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凰歌

　　燕彻将马缰紧紧握在手中，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今天自己不将她找到，那么一辈子也找不到了。
　　他已经冲过了三队巡夜的卫士，起先还有人想拦下他盘查，等看清马上的人之后便纷纷选择了放行。侍卫远远落在他的身后，他已经顾不上停马等他们，下着小雨，夜色中的玉京朦胧的让人看不清。
　　转过街角，身后侍卫的呼喊也变得朦胧不清，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即使在深夜中也灯火通明，与外街的寂静截然不同。前方的宅邸很大，却没有灯火，在这一群宅院中显得有些凄凉。
　　燕彻勒住马缰，翻身下马，顾不得喘口气，急忙向院内跑去。
　　院门没有锁，燕彻推门而入，平日里照看院子的老人也不知去向。雨没有停，路却没有那么黑，燕彻走入镇北王府，高高矮矮的庭室隐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相比于白天的透亮，朦胧之中的王府带着曾经的威严。
　　燕彻一路沿着小径前去，所见府院皆门户紧缩，唯有尽头的桃园门扉大开，燕彻循着石板路踏进桃园中。
　　雨没有飘进园中，园内花开正好，没有遍地的藤蔓，没有漆黑的枝条，桃树繁盛，花开正当时，一片片桃花落在石径上，堆成白雪。
　　燕彻蹲下身，将手伸进桃花中捞了捞，手从桃花中穿过，感受不到实感，地上的桃花皆为幻影。
　　有人从石板路中缓步而来，步子落在石板上发出答答的声响。
　　“找到答案了吗。”
　　燕彻抬头，看见来的人，怀着歉疚说：“梦商，对不起。”
　　“殿下知道吗。”她将手靠近桃树，却始终不敢碰上去，“桃树通灵，我是不能触碰的，若是其他的地方我上能找到方法，她却偏偏留在了这里。”
　　“别担心，总是有办法的，我回宫去找，有那么多能人异士……”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时间了，殿下，她没有时间了，这里没有时间了。”
　　燕彻还想追问，她却无论如何不愿再说下去。
　　“对不起，若是我没有忘记。”燕彻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低下头再次道歉。
　　她将燕彻扶起，说：“不怪你，以往我不明白，看见了你我终于明白了，有人不想让你和我有过多的接触，那日是我考虑不周，把你牵扯进来确实不妥当。”
　　燕彻想说什么，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九歌站在他的身后，对他摇了摇头，让他继续往下听。
　　梦商顿了顿，继续说：“我设局将殿下请来，不为其他，只为了了这段因果，免得殿下因此受牵连，今日之后，梦商不再求殿下救这桃园之中的魂灵，这些魂灵无论是存是灭，与殿下再无瓜葛。”
　　燕彻伸了伸手，却终究没有阻止，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遍地桃花无风自动，飘扬在半空中，渐渐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好了，你走吧。”梦商转过身，往园内走去，“今日是月食，阴气最重，过了这段时间，我与殿下便再无法相见，故出此下策，请殿下见谅。”
　　九歌在身后轻声说：“恭喜殿下，解开了自己的梦。”话语平静，但燕彻还是听到了一丝伤感。
　　看着面前走远的黑裙身影，她的身影似乎变淡了些，燕彻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等一下。”燕彻喊住她，“若是园中的魂灵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她回过头，在没有生气的桃林中微笑着，“或许会死吧，毕竟我的诺言没有兑现，因果没有完结，不过殿下与我的因果已结，不必忧心。”
　　九歌在他的耳边小声劝阻：“殿下，不要再涉及此事了。”
　　“九歌。”燕彻打断了她的话：“能不能将你的剑借我。”
　　“可以。”九歌将身后的剑递给燕彻，燕彻接过剑，一步步向前走去。
　　梦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回过身，有些惊恐的问：“你要做什么，此事与你再无瓜葛。”
　　燕彻没有说话，将手中的剑奋力举起，高高的落下，举起，再落下，剑光划出耀目的光线，闪得人睁不开眼。
　　他砍倒了一棵，喘着气，走到另一棵面前，一剑一剑，快速而坚定。

　　“为什么这个园子里的桃花比其他地方都美。”他仿佛听见三叔的声音。
　　“不知道。”
　　“这些当年是你的母亲带来的，种在皇宫中死了一半，剩下一半被你的父亲赏给了庞将军，没想到竟能活下来。”
　　他看见他的母亲在卧榻上的消瘦模样，她伸出手，摩挲着他的面容：“彻儿，我可能不能再陪你了，往后你要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再见，母亲。”他挥剑砍倒最后一棵桃树。
　　“你长大了。”
　　他急忙回头，一片虚无，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他将剑扔在地下，喘着气，剑不知是什么材质，竟没有一丝磨损。
　　“如今桃树已不再，所有的留恋也将散去，没想到解救的方法竟然是这个。”梦商看着树中消散的点点星光喃喃自语。
　　九歌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剑，将坐在地上的他扶起。
　　“人间最美的桃林，或许也在等这一刻。”
　　燕彻看着黑裙的身影向他行了礼，渐渐淡去。
　　“她回去哪儿？”燕彻问。
　　“不是去哪儿，而是回哪儿。”九歌回答。
　　燕彻还想再问，但想了想，再问下去九歌也未必会回答。
　　细雨落在一片破败的桃林，他听见侍卫匆忙闯进来的声音，舒了口气。
　　侍卫不会知道，有些罪孽在今夜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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