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待

　　拓跋坤似是清醒了一些，终于能听懂人话了，“你自己去问他，”他满是怒气地答道：“你认识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欧阳曦是吧？他简直就是个无耻之徒。”

　　“拓跋坤，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欧阳曦怎么就无耻之徒了？给我说清楚。”苒苒听不得阿曦被人这样辱骂，立马反驳询问道。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叫拓跋坤做出这种事情来。

　　两个人之间从刚刚的一片混乱变成了现在的空气中满是质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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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黑马杂货门口，欧阳曦与方凝雪两个人仍是僵在一处。

　　“是的，”欧阳曦答道，“正是我养父的杂货铺，方姑娘。”他原不想与方凝雪拉近距离，只想假装不认识，此时却发现她是有备而来，而且来者不善。

　　欧阳曦不禁提起了一丝的戒备。句尾处一句“方姑娘”，有些意味深长，语气中表示出“我对你也并非一无所知”的意思。

　　方凝雪望着欧阳曦彬彬有礼，却有着掩不住冷漠，冷漠中又是一副分毫不让的样子。她从他坚毅的轮廓中看到了一种粗犷的帅气，一种拓跋坤和司马天都不具备的帅气。这份帅气是藏于一份看似慵懒和不在意中的，但显露的时候又像是闪电般划过，瞬息而逝。

　　只一瞬间的疑云，过后，欧阳曦的表情又回到了无所谓般的云淡风轻，似是在等方凝雪自己先识趣退让。

　　若是光拿这小子的气质来说，司马苒的眼光的确是独到的。方凝雪心下忍不住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一点。欧阳曦的眉目间似有一种别样的气质，是一种深藏不露的男子气。

　　方凝雪不禁感到有点着迷，她总试着迷惑别人，却时而在过程中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迷惑——特别是，当对方不接她的招的时候。她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她满怀信心自己能引诱到别人的时候，这种时候，如若对方叫自己失望了，她便会不由自主地被牵扯了心神去。

　　她觉出这种熟悉而又危险的感觉，确实有些戒备起来。但语气依然软糯地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谁。我原还以为你真的不知道……”

　　想到欧阳曦之前假装不认识自己，她便认定了是司马苒在他面前说过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否则他何必这种表现，若是因为有人在他耳边说过她方凝雪的坏话，那么这家伙对自己这样的态度便也不奇怪了。

　　女人嘛，她想，谁不喜欢在背后诟病其他女人能。特别是喜欢诟病自己妒嫉的女人。她想起司马苒曾经当面夸过她的容貌和行为举止中的大家风范，难说司马苒不是妒嫉她的女子中的一分子。她肯定是的，凭她自己那点上不了档次的样子，她不可能不妒忌自己。方凝雪想道。

　　她早就忘了司马苒口中所向往的那种生活和身体力行的事实，只道她选择那种生活只是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缘故因此假装潇洒。谁不喜欢高高在上，富甲一方，以及艳压一方呢？方凝雪想。没有人可以免俗。这是方凝雪一贯以来衡量他人的方式，而且她觉得从未出过差错。

　　想完，又不觉有点瞧不起眼前的这个男人，觉得他也不过是一个被人一吹耳旁风就东倒西歪的墙头草而已。和镇子中大部分耳根软，没主见的富家公子哥儿们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墙头草们有所不同。

　　“不知你是从谁的口中得知了我，又是听过关于我的一些怎样的传闻？怕是，早有人在你面前提过我吧？”方凝雪柔声细语，却昂首挺胸，绵里藏针里问道。她的确好奇自己的司马苒口中被描述成什么样子。

　　“镇子中谁不知道方姑娘？”见她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欧阳曦只得和她再耗费些时间。想着苒苒定是已经在等着他，心下不免有些急切，语气亦不免显得有些没耐心：“这无需刻意去听谁说，镇子里每个人都在说着方姑娘的事情。方姑娘如此出名，也没必要跟我一介平民多作耽搁，因此我认得或不认得您，对您又有什么妨碍呢？抱歉，告辞了。”他拱手道。

　　欧阳曦并不在意她提到自己的身世，他只是奇怪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提起。无论她是善意，或是恶意，这原本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无法改变的事情，却要煞有介事地提到，任凭谁都会觉得怪怪的。

　　若是放在过去，他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或许会在意别人在他面前提及。但是时隔多年，他早已接受这件事。只是欧阳掌柜怕他依然在意，一直没提罢了，加上他话又不多，总是沉默，让人误以为他一直在为自己是孤儿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方凝雪见自己说出的这件事情都没能拦住他，或者更确切地说——没有打击到他——她心下微微有些失望，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你是急着去找司马家的三小姐吧？她倒真是个好裁缝呢。”语气并不是友善的，甚至带着一丝轻佻和嘲笑，“亦是个特别的世家小姐，颇有些与她人与众不同之处。就比如那双眼睛……”

　　这句话说得颇为轻飘飘，却踩中的欧阳曦的雷点。现在，就连最亲近的小伙伴们都已不再开苒苒眼睛颜色的玩笑，何时又轮到这不相干的方凝雪在他面前说三道四？方凝雪的语气，很明显是有些许不怀好意的。

　　欧阳曦目光凌厉地扫了方凝雪一眼，她心下不由得一凛，这道目光似是真的有些刺痛了她。

　　他语气漠然道：“此时又为何要扯上苒苒？方姑娘看来是有意来找我的？不知有何事？若真的有事，便无须兜圈子，拐弯抹角的更没有必要，直说就好。”

　　欧阳曦的目光带着不善的询问神色看着她，那股显而易见的疑惑中竟无一丝对方凝雪美貌的倾慕和惊奇，甚至透露出不耐与莫名其妙被烦扰的厌烦与反感。

　　对方凝雪来说，这样的表情是陌生的，令她有些难以适应。她依然在疑惑司马苒到底在这个男人面前说了关于自己什么样的坏话，竟能叫一个男人如此厌憎自己。她有些想要试着扭转局势，因为事情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一时间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不应该会有男人能在她的角色面前无动于衷，甚至是……露出厌恶的神情。这一定不真实。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司马三小姐。”她偏要继续在司马苒身上做文章，她知道或许她是他唯一的一个弱点。她要趁虚而入。

　　“请问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欧阳曦的态度大抵上已是完全的冷漠了。

　　“没有关系。只是司马苒和拓跋坤之前有所交好，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方凝雪试探道。

　　原来这个女人是挑拨离间来了。欧阳曦看透了她的这一层意图，心下竟觉得有些好笑。“是么？倒是从未听说。”他故意道。

　　方凝雪一听，心道：她果然隐瞒了。司马苒，如此看来你也有怕说出口的见不得光的黑历史，哼哼。她冷笑，趁热打铁道：“拓跋公子可是这镇子里的香饽饽…… 亦是司马苒曾经的梦中情人。只可惜拓跋公子并没有看上她，所以，她被他给甩了…… ”说完轻叹一声，故作同情地说：“也多亏了你，陪她度过最伤心的日子。我作为朋友，也是该对你道声谢的…… ”

　　说完这句，她带着些许笑意，抬眼看看欧阳曦的神色。就似乎这样一来，司马苒的身价便一落千丈，而欧阳曦亦会在心里受到某种影响。

　　“那真是遗憾，人间因此少了一桩美事。”欧阳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庆幸，幸好他们俩早早地掰了。“不然，拓跋公子倒是三生有幸了，能站在苒苒的身边。但这件事情，是否应该由司马苒亲口告诉我，而不是由你这个你自己也承认了是不相干的外人？”欧阳曦微笑道。他已经看出了方凝雪此次前来的意图。

　　“怎么不相干呢？看来你有所不知了。难道你不想知道，司马苒为什么被甩的吗？”方凝雪洋洋自得起来。她从未在一个人面前将自己挑拨离间的手段袒露得如此淋漓尽致，甚至…… 都有些过火了。

　　只是这欧阳曦定力太强，她必须要软硬皆施。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就先礼后兵。对于方凝雪来说，软硬皆施和先礼后兵，就是这样的意思。

　　她没想到让自己有了这个意图的原因，竟是为了和一个比自己差劲许多的女人争风吃醋，证明自己比她强。

　　在她的眼里，火镇又有哪个女子真的能比得上她？一个上官芊芊阴差阳错地在她面前洋洋得意已经够她受了，再加一个司马苒，她方凝雪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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