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同人]如有来生

　　尔晴其实挺闲的。
　　上辈子挺闲，嫁人以后，除了勾搭勾搭小叔子，陪孩子玩玩，想着怎么刺激一下富察傅恒，也没别的事可做。富察府家风颇正，老夫人虽有眼疾，却也在趁手的嬷嬷的协助下，将内宅管理得妥妥当当，倒没叫尔晴操过一天心。
　　这辈子也挺闲，自她那夜梦中惊醒，便开始了十分的惫懒，除皇后贴身之事依旧如往常一般处理妥当外，再没在修剪花枝和洒扫除尘上下过功夫。用明玉的话说就是“开始使唤人干活了”。
　　人不能太清闲，闲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
　　没嫁人之前，总想着怎么嫁个良人，嫁人以后，总想着如何邀宠，邀宠不得，总想着如何报复，报复完了，却又念着那个俊俏的小郎君，想要与他琴瑟和谐，两生欢喜。欢喜自然是不会欢喜的，所以又开始折腾啊，折腾来折腾去，就把这条命折腾没了。
　　上辈子，很闲的尔晴总爱想些大逆不道的问题，比如说怎么跟魏璎珞抢男人？比如说如何爬皇帝的床以后还能保活？再比如说怎么把富察皇后气个半死？
　　这辈子，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以上壮举的尔晴开始想些别的问题，比如说，皇上对皇后到底是什么感情？对魏璎珞又是什么感情？如果皇上深爱皇后，以他那护短的性子，为何会如此抬举高贵妃？甚至容忍高贵妃几次三番用夭折的皇子作筏子刺激皇后？如果皇上不那么爱皇后，又如何能如同现在这般，满心满眼，都仿佛只有一个人？
　　她袖着手，站在皇后背后，腰背挺直，微微垂着头胡思乱想。
　　端茶倒水已是为奴为婢的本能，不影响尔晴微垂的眼眸下散乱的思绪，皇帝的震怒没有唤回她的神智，倒是乌雅氏绝望的哭嚎让她有些醒神。
　　“是她！是那个贱婢！”乌雅氏被拖行出去，哭喊着，控诉着。
　　尔晴微微勾起唇角：她？原来那么早，魏璎珞，就已经出现在了她身边啊。
　　乌雅氏的哭诉，激起了尔晴对魏璎珞的“思念”。
　　人生的际遇从来如此有趣，有的人机关算尽，处心积虑，最终却一无所有，有的人别有他求，弃如敝履，居然也能歪打正着。
　　前尘事了，尔晴也怪佩服自己，居然能坦然面对亲手鸩杀自己的明玉，想起魏璎珞竟也波澜不惊，甚至还有几分想将她与傅恒送作堆。
　　想一想，大概是人死了一次以后，大概都会有些变化。有的人会变得旷达，有的人会变得惜命，她，大概，是变得更像个好人了吧？
　　只不过啊……终究，还是不能完全看开。
　　眼前闪过那个龙章凤姿的男子，轻轻掀起的眼帘，流露出春水一般的温柔与怜爱，微微低哑的呼唤，只可惜叫的却不是她的名字，而是：“璎珞……”
　　富察傅恒，她的执念，她的罪孽，也是她心中藏的那一点点，豆蔻年华的小欢喜。
　　这一次，就让她做个好人吧。
　　选秀事了，宫中平静几日，尔晴也未急着去见前世的宿敌，还是窝在长春宫，在皇后庇护下过着舒坦的小日子，只是比之以前更加散漫，每日不是伺候皇后日常生活，就是在皇后身边读书，谈天。
　　只是再没有提过“自由”与“生死”。
　　倒也巧，曾经心心念念想要碰上的人，却总是错过，如今决意放手的人，竟然真的偶遇。带了随侍的小宫女，从御花园采了今日贡瓶的鲜花，挎着花篮回长春宫的路上，却迎头撞上了巡值的御前侍卫。
　　他可，真是好看啊。尔晴微微垂下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下半张脸。
　　“尔晴姑娘。”他的声音如同印象中那般，清朗，醇厚。为免人说闲话，傅恒叫住她后，招了招手让同僚继续巡查，对尔晴轻轻行了一礼，朗声问道：“近来皇后娘娘身子可还康健？”
　　富察傅恒是皇后的嫡亲弟弟，问起皇后健康是应有之义，并不会遭人非议。
　　若是以前的尔晴，此时大概也是规规矩矩还一礼，回一句“皇后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惦记着您。”这样的客套话。
　　此刻的她却不想这样回答。前世饮鸩暴毙之时，傅恒已出征数月，尔晴许久不见自己的“相公”，此时借着低垂的眼睑，放肆的目光在傅恒身上游走一番，内心啧啧称道。
　　与喜塔腊尔晴结婚后的富察傅恒，日子过得并不快活，离了爱人，失了姐姐，忙于政务，逐渐染上岁月印记的脸上多少带了些沉郁，少了些年少轻狂的意气风发。当然，也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沧桑静美。
　　此刻的富察傅恒，却依旧是那个面冠如玉，雍容华贵的翩翩公子，只随意站在那儿，便如凤凰收翅，慵懒舒展，凤目狭长，眸光温润，透着无声暧昧，又含着无边疏离。
　　一张绝色的面孔，再加上一副精壮的好身板，若是如魏璎珞所说，皇上是这紫禁城里的倾国名花，以身饲权贵之女，富察傅恒怎么说也算得上“倾城名花”，静待采撷。
　　哈哈。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眉眼弯弯带出几分笑意，却见富察傅恒一脸怔愣地等着她的回答，颇似无辜良家女子被恶霸调戏后的无措模样，忍不住恶向胆边生，拾起花篮里一朵木芙蓉，轻轻抬手要簪在傅恒帽沿。
　　傅恒身手了得，自是不会让她得逞，怔愣之下也下意识身子向后挪了一步，欲要避让开来。
　　尔晴多了解他，早知他会避让，手不过多抬了些许，便直直戳向傅恒帽沿，傅恒已然避让一步，此时再来不及后退，只得抬手相挡。尔晴本就临时起意，没用什么力道捏住花枝，被他猝然一挡，木芙蓉便被随意打飞，落在一地尘土上。
　　“……”尔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冷冷地望着那一枝被打落的残花。
　　“……”明明是尔晴唐突，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做错事一样？傅恒定了定神，有些不悦道：“尔晴姑娘这是何意？后宫宫女随意接近外男，可不太成体统。”
　　尔晴把目光从木芙蓉上挪回了傅恒脸上，定定地看了他几息，那阴沉沉冷冰冰地目光里，毫无其他宫女看了他以后的脉脉情意，只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
　　那目光看得傅恒心头沉甸甸的，原本理直气壮的心中，无端生了几分惴惴。
　　“尔晴姑娘？”
　　尔晴梦呓一般地开口：“娘娘身子还算康健，心中郁气难解。有劳富察大人费心。”她说完，径自走到那朵落在地上的木芙蓉旁，拾起沾了尘泥的鲜花，轻轻吹了吹，放入花篮，“奴才先告退。”她与随侍宫女一起福了福，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留傅恒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姐姐身边的红人？就因为没让她将花簪在自己帽上？可是，可是这花若是簪上了，自己的模样不成体统不说，若是传出去了，尔晴姑娘的名声也落不着好啊。
　　他却是不知，尔晴只是在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不悦。早已说了要做个好人，成全傅恒与魏璎珞这对有情人，却没轻没重去招惹傅恒，招惹不成，自然要生怒，生怒之后，便难免生出执念，贪痴嗔怨，莫不如是，若是想要斩断执念情思，就应当眼不见为净才是。
　　唉。
　　可是，身为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对这妖眉惑目的俏郎君，眼不见为净呢？
　　奴才做不到啊。
　　无奈地慨叹着，方一跨进长春宫宫门，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转头只见明玉匆匆从身边掠过：“皇后娘娘，不好了！”
　　也不知道她如何能穿着花盆底跑那么快。
　　“皇后娘娘，怡嫔求助，愉贵人，愉贵人快要被高贵妃逼死了！”
　　哦嚯？
　　尔晴将篮子递给随侍，伸手去搀急忙往外赶的皇后娘娘，她穿得极素净，只头上簪一朵玉兰花，乍一看还以为是身份低微的秀女。明玉咋咋呼呼追在她身边道：“娘娘，娘娘您出门换件衣裳啊娘娘！”
　　皇后将手搭在尔晴手上，这要紧时刻也忙而不乱，只摇头道：“明玉，你守在宫里，尔晴随我，摆驾储秀宫。”
　　尔晴递了个眼神给宫门口伺候的小太监，小太监忙低头行礼，同时长声：“起驾——”
　　皇后心中忐忑，在仪仗上也要握着尔晴的手，一双素手冰冰凉，尔晴小跑着跟上，只听得皇后声音微苦：“我若是，我若是没能赶上……”
　　她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知道失去孩子是多么痛苦，便不愿看到有另一个苦命的姐妹重蹈覆辙。
　　尔晴用力地攥住皇后的手：“娘娘，你听我说。别慌。”
　　皇后却越想越难过，深感无力，眉眼低垂几欲落泪。
　　“娘娘，”尔晴安抚她，“高贵妃飞扬跋扈，但也知道轻重，不可能谋害皇嗣，直接堕去愉贵人腹中胎儿，她担不起这个后果，最多只会下一剂慢%毒，甚至，查不出毒性的那种。所以娘娘一进门，可千万不能指名道姓，出言斥责，否则，便会给……”她眼神微微一偏，示意跟在仪仗后失魂落魄的怡嫔，“带来杀身之祸。”
　　皇后一怔，神色稍稍振作几分。
　　“娘娘需得因道贺而前去赏赐愉贵人，而非问罪于高贵妃。否则，无济于事不说，反倒于中宫威信有损。”
　　富察皇后冰雪聪明，此时回过神来，知晓孩子无虞，心中有了底气，并不急着要仪仗速行，反倒叫来怡嫔，吩咐几句，要她若无其事先行去到储秀宫，如见贵妃喂药，可暂且阻拦一二，若是无效，可以愉贵人平安脉诊出有孕迹象为由苦苦哀求，千万不要硬碰硬。片刻之后皇后会以太医院平安脉案为由前去贺喜愉贵人，救愉贵人于水火之中。
　　怡嫔闻言也明白皇后想法，踩着花盆底便飞速去储秀宫拖延时间。
　　尔晴再一次感慨，女人踩着花盆底居然能跑那么快。
　　如尔晴前世所逢，愉贵人怀疑高贵妃有意毒害，苦苦挣扎，不愿喝药。
　　只是这次怡嫔突然闯入，以愉贵人可能有孕，不宜随意饮药为由哀求许久，而后愉贵人又因惊吓过度动了胎气昏倒在地，让高贵妃计谋落空。高贵妃正待命人给昏死后牙关紧咬的愉贵人灌药时，皇后终于赶到。
　　她没准备什么贺喜礼物，身上也没什么金银首饰好赏赐，便伸手要来一旁随侍宫女手中的花篮，言笑晏晏将尔晴摘下的一篮鲜花递给愉贵人的贴身宫女，并吩咐太医好好诊治。见了一旁硬要给愉贵人灌下的药也不动声色，只说怕药性影响愉贵人腹中胎儿，让太医院张院判重新给愉贵人开止咳药。互相来往几回合，高贵妃也没讨到什么便宜。高贵妃本就不甚擅长弯弯绕，此时不好与嘉嫔商议对策，便气咻咻地回了主殿。
　　这一回，她既没能下了皇后的面子，也没能攀扯上始终示人以弱的怡嫔，只酸了几句皇后的穷酸，恭贺皇嗣竟以鲜花为贺礼，这点憋屈富察皇后自是没放在心上，只顾着命宫人将愉贵人扶回永和宫。
　　怡嫔倚在床边吁了口气，福身谢道：“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正要给尔晴表功，却见尔晴向她摇摇头，便只安抚几句，命张院判精心诊治。
　　储秀宫皇嗣之事顺利解决，无形之中，给皇后添了几分威严。
　　“尔晴，你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
　　回长春宫之时，途中遇到宫人避让仪仗，皇后见尔晴有些失神地望着宫道一旁，便好奇地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里跪伏着两个宫女一个嬷嬷。
　　尔晴收回视线，笑了笑：“奴才在想自个儿的花呢。”
　　“哈哈，”顺利解决了储秀宫一事，皇后心情纾解许多，此时也有心情玩笑，“多亏你的花，不然本宫还真不知道该赏些什么。待回了长春宫，本宫开私库，任你挑选。”
　　尔晴笑道：“奴才谢皇后娘娘赏赐。”她扭头回望了一眼宫道旁的三人，“娘娘，那枇杷膏，一定有问题。”
　　皇后也疑惑，“那你为何不让本宫着张院判检验？”
　　尔晴摇摇头，“查不出问题的。贵妃娘娘把汤汁收走，说明怕会查出问题，但是又明目张胆行凶，说明寻常人查不出问题。要么，就是毒性甚微，要么，就是食材相克。”
　　富察皇后闻言怔了怔，又叹了口气，“是本宫无能……”
　　“又来了，娘娘。”尔晴打断她的吁叹，“县太爷有治理一县之义，若有人杀人放火，却非县太爷无能知县；皇上有治理天下之义，若有贪官污吏，却非皇上无力御使百官。高贵妃嚣张跋扈，既因前朝高大人位高权重，也因皇上亲信宠爱，娘娘若要治理后宫，又能奈高贵妃何？若是娘娘非要将高贵妃之错揽在自己身上，那娘娘一竿子可是打翻了皇上的船啊。”
　　“尔晴！”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却也心中熨帖几分。她不再说话，坐在仪仗上，遥遥望着重重宫门，一环套一环，一圈套一圈，这偌大的紫禁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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