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

　　这边闹腾归闹腾，但正事还是得做，苏沐炎给陈牧给间接办了之后，借着这一波耻辱的势，在房间里睡了一整天，直到把这些天揪心布鲁所用出去的精力都补了回来，这才洗澡吃饭精神抖擞的坐去了院子里唯一的密室里面。

　　这是一间算是比较简陋的密室了，遮光度不好，既不冬暖也不夏凉，里面除了摆着两个光秃秃的蒲团，便只有鼎炉和木桶了，都是一些平常人家所能见到的东西，一点都没有高人该有的范，除了屋子内外那一圈比一圈凶狠的阵法外，咋看都像是个柴房。

　　“就在这里啊？也太寒碜了吧？”苏沐炎没想到陈牧给捣鼓出的密室就是这么一个破落地，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怎么瞅怎么嫌弃。

　　陈牧自然知道苏沐炎想威风一点，无奈抿嘴笑，他转身去外面给苏沐炎扛进来了一把大椅，将椅子摆在屋子最里边，顺便还贴心的在椅子下放了张脚踏：“将就一下，这个地方也就只有这等条件了”

　　那把椅子倒挺威风，椅背上雕刻着龙凤，扶手上都是软软的枕头，苏沐炎坐上去试了试，斜靠上去的时候有那么一咪咪舒服，便也勉强满意了下来：“这还差不多，要就之前那两破蒲团，别人一进来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现在有把椅子了，别人要是想跪，好歹也有个跪的去处”

　　陈牧就喜欢看苏沐炎这得意洋洋的劲，见他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便又想起了昨儿折腾时苏沐炎身体弯成的柔软弧度，顿时陈牧就感到热血往头顶涌，眼神一恍惚，气息就有些不稳，于是他只能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苏沐炎的腰线上转移开，哑着声音道：“如果你这边可以了，那我便叫他们挨个进来”

　　“嗯哼，叫吧叫吧”苏沐炎感觉到陈牧一瞬间紊乱了气息，都不用费那脑子去想，就知道陈牧肯定又是想起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于是他气愤的哼哼两声，挥手就把陈牧给赶了出去。

　　然后外面那些早就候着的人便一个个小心推开门进来了，首先进来的是栗木，那个苏沐炎第一眼瞅见就比较中意的孩子，他仍旧如之前那般不卑不亢，但现在眼里已经有了一丝激动的情绪在萦绕，他首先恭敬的跪下来给苏沐炎磕了个头，低沉叫了一声主人之后，便安静跪在地上等待苏沐炎问话。

　　苏沐炎半眯着眼睛瞅栗木，他的眼睛何其毒辣，只是一眼便看出了栗木的根骨及天赋，于是他懒洋洋的用手托着下巴，道：“说说你为什么想获得力量”

　　栗木和苏沐炎很少有交流，但他知道这人是陈牧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能够让那个人珍重宠爱的，绝对不会是平庸之辈，再加上这人能够消除半兽族奴印，光凭这一点，这个大陆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回主人，小人原本生于武道世家，但因生于旁支，父亲又天赋有限，所以一直都在家族说不上话，但就算如此，小人一家也生活得十分快乐，直到有一天，小人降生的妹妹被算出来和本家少爷八字犯了冲，小人一家便被纳入了家族的死令之内，父亲被废去经脉沦为哑奴，母亲因生出了妹妹而被投鼎，妹妹更是被炼制成了骨魂，小人想要报仇，为了这个目地，哪怕就是堕落去地狱，也在所不惜”

　　栗木很冷静，哪怕就是在说家人的遭遇，也是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抬眼看着苏沐炎，眼神平静深沉，纵使苏沐炎看他的眼神很直白□□，也仍旧深如寒潭，溅不起一丝波澜，他就这么和苏沐炎对视着，直到苏沐炎弯起了眼角，这才恭敬的垂下了眼皮。

　　“那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别的本事没有，让人求死不能倒是一把好手”倏然笑开，勾着垂到鬓角的头发把玩，苏沐炎看着栗木低垂的眼睛，笑道：“他让你去哪里？”

　　“武氏”不用苏沐炎言说，栗木知道他指得是谁，他恭敬将头往下低，额头贴地的给苏沐炎行了一个最大的礼：“但除武技之外，主修何派灵技，牧公子说让您决断”

　　“他倒是了解我”苏沐炎没想到陈牧居然将这人安排去了武氏，不过愣了半秒，到底没有质疑陈牧的安排，他抬脚勾起了栗木下巴，挑着眉毛纠结不过半秒，便决定下了栗木接下来主修的灵技：“既然你的目地是报仇，那我便着人教你养蛊，这可是种极度阴损的灵技，来源于鬼界巫蛊之后，经由改动，灵界之人虽修炼无害，但毕竟有违天道，修习之人难免要付出代价，一旦决定修行了，以后只怕就得没后了...”

　　“无碍，只要能够报仇，哪怕要我性命都无妨，何况只是无后...”栗木仍旧沉稳，哪怕就是苏沐炎都说出了要教他灵技，他听后也只是眼神闪了一下，然后恭敬跪伏在地上，继续给苏沐炎行大礼。

　　苏沐炎实在很欣赏栗木，隐忍、内敛，能够忍常人不能忍，能够敛住常人所耐不住的喜，这人如果当时没被族中之人所害，成长之后肯定是个称霸一方的枭雄，只可惜都还没开始系统修炼，就被族人卖给了半兽人，难得的天赋被奴印毁去一半，哪怕就是苏沐炎剜奴印洗髓透骨，只怕也没法达到巅峰了。

　　“既是这样，那便好好学吧..”受下栗木大礼，苏沐炎甩袖起身，整个房间瞬间便失去了光亮，有什么东西从苏沐炎身后汹涌而至，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将栗木整个吞了下去。

　　栗木感觉到一阵颤栗，阴冷的触角缠住了他的身体，一点点顺着骨头缝爬进内腑，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栗木开始变了脸色，他后背被冷汗透湿，恐惧从心底蔓延，他眼前开始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院子，温婉的母亲，儒雅的父亲，还有襁褓中的妹妹，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不太熟悉。

　　父亲抬手向他微笑，嘴角却勾起了阴狠的冷冽，母亲闭上眼睛，眼尾却是刺目的红，妹妹胖乎乎的小手在襁褓外挥舞，手心里却抓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栗木被家人诡异的模样给吓到，憋到极致的胸口一疼，千军万马踏过心头，他忍不住痛呼一声，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之后陈牧推门走了进来，苏沐炎挥动衣袖将屋里阴火打散，摸出一块其貌不扬的朽牌，甩手丢给了陈牧：“等这小子洗完髓透完骨了，就把这东西给他”

　　“这是什么？”陈牧没有见过这牌子，抓到手里有一瞬疑惑：“好像是鬼界的东西”

　　“嗯，鬼界巫蛊一族的信物，拿着这东西在外面晃，哪怕就是在灵界，也能够被巫蛊一族的家伙发现并绑回去”懒洋洋的继续窝回大椅之中，苏沐炎张嘴打哈欠，仍旧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陈牧以为就栗木这天赋心性，在苏沐炎这里怎么着也能得个练武技的好去处，却不想苏沐炎居然将人划去了鬼界，还是鬼界最臭名昭著的巫蛊，顿时便有些不解：“为何？”

　　“这小子心性这么深，适合学这个”苏沐炎知道陈牧在心疼栗木的天分，但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把栗木给分出去的，须知道鬼界的巫蛊一族，学的可不仅仅只是养蛊，蛊虫在巫蛊一脉手上，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巫蛊一脉真真正正厉害的，是那你转阴阳的分经错脉。

　　见苏沐炎已经打定主意，陈牧也不再多问，他弯腰将朽牌塞进栗木衣服里，有意无意问道：“那他以后会不会堕落？”

　　苏沐炎抬眼回望陈牧，并没有回答陈牧的问题，他只是给了陈牧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摆摆手，懒洋洋的叫陈牧赶紧滚：“叫下一个，再这么磨叽下去，奴印都还没全部剜除，天就得黑了”

　　然后陈牧便默默拎着栗木的衣领将人提起来了：“你....是不是已经找到让鬼界之人平安穿透到灵界的方法了？”

　　苏沐炎没想到陈牧这么敏锐，不过一个眼神，就从中摸出了眼神意味之外的其他秘密，顿时就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调侃道：“这都能看出？你不会一直在利用生死契偷听我心声吧？”

　　“牧没有！”陈牧被苏沐炎这句看似不信任的话伤了心，气呼呼的抬起头，就给了苏沐炎一个凶巴巴的眼神：“自从跟你一起差点死过之后，牧就再也没有偷听过你的心声了！”

　　“好好，没偷听就没偷听，这么凶干嘛”苏沐炎被陈牧奶凶奶凶的样子给逗笑，春风满面的想要安抚一下内心碎裂的炸毛青年，就被陈牧凶狠的瞪了一眼，然后气得眼眶都有点红的陈牧，都不想听苏沐炎说完话，揪着栗木的衣领就这么将人拖了出去。

　　“诶诶，又不是不让你听！咋这么容易就炸毛呢？”苏沐炎笑得整张脸都红，他目送陈牧气呼呼的离开，瘫在椅子上偷乐了半晌，这才在下一个人谨慎的敲响房门之时，将笑意收敛起来。

　　然后苏沐炎便端正态度叫候在门外的人进来，是一个女人，进来前先小心翼翼的瞟了苏沐炎一眼，见苏沐炎的表情并无不耐，这才低垂着脑袋走进屋，恭敬的跪下来行礼：“见过主人”

　　苏沐炎在女人进来起就在观察，他发现自己对这人有印象，在最初陈牧将这些奴隶买回来的时候，这个女人便是面黄肌瘦得好似下一秒就会饿死的人中一员，那时她的眼神没有一丝光彩，只会畏缩的跟在大队伍后面，就连抬头看向苏沐炎的勇气都没有，可不过短短几个月后的现在，这人不仅有了和苏沐炎对视的勇气，还有了说出自己愿望的胆量。

　　“我想要吃饱，不再挨饿”这是这个女人唯一的愿望，好像全世界一切都不及二两米，只有那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才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

　　苏沐炎静静看着她，没有回应她的祈求，他只是轻轻挑了下眉，然后说了句跟她愿望一点都不沾边的话：“你眼睛很不错，可以作为一个优势”

　　然后苏沐炎便把这人指去雪原了，之后苏沐炎挨个认识了院子里的这些人，他每个都认真听了他们的过去，并且问了他们的愿望和想法，虽然这些想法他不见得都会实现，但越往后听，苏沐炎便对陈牧越发佩服，无他，只因为陈牧的手段实在太厉害了。

　　内心世界，何其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的存在，就说苏沐炎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人，虽不说是阅遍世人无数，好歹见过的人也还是比陈牧要多，可就算是这样，大几十岁的苏沐炎都不敢断言自己可以完全搞清楚人心，将或愚蠢或聪明的人掌控在手里。

　　可陈牧却偏偏在这等年纪做到了，他将一屋子心如死灰的人，一屋子都失去了希望的人，一屋子没有了尊严只是麻木活着的人，全部拉出了泥沼，并且给了他们一个目地，让他们在努力活着的同时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他去卖命。

　　这是何等高明的手段！虽然苏沐炎并不知陈牧是怎样办到的，但陈牧确实是让这批死气沉沉的人变了一个样子，虽然他们对苏沐炎仍旧有着畏惧，虽然他们眼里仍时不时会闪过颓败的光，但跟之前相比，他们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麻木不仁，他们的生命里被灌进去了一个名为信念的东西，这个东西足以支撑他们活着，并且为了达成目地拼尽自己所有力气。

　　“出去吧”挥手让最后一个人出去，苏沐炎疲惫的躺在椅子上，额头上都是一层汗。

　　忙忙碌碌一下午，安置好了所有人的苏沐炎觉得自己眼睛里面都在冒星星，闪现的光点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将他裹进了一层黑雾里，苏沐炎觉得太阳穴像是要爆了般涨得痛，两只眼睛也红得似要滴出血，苏沐炎整个人都要累瘫了，以至于被陈牧抱在怀里的时候，连调整个姿势打瞌睡的动作都办不到。

　　陈牧心疼苏沐炎的疲惫，所以将苏沐炎从椅子上抱起来后，直接将人抱回屋小睡了一会儿，直到苏沐炎完全从晕乎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这才让厨娘把晚饭热好端进来：“吃点东西，今儿受累了，吃完晚饭就先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

　　“唔，好”苏沐炎还有些晕呼呼，他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发坐桌边，一边吃饭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下午对这些人的安排，好几次都差点把饭送进鼻孔，要不是陈牧半路截住了，苏沐炎只怕就得吃得满脸都是饭粒了。

　　“唔....这些人中有几个都是好苗子，除了一心报仇的栗木之外，还有几个姑娘也非常不错，只可惜这些姑娘都不会愿意堕落，如果能够狠心堕落了，在鬼界肯定也能混出一个不错的名声，唉，愁啊...”咬着筷子，对手下这帮人的布置十分头痛，苏沐炎忧愁的抓着头发，看得陈牧有趣得紧。

　　陈牧反正不会插嘴苏沐炎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他知道苏沐炎这纯属是在没事找事，因为这些人的去处在陈牧这里早已有了考量，哪怕就是这些姑娘愿意堕落，陈牧也会在送她们出去的时候，在不影响苏沐炎整体布局的情况下，淡定替换掉苏沐炎安排的去处，无他，只因为这样才是对苏沐炎计划最有益的布置。

　　毕竟，比起苏沐炎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影响的考虑，没有太多外界干扰的陈牧比苏沐炎来得更加细腻，他一惯想事情就全，也不管这些事会不会在未来发生，他总是喜欢未雨绸缪，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也因此，自他从苏沐炎嘴里旁敲侧击出了苏沐炎已有的布局之后，针对苏沐炎的原计划，陈牧便衍生出了不下十种补充布置，这些布置都经过了他的推敲演练，一步一扣的又细又狠，几乎是将苏沐炎布局里可能会出现的所有问题，全部掐死在了摇篮里。

　　“啊！好头痛啊！不管了！安都安排了，随她们去浪好了！”一拍桌子，筷子都被拍成了两段，苏沐炎抬头瞅陈牧，一双眼睛虎虎生威，像只闹了脾气的小脑斧。

　　陈牧温和一笑，将手上筷子递给苏沐炎，他从空间戒拿出了他和苏沐炎外宿时用的筷子，一边淡定吃饭，一边轻声安抚：“头痛就别操心，他们总有自己人生，总不会埋没了就是”

　　然后苏沐炎便被陈牧给哄住了，他乖乖把饭吃掉，洗干净自己，睡前舆图都没看，窝进被子里就睡了，陈牧给苏沐炎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出了屋，他拎起那些刚从剜印痛苦中醒来的人，就着他们还没完全退却的疼痛，直接帮他们洗了髓，然后这些人便被陈牧统一交由厨娘来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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