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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曲
老神仙跟她在这河边,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些话。
都说啊,这人老了话很多。但谁能想到呢,这神仙好像也是一样。
老了老了,话也多了起来。
月老也是。
老神仙也是。
老神仙从自己做人时的经历开始讲,讲他在凡尘的父母、讲他曾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又讲到他飞升上天的那景象,还讲到他和雨神是怎么认识的……哦,还讲到某年某月某个神仙犯了一件什么小事却被贬下了凡,谁知那神仙觉得做凡人日子忒滋润,还不想上天……
云染就问他那神仙是谁,老神仙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记得了。
老神仙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话,把自己说累了,也叫她听昏了。
只记得清楚,当年那被贬下凡尘的神仙做的那件小事儿,好像跟她闻着天后的屁味差不多小,也堪堪就一屁大点事。
星子落满头,老神仙终于走了,临走之前,还给了她一本《神仙术》,说是雨神托他带来的。
云染看着老神仙和那头小毛驴渐行渐远,忽觉得那背影也真真是苍凉的很啊。
又蓦地转身,伸长脖子一看。
长安三万户,灯火通明,人间却是好啊!
好在热闹啊!
想着明天待顾尘的气消了,再说两句不要钱的好话哄上一哄,这一页大概也就翻过去了。
这做猫的都不想和做人的计较,这做人的何苦揪着做猫的不放呢?
这和和气气地,日子才能过的好呀!
.思及至此,云染便带着老神仙送她的书,打道回了将军府的粮仓。
四下无人之时,小黑黑从一袋粮食后面钻了出来。
今天的老鼠比那日要少很多,看来是迫于小黑黑的气场,逃到别处作孽去了。
云染翻开老神仙给的书,硬着头皮看了起来,好不容易看的有些起色了,只听见头顶上传来了温润的男声,似是在唤她的名字。
她闻声抬起头,东张张西望望,除了两片蜘蛛网,却也没瞧见别的什么蹊跷。
一时觉得诡异的很。
“还在瞧什么,快到屋顶上来,有东西吃。”那声音又说。
“有东西吃?!”云染大喜。
由于今晚福伯指望着胖球来抓老鼠,自然什么都没喂它,眼下胖球肚子真真是饿着呢。
胖球一饿,这云染自然也跟着饿。
听到这话,云染当然是拔腿就往屋顶上跑。
只见一位穿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正坐在屋脊上,风吹着他的黑发翩翩翻舞。
这是……
这是?
这是!
他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清风也为之静默。
虽然又换了张脸,也变了声音,但她这回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雨神。
“你怎么又来?”云染仰着脖子问,姿态有些倨傲。
“想来那老头儿给你的书,怕你能练到猴年马月,”雨神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过来,今天给你渡点灵力。”
“哼!”
云染两爪一按地,又梗着脖子脖子望着挂在天上的那张会发光的大饼,恨恨道:“本仙猫才不过去!你上回两手空空的来,这回还两手空空的来,妄想给我点灵力就行了?”
“小东西,还在恼我呢?”见她不动,雨神只好先向她走了过来,走到近处,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刚好又对上了鼻子上的黑斑,不禁有些好笑,“这是脸摔坏了么?”
“……”
他怎么还有脸说,要不是他猝不及防地将自己扔下来,她也不至于脸着地的去投胎啊,这三魂七魄都离了身。
还有——“既然能渡灵力,干嘛还叫我看那本书!”云染很是不解。
“我的灵力,你未必驾驭的了,”雨神无奈道,“以你的修为,至多能承受五十年。”
“……”
五十年?
也太少了吧!
唉,不过少也比没有的好。
“五十年就五十年吧。”云染摆好姿势,准备接受上仙的恩赏。
“好,你忍着点。”雨神收起笑容,转而这面色里就笼着一股肃然。
他微微抬起手,一道青光自掌心渡出,奔向云染的额头。
瞬时,云染被就这光华笼罩,望上去倒真有点仙猫下凡那么回事。
不过好看是一码子事,这受罪又是另一回事!
这其间感觉只有云染小仙猫自己知道。她浑身就像是被天雷劈过,每根骨头都在抽搐,灵魂都要出窍了!
“好了,”雨神拍了拍她的头后,又捏了一个诀,云染的眼前多了一个食盒,“这是从姻缘府那里讨来的,知道你爱吃。”
“……”
一听姻缘府,某猫眼冒绿光,姻缘府可都是好东西啊!
揭开食盒一看,竟是锦年酥!
哇哇,月老!她好想念那个老人家!
云染上回吃到这锦年酥,怕还是五百年前,眼下又饥肠辘辘,可不吃的狼吞虎咽吗?
“你慢一点。”雨神抚了抚她的毛发,又摇了摇头道,“你这到凡间,顿顿鱼肉,竟胖成这样了。”
云染本想说这又不是她吃出来的,但耐不过这锦年酥的诱惑,于是埋头苦吃,将一盒锦年酥都吃了个干净,这才抬头看人。
雨神叹了口气,抬手捏着衣袖的一角,将她胡子上的碎屑擦拭干净,又望见她眼睛上还沾着一撮眼屎,也一并擦了去。
云染顺着杆子往上爬,顿时扑到雨神怀里,嘟囔道:“本仙猫这些日子真是受尽了委屈啊!要不咱不管祈风了,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受难算了。”
雨神哭笑不得,温言好语地劝慰道:“那怎么行呢,你现在若是不帮衬着九殿下,等他日后回仙界,你不更没好日过?”
云染:“……”
大不了就夹着尾巴做猫呗。
雨神抬手捧起她的丑脸看了看,“别撅着嘴呢,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丑呢。”
云染嘟囔道:“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儿。”
她那日被人猝不及防地扔下来,这吓的三魂七魄真就一个乱飞。
雨神又劝慰了她两句,这回倒也没诓她,真给她渡了点灵力。
虽然也只有五十年,但云染这魂魄差点还没经受住。
“……”
只能说这上仙就是上仙啊!
一出手,便知不是凡品。
.雨神走后,她觉得这身子愈发的不对了。
热,灼热灼热的。
像是在火焰山上翻滚,像是在炼丹炉里煎熬,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她体内钻出来一般,带起的阵阵热浪。
她艰难地回了粮仓,找了个麻袋趴着,趴一会儿,这麻袋也变的滚烫,不得已,只得又爬了出去,在冰天雪地躺上一躺,总算是舒服多了。
终于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
一弯弦月斜挂中空。
一树桃花开的夭夭。
桃花树下还立着两个人。
一个少年。
一个少女。
少年白衣似雪。
少女红衣胜火。
少年提着一柄寒剑。
少女握着一根银鞭。
两人对望许久,直到一阵不知所起的长风打马而来,破了这片宁静。
少女红裳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银鞭朝着虚空“唰”地一挥,那夭夭的桃花就纷纷洒了一地。
有两朵还落在了少年的肩头。
“你今日若是赢了我手里的鞭子,我就嫁你,”少女挣了挣鞭子,甚是倨傲地说,“但你要是输了,你就得娶我。”
云染听愣了:“……”
就算是做梦,她也觉得这话很奇怪。
那怎么算,他俩不都是夫妻了吗?
哦,还有,那要是……
少年眉梢一扬:“那要是我俩若是打了个平手呢?”
“……”
对啊!
打了个平手呢?
“若打成平手的话,”少女眸光似是闪过一抹悲戚,继而又冷声道,“那我就当从未认识过你。”
云染:“……”
这又是为何?
但瞧着那少年,却似乎是懂了,握剑的手紧了一紧,霎地一笑后,又朝少女一抬下巴:“那来吧。”
话音刚落,少女便挥着鞭子奔着少年去了,少年却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动手,只定定地瞧着那飞过来的银鞭,眼看这长鞭就要落到他身上,他却依旧不躲不闪不提剑……
而此时,少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鞭子便结结实实地扫在了少年的身上,素白的长衫开始微微渗着血。
云染没想到这少年会跟傻子似的挨下了这一鞭子。
那少女似是也没想到,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片刻,鲜血从少年的唇角汨汨流出。
少年低下头,抬手用指腹将其拭去。
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叫少女看红了眼眶,少女一急,又开始骂道:“你个大傻子?你为什么不躲?”
“心疼了?”少年唇角微扬。
“……没有!”少女赌气的说。
少年心情却很好,抬眸灿然一笑:“小傻子,为了尽快娶你啊。”
少女又气又心疼:“不带你这样的!”
“输了就是输了,不许耍赖。”少年一边说一边向少女走了过去,一下将她拽进怀中,继而又牵着她的手,俩人走到桃树下,缓缓跪了下来。
少年朝桃树叩拜三下后,沉声道:“苍天在上,月神为鉴,我祈风,今日要娶……为妻,誓要白头到老,永不相负。”
两人三拜结为夫妻之后,梦戛然而止。
云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竟睡在了房间里,“……”
又觉脸上有些湿漉漉的,抹了一下,发现掌心竟是……泪么?
那个梦,怎么那么真实?
那少女、祈风的媳妇叫什么来着?
“……”
云染偏过头,瞥了眼窗户,天已经亮了。
微微动了一下,觉得这头有些痛,不禁怀疑昨夜顾尘是不是来过?是不是还朝她头上轮了几拳头?
没过一会儿,这脑子又琢磨起了那个梦。
祈风要娶谁来着呢?
为什么不记得那个名字呢?
……
想着想着,这额角的经脉竟突突地跳,似要破土而出一般,胃里又是一片风起云涌,她一个没忍住,“呕”出了声,继而差不多将三天吃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吐的昏天黑地。
吐的泪眼汪汪。
吐的她再也不想管祈风娶谁了。
是猫猫还是狗狗,还是什么鸡鸭鹅,她都不想知道了。
……
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踹开了。
“你……”顾尘冷着眼,见到一地狼藉后,冰块似的脸顿时裂了七八道口子——
“来人!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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