随便答应不确定的事，这样好吗燕燕？”

　　燕燕拉过一把椅子，舒服地翘腿坐着：“我尽力嘛！只要我说明白我为什么想修，肯定可以申请到吧！况且我又没被分到什么组里，没有固定任务。”

　　“游手好闲被你说的挺好听……以后分到组里，有专门负责的任务，那才算院里真有你一席之地。”师父语气中隐隐透露担忧，他把书签还给燕燕，“以后多和学姐聊聊，人家算是正式编制，一年后你也得加把劲，懂不懂？”

　　“好好好……你说梦瑜学姐怎么就这么会画画。”燕燕小心拿回书签，托着腮一脸钦羡，她只会照猫画虎修复简单的文物花纹，不手抖是她的极限了。

　　“这不废话吗。”师父弯着腰扫地，头都没抬回道，“术业有专攻。别光夸人家学姐了，你今天怎么样？有啥新进展？”

　　“唔，”燕燕转过身去，搜肠刮肚组织语言，尽量委婉地描述她今天的狼狈，“小郡主——哦她还说自己不是郡主，她叫李婉顺，小名是尪娘！意思是病秧子，”

　　“你这翻译真不怎么样，”师父不屑道，“本来是西子捧心的美感，你这么一说……”

　　“……总之，我看见尪娘小时候在宫里一个人跑出来玩。”

　　“这不错！”师父转过身正对着燕燕，“唐建筑，还是最宏伟的唐建筑群。你看清宫殿长什么样没？彩绘什么的看没看清？有没有看见城墙和钟鼓楼？看清了你就能单人徒手修城墙了……”

　　明知道师父在寒碜自己，燕燕还是忍不住仔细回忆：“……没太看清，没来得及看清，挺模糊的……”无论她如何回忆，只能看到淹没在云雾中的宫殿隐隐露出屋脊，就像古画中描绘的仙境那样。

　　“也对，你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肯定看不见……”师父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啥？”

　　“没啥，你接着说。豆芽菜小姑娘还敢一个人在宫里跑？胆子还挺大，碰见人了吗？”

　　燕燕眉飞色舞，她挑起眉毛故作神秘道：“遇到人了！遇到个挺帅的男孩子！尪娘在伤春悲秋，男孩趁虚而入。但是尪娘感怀身世，似乎觉得自己会拖累应道君。男孩子叫刘应道，他父亲是刘林甫，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们两个人在一片春色中互道衷肠，虽然匆匆分别，但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戏剧性？”师父手中的扫把差点没扶住，“邂逅相遇，小年轻叽叽歪歪，然后呢？”

　　“呃没然后了……”燕燕瞥向一边，“我这不回来要做准备吗！刘林甫我总觉得有点印象，还有刘应道，都有这么准确的名字了，我今天好好做功课。”

　　师父倍感欣慰：“这还差不多，去吧，别看太晚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我……我也不知道了。顶多帮着你一起查。”

　　燕燕笑着跑开了，打开电子版的史料，在检索栏输入满怀期待输入几个名字。检索到信息她便雀跃着拿来笔记本认真摘抄。师父仰在沙发上听着键盘噼啪声，惬意地哼着小曲翻着书。

　　燕燕那边的键盘声慢慢变得急躁，她开始一个劲敲回车键。“你这毛毛躁躁干什么呢，跟键盘置气？”师父随口闻道。

　　“为什么呢……”燕燕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我都找了啊……”

　　“咋了？”

　　燕燕满面愁容转过身来：“刘林甫找到了。还有个叫刘祥道的人也找到了，看样子是应道他哥哥。”

　　“但是……”燕燕又开始戳回车键。

　　师父直起身来：“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根本没有李婉顺和刘应道的记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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